在葉世濤的不斷施壓之下,彭氏的娘家人終於快被逼瘋了。


    彭家多年經商,借著葉家這棵大樹,好不容易在京城混成了有點兒名氣的小商賈,近半年來卻每況愈下。別說生意興隆,沒傾家蕩產已是難得。


    自春日起,葉世濤不斷設圈套,陸陸續續吞掉了彭家十之六|七的產業。自然,這也要感謝柳閣老的好心幫忙。


    彭家所剩的那些產業,不過是有個空殼子,看著好看,內裏早已破敗。葉世濤不稀罕,別人更不稀罕。


    日子肯定是沒法兒過了,彭家選擇了狗急跳牆。


    換了誰是他們,最先要解決的問題都是讓葉鵬程、彭氏回到葉家,不然連一絲周旋的餘地都沒有。


    談何容易。


    他們連人都見不到,葉鵬程、彭氏所在的莊子是他們無法靠近的。途徑隻剩了葉府中人。


    他們從葉府裏的人口中得了消息,葉鵬程夫婦名為得了重病要將養,實則是被囚禁起來了。


    商議多日,他們決定將葉世濤告上公堂:不孝,毒害雙親。


    其實他們也不想這樣,最簡單又最有效的法子是走言官的路子,上道折子就能把葉世濤的事捅到皇上麵前,怎奈柳閣老和葉世濤盯他們盯得太死,根本找不到門路。


    這天一早,彭家三爺去擊鼓鳴冤了。彭家大爺、二爺則召集了親戚朋友,要去葉府門外為葉鵬程夫婦痛哭喊冤。


    雙麵夾擊,總能鬧出點兒效果的,隻要招來看熱鬧的就行,葉世濤總能因此有所收斂的,為了辟謠,說不定就將葉鵬程夫婦接回府中了。


    打算得不錯,卻還是落空了。


    五城兵馬司景指揮命手下兵分兩路,將彭家帶頭鬧事的幾個人抓了起來,一並送到葉府交給管家,讓葉世濤自己處理。管家將人手下,關到了跨院,並沒驚動光霽堂和內宅,隻是除了幾個當家主事的,不允許任何人出府門。


    裴奕是聽五城兵馬司的人說起才知情,回府之前,繞路去問了問葉世濤。


    葉世濤說那你就陪阿潯回去一趟吧,我要是處置不當,你們也給我提個醒兒。隨後,他打道回府。


    下馬車時,管家道:“莊子上的人來報信了,大爺、大奶奶今日服毒自盡,幸好服食的毒藥不多,人已無事。”


    彭家的人要告他不孝,作為父母的兩個人就在同一天做出服毒的樣子。裏應外合,也算做了十足的準備。


    如平日一樣,葉世濤先回房更衣。


    元淮陪著葉世濤去往跨院時稟道:“今日程媽媽跟我說,二小姐與您房裏的幾位姨娘走動得頻繁了些,她提醒大少奶奶兩次,說能不能警告幾位姨娘兩句,或者將幾位姨娘索性拘在房裏,大少奶奶還沒想出借口。”


    葉世濤頷首,“知道了。”語聲有點兒冷。


    元淮無聲地歎了口氣。大少爺早就提醒過大少奶奶,讓她管好幾名妾室,別跟葉浣、葉世浩走動。大少奶奶就是太心軟了。也是,那是個從來性情柔和的,如今能不時冷下臉來訓誡仆婦已是難得,要和幾名妾室端起正室的架子,還需時日。


    葉世濤坐在跨院的廳堂內,沉思片刻,吩咐道:“把彭子春帶來。”彭子春是彭家大爺長子,今年二十六歲,是彭家寄望著能振興家業的。


    見到彭子春,葉世濤笑臉相對,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說說話,我跟你談一筆買賣。我吞掉的彭家產業,能還給你一半,讓你用來興家,前提是你要知無不言。”


    彭子春眼中閃過喜悅的光芒,轉瞬就黯淡下去,“你想知道什麽?”


    葉世濤卻是答非所問:“彭氏沒有活路了,你們想再指望利用她,絕無可能。你們要告我,不外乎是想有條出路,我給。我為何要置她於死地,你心知肚明。我手裏的護衛性子暴烈,失手打死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他笑意漸濃,卻毫無暖意,“我是要跟你談買賣,你卻無討價還價的餘地。振興家業、可能上當受騙或是必死無疑,你自己選。”


    他沒了耐性。


    暗中查證,不如快刀斬亂麻。


    府中人心不齊,阿潯又已出嫁,不能及時提醒他內宅隱患,妻子已經很努力了,疏忽卻在所難免——再拖下去,不知又要拖出怎樣的禍端。


    多少年了,一直被家中這些惡心至極的人與事困擾,該結束了。


    **


    鄭姨娘聽說葉世濤回來,就難掩喜色地來到了正屋,聽得他更衣後即刻去了跨院,難掩失望。


    江宜室看著她,想到了程媽媽的提醒,不由蹙了蹙眉。鄭姨娘這兩個月算是妾室中最得寵的,也是近來跟葉浣走動最頻繁的,她心裏很不是滋味,又擔心將鄭姨娘拘在房裏會讓葉世濤不悅,萬一覺著她善妒可怎麽好?


    是,他也提醒過她,要管好幾個妾室,但是自來都是一團和氣,她突然變臉,幾個人不定會說出她什麽話。


    最重要的問題是,葉世濤自己得空就跟葉浣下棋,妾室豈不就要隨著他討好葉浣?從來如此的。


    偶爾不是不懷疑,他在故意刁難自己。


    她暗自歎氣。


    鄭姨娘此刻卻期期艾艾地到了江宜室麵前,小聲道:“大少奶奶,我……我好像是有喜了。”


    江宜室臉色一變。


    鄭姨娘又急急地道:“前兩日出門去找大夫把脈了,說是喜脈,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一直都服藥的,竟失了效。”


    江宜室懵了。


    到底是藥失效了,還是葉世濤等不及她這正妻懷胎,讓鄭姨娘停了藥、先她有喜了?


    “那……”江宜室無力地擺了擺手,“那你就回房好生歇息,等我告訴大少爺。”


    鄭姨娘笑盈盈稱是退下。


    江宜室命丫鬟去請葉世濤,得到的回稟是他先去了跨院,又去找過鄭姨娘說話,末了去了光霽堂。


    找吳姨娘做什麽呢?詢問葉沛的功課?直接來問她不行麽?還去了光霽堂,有事所為何來?難不成已知道了鄭姨娘的喜訊,趕著去請罪,為鄭姨娘和胎兒謀得安穩?


    她一肚子的委屈不忿,耐著性子等他回房。


    夕陽隱沒時,葉世濤回到了房裏,落座後道:“把四個妾室喚來。”


    江宜室不知道他在唱哪出,隻得吩咐下去。


    四個妾室進到門來,葉世濤徑自看向鄭姨娘,“你這幾日都忙什麽了?”


    鄭姨娘粉麵含羞,“身子不妥,出門去找大夫把脈了……”


    葉世濤打斷了她的話,“可曾見過彭家的人?”


    “啊?”鄭姨娘聽得他語聲轉冷,吃了一嚇,定了定神才道,“隻是幫二小姐送了些香囊、荷包之類的給彭家的幾個姑娘。”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可與彭家的人來往?”


    鄭姨娘張口結舌。心道二小姐不是彭家的外甥女麽?你跟她兄妹情意逐日加深,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兒啊。


    葉世濤語聲驟然變得冷淡至極:“賞十板子,逐出葉府。”


    在場幾名女子同時發出一聲低呼,鄭姨娘更是慌忙跪下去,透著絕望的視線轉移到江宜室臉上,“大少奶奶,大少奶奶……”震驚、恐懼之下,她已不知該說些什麽。


    懷著身孕,要是真挨了板子,必是一屍兩命。


    到底是在身邊時日很長的人了,江宜室隻想著救人,忙起身道:“你先別生氣,也別急著打人攆人,鄭姨娘她有喜了。”


    “有喜了?”葉世濤瞳孔驟然一縮,冷冷地盯著江宜室。


    其餘三個妾室聞言先是驚訝,隨後的心情與江宜室大同小異,又因與鄭姨娘的地位相同,少不得要出言求情。


    葉世濤緩緩地搖了搖頭,喚來了程媽媽,“這人就交給你發落了,帶出府去,賞她一碗藥。”


    程媽媽稱是。


    葉世濤又看向另三個妾室,“送到別院去,要走要留都隨她們的心思。”


    程媽媽喚丫鬟婆子幫忙,把四女子架走了。


    室內清靜下來,葉世濤複又轉頭看向江宜室,眼中盡是審視,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一樣。


    江宜室一直都在盯著他看。


    翻臉無情,果真是翻臉無情。三言兩語,便將對他一往情深的四個女子打發了,其中一個還懷著他的骨血。


    她錯了,多情之人並非心軟之人。


    所謂多情,實則是無情至極。


    她呢?接下來是不是就輪到她了?她比四個妾室多的,不過是一個正妻的名分,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哪日惹惱了他,還不是一樣會被他棄若敝屣?


    細究他的眼神,她的心冷到了冰點。


    這男子看著她的眼神,一如看著一個陌生人。在這瞬間,聽到了他淡漠的語氣:


    “你回娘家住幾日吧。”


    先回娘家,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和離了?


    傷心失望瞬間變成了長久以來隱藏在心底的怨懟、憤怒,她冷笑出聲:“我比誰都明白,不過是出身比她們好一些,在你心裏的分量甚至還不如她們。”


    總是這樣,遇到什麽事,她在事發、事後最介意的隻有這些。什麽都要跟她掰開了揉碎了說出來,她才知道要麵對的是什麽,該如何自處。


    葉世濤疲憊地解釋一句:“你想多了,要你去娘家,意在要你避開一些是非。”


    江宜室卻執意要個準話:“你也不需這樣委婉,想和離隻管直說。家裏有什麽是非?我怎麽不知情?”


    “你當然不知情!”葉世濤僅存的一絲耐心告盡,“你滿腦子都是我有沒有把你放在心裏,你不就是靠那些瞎心思度日的麽?房裏的妾室先於你懷孕了,你還有臉用這理由為她求情?是你沒用在先,才有我無情在後。家裏的確有事,你要是幹練一點兒,早已在外院安排了人,早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而不是此刻一味與我胡攪蠻纏!你不是三歲的孩童了,難不成要我什麽事都先跟你說清楚,你才不會這麽遲鈍愚蠢?”


    “你……”江宜室聽了這般刺心的指責的話,心如刀絞,偏生又無可辯駁,大顆的淚珠滾落在腮邊。


    “是,我不該納妾,她們受人欺騙也好唆使也好,犯了錯也是我自作孽。我不求你別的,不跟著添亂也不行?”葉世濤語聲一路沉了下去,“你回娘家去,不需再想我對你在意與否了。我不在意,過往女子,都不在意,隻是對你多一份少年夫妻的責任。能接受就繼續過下去,不能接受就算了。和離,也並非不可行。”


    他終於說了。


    纏繞在她心裏這麽久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而且是這樣冷酷無情的答案。


    都不在意。


    江宜室險些陷入歇斯底裏,她抹了一把淚,居然笑起來,“葉世濤,你真是讓我開眼界了。對我多了一份責任?嗯?你這份責任,就是在你得了官職之後,跟我說和離也並非不可行?這責任就是我盼了這麽久,你終於有了點兒出息之後,要跟我和離?這般自打耳光又是何苦?”


    葉世濤也笑起來,笑得很苦澀,“你別那麽看得起我,我這輩子不會有你希望的飛黃騰達的一日。過一兩年,我或者請旨去西域鎮守邊關,或者辭官經商。葉家不需要我光耀門楣,恰恰相反,我要給二叔父子讓路,離他們越遠越好。一個家族,一支旺盛,另一支就要避其鋒芒,爭著出頭的話,是為來日鋪就死路。柳家的人個個出色,如今隻有外祖父在朝堂一枝獨秀,其餘的人做的都是閑職、芝麻官——是一個道理。”


    這下好了,要他的心,得不到;要他出人頭地,不可能。這些年的希冀,全部落空。


    “何去何從,你自己選。”葉世濤緩緩起身,“我去光霽堂,和祖父祖母商量一些事。”


    江宜室一刻也不想留在這兒了,吩咐丫鬟收拾東西,要回娘家。


    上午,王氏就得了葉世濤命人傳話,他請她盯緊了葉浣房裏的人。她一直盯著他房裏的動靜,得知一番擾攘之後,他又去了光霽堂,忙過來找江宜室說話,問問關在跨院的那些人是怎麽回事。


    要出事,這是一定的,隻是無從預料會出什麽事。


    王氏過來之後,卻見江宜室眼眶發紅,分明是哭過了。


    “二嬸。”江宜室行禮,“正要命丫鬟去找您呢,煩請您給我備輛馬車,我要回娘家了。”


    “好,這好說。”王氏先滿口應下,這才問道,“你這是——跟世濤吵架了?”


    江宜室又掉了眼淚。


    王氏頭疼不已,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有心思跟夫君吵架?這個侄媳婦什麽都好,就是不是持家的料。先前知道她不走了,竟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歡天喜地的讓位了。偶爾她會想,自己真就不如不回來,起碼能讓江宜室曆練的久一些,也不至於又很快鬆懈下來。好不容易長了點兒出息,又快變回原形了。到底是依賴心太重了。


    “您就別為我的事心煩了。”江宜室哽咽道,“我回娘家過一段日子,等事情有了著落,再讓娘家派人把嫁妝帶走。”


    “先別急著說這些話,跟我說說原由。”王氏拉著江宜室的手,細細詢問。有房裏的丫鬟偶爾補充幾句,過了一陣子,總算得知了原因。


    王氏聽了,不知道說什麽好。良久,她說出了心中所想,“你要他在意你是沒錯,可你盡了本分沒有?我曉得,真到了生死關頭,你一定是誓死追隨世濤的人,可人這一輩子哪有那麽多大事?合著沒有大事,你就不能痛定思痛?說句不好聽的,以前彭氏那些齷齪心思要是得逞,你和世濤還能好端端住在府中?——你眼下這光景就是賺來的,可那些事還沒完,你就又開始計較那些可有可無的事了……”


    江宜室擰著手裏的帕子,垂頭不語。這是應當的,二嬸是葉家人,自然要為葉世濤說話。她隻是個不善持家的人,總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吧?這麽看得起她做什麽?


    王氏又道:“什麽情啊愛的,真真兒是……便是他對你一往情深,你這樣個嬌氣不切實際的做派,他又能容忍到幾時?伉儷情深的人多了,不說別人,就說柳閣老和柳夫人,還有皇上、皇後,可是柳夫人也好,皇後也好,都是盡心盡責地幫夫君打理著後院兒的事,你呢?真正幫過世濤什麽?你把風花雪月和柴米油鹽分清楚了,而且把瑣事打理好了,再要他在意你也不遲。”


    王氏態度冷淡了些,站起身來,“你要回娘家,我不攔你。車馬卻不會給你準備了,你不怕丟臉就走回去吧,橫豎也不想過了。唉,說起來,能動輒哭著喊著回娘家也是福氣,我隨著二爺在任上這麽多年,可從來不能隨心所欲地回娘家,遇到什麽事都隻能忍著。”往外走的時候,又漫不經心地道:“世濤是風流名聲在外,不可取。可那又怎樣?照樣兒能妻妾成群——還不是被你們這種女孩子慣的。不過是見他分外的俊美,便失了心魂。自己以貌取人,還想要他的心撲在自己身上,不是太可笑太貪心了麽?你要的是他的樣貌好看,自己又能給他什麽?是傾城的容貌,還是能給他一個像樣的家?有阿潯那樣的樣貌再貪心成不成?莫不是覺著自己也是那萬中挑一的人物?真是可笑……”


    她是故意這樣刻薄的,這也是她的心裏話。世濤娶妻納妾前後,沒有功名在身,便是那樣,妻妾幾個還是心甘情願地進了葉家門,不是以貌取人是什麽?自幼喪母的浪蕩子,女子能看中他什麽?眼下好不容易上進了,他的枕邊妻卻越活越退步了。能過就過,過不了就算了。江宜室一直如此的話,世濤就要裏裏外外的操心,遲早累死。這要是她的兒子,她先讓他休妻,然後就把他打發到寺廟裏修身養性去——都不是省心的孩子,都是一身的毛病。


    江宜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高一腳低一腳地去了內室,伏在大炕上痛哭起來。


    王氏正要去光霽堂,聽說葉潯過來了,連忙親自去了垂花門相迎,笑道:“跟姑爺一塊兒來的?”


    葉潯笑著點頭,“他在門外遇見了淮安侯,我便自作主張,讓他替哥哥在外院待客。”


    “是該如此,家裏正亂著,世濤也沒工夫見客。”路上,王氏將自己覺著蹊蹺的事都跟葉潯說了,最後著重說了江宜室的事,擔心侄女不滿她的言行,解釋道,“我當時在氣頭上,話難免難聽了些,卻沒命人備車馬。你要是覺得處理得不妥,我再給宜室賠禮便是。”又詢問道,“你要不要去寬慰她?”


    葉潯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算了,隨她去吧。”


    她是想,自己前世不記得兄嫂爭吵,卻不代表他們一直能維持平和相處的表象,隻是不會讓她知曉罷了。


    和離大抵是不能的。江宜室在氣頭上能咬咬牙,氣過了就又該反思了。況且,二嬸的話雖然歹毒,卻絕對比她和柳之南的話要一針見血。這之於江宜室而言,算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估計會真正振作起來了。


    其實二嬸說的話都在理。


    某種意義上來說,兄嫂也算般配,隻能相互擔待不足之處。


    想到哥哥一氣之下把幾個妾室都逐出府去了,葉潯想,如果盡釋前嫌的話,江宜室也算因禍得福了。如今二嬸當家,必不會由著哥哥隨意納妾了。


    至於鄭姨娘,很明顯,是受了葉浣或彭家人的誘導,才私自停藥,落得個悲慘的下場。處境不同,便不可異想天開,先於正妻懷胎,本就是自尋死路。


    江宜室那顆腦袋整日裏在想什麽呢?這日子到底是怎麽過的?上次過去還跟她說的好好兒的,怎麽就又變回了原樣?居然還為鄭姨娘求情?自己還沒兒女,妾室先有了孩子,外人不當成笑柄才怪,她這正妻餘生要怎麽過?


    這種女子的心思,真是無法揣摩。


    葉潯很希望事實是江宜室故意在那種情形下道出此事,從而讓鄭姨娘走上末路,也隻能這樣希望,江宜室多善良呢,偶爾會善良到讓人覺得愚蠢的地步。


    不管這些了,她不是為這些事回來的。


    彭家鬧事,葉浣肯定功不可沒——小丫頭也算有手段了,一麵乖巧地應承哥哥,一麵雙管齊下,讓哥哥險些在外落難後院起火。


    聽二嬸的話音兒,有著不少蹊蹺,哥哥和江宜室發火,是不是因為得知了什麽事才導致的?


    王氏陪著葉潯去往光霽堂,說起明日裴府的宴請,“真是不巧,明日我請了一些人來府中,都是這些年沒斷過書信來往的,親人或是至交。原本打算今日派人過去跟你說一聲,是真沒把你當外人,卻不想,先一步收到了你的帖子……”


    “那你們就別去我那兒了,留在家中待客即可,等會兒我跟祖母說說。”葉潯忙笑道,“趕巧了的事,誰也沒法子,也是我考慮不周,您可別生氣。”


    王氏心頭不安立時如煙消雲散,“你這孩子,就是會說話。”


    兩人進到院子,命人通稟後,一前一後走進室內,同時聽到了葉世濤沉冷的語聲:


    “你們要麽就將那對姐弟立刻逐出宗族,要麽就等待幾日,結果不會有任何不同。”他輕笑一聲,笑聲透骨的寒涼,“當年事我不會告訴外祖父,是不想讓他難過,絕不是因為對你們的孝心。我已無法再對你們有一絲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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