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媽媽皺了皺眉，不再說話了。 楊昊一看老爸站起來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隻見楊爸爸一手操了酒桌轉盤上當擺設的那瓶紅酒，又拎了兩個杯子，大步流星地就朝主桌殺來了。 “爸！”楊昊慌忙站了起來。 但楊爸爸卻瞪了楊昊一眼，手中的酒杯繞過楊昊和宇文仲，直接往老頭麵前一放：“嘿，老先生，喝一杯怎麽樣？” “爸，宇叔叔他胃不好……”楊昊本意是想揠旗息鼓，結果脫口而出後發現要糟。 楊爸爸氣樂了：“給我閉嘴，小兔崽子，你的事等回家了再跟你算帳。” 楊昊頓時覺得大為丟人，還想再說點啥，卻感覺到宇文仲在底下輕輕拉了拉自己，他也好坐下。 老頭倒沒生氣，隻是眯了眯眼：“親家，紅酒是應景用的，沒什麽意思，要喝我們就來點白的。” “停停停，喝白的沒問題，至於親家這稱呼，我可受不起……”楊爸爸炸毛了。 老頭也不廢話，直接按鈴叫服務生。 楊昊頓時憂慮起來。他最清楚自己老爸，平時在家被老媽控製著，酒不怎麽喝，在外頭量也隻算得上一般。不過老頭畢竟年齡大了，喝酒傷身，萬一拚出什麽問題……他和宇文仲的事不照樣吹了？ 正急著，楊昊就聽宇文仲悄悄附在自己耳邊說：“別擔心，老頭輕易不出手，一出手隻有他灌別人的份。” 楊昊剛把心放回肚裏，一回味又覺得不對了，他是不希望兩敗俱傷，可不是想讓自己老爸被灌倒在酒桌上。 很顯然，事情已經不受控製了。 楊爸爸經不起人激，當即拍板讓服務員上白的。 老頭則是不甘示弱，一般白的不要，張口就要茅台，還要上年份的。 這兩人跟鬥雞似的大眼瞪小眼，坐一旁的老太太還當他們是在玩耍，一個勁的對溪姨說：“我家小楊那是一等一的好哇，對朋友夠仗義，手也巧，街坊鄰居沒一個不喜歡他的……” 楊爸爸老臉一紅，差點在老頭麵前下不來台。 楊昊也跟著默，如果不知道自己老爸是男的，還以為老太太要推銷女兒呢。 宇文仲又悄悄貼楊昊耳邊嘀咕：“看來你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楊昊大囧，這是誇他還是損呢？ 無論如何，等茅台一上，老頭也站起來了。隻見他把一口杯撥在旁邊，另要了兩個盛湯的瓷碗，當即讓服務生先開兩瓶，然後左右手同時操起酒瓶往碗裏倒酒。 酒液咕嘟咕嘟響著，濃鬱的酒味瞬間彌漫開來。看著湯碗的深度與寬度，楊昊忍不住吞口唾沫，擔憂地看了眼自己老爸——楊爸爸正好也回頭看他，兩人一對眼，楊爸爸就又哼了一聲。 楊昊平時是怕老媽比較多的，但是老爸畢竟是一家之主，真正發飆的時候，他當然不會去觸黴頭。現在是他叛經離道，就算開口勸老爸也肯定聽不進去，倒不如讓老爸先泄泄火，說不定把火發在老頭身上了，他再去說自己和宇文仲的事情，勝算比較大？不過這樣也不好，萬一老頭和老爸矛盾加深，那不是更糟嗎？楊昊想撓牆！ 轉頭一看，宇文仲正沒心沒肺的該吃菜吃菜，該喝湯喝湯，完全不擔心的樣子，楊昊火從心起，學起了老媽的拿手絕活——伸出兩指，找準肉嫩的大腿內側，擰住，旋轉360度。 宇文仲倒吸一口冷氣，差點被自己嘴裏的湯嗆到，可等他好不容易咽下嘴裏的東西，楊昊已經神清氣爽地把手收回去了，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與此同時，老頭停止了倒酒的動作，自己拿起一碗酒對著楊爸爸示意：“親家，這碗我先幹為敬！” 說完，老頭就一仰脖子，把那碗酒全倒進肚子裏了……全過程不下十秒。 楊昊眼睛瞪得溜圓。傳說中能用這種喝法的人都是海量中的海量，而且最重要的是，這麽喝很有氣勢。不止是楊昊，楊昊的小叔當場就拍桌喊了句好。 楊爸爸也傻眼了。要知道白酒不比紅酒，所過之處酒勁立刻散發，平時不太沾酒的人甚至會因為酒精濃度太高而品不出辣之外的味道。 總之一個詞，難喝！ 不過自己上門挑釁，總不能半途而廢！眼看老頭把碗倒過來示意已經喝幹，楊爸爸也隻能梗著脖子開灌了。 不過楊爸爸顯然比較少喝白酒，雖然脖子伸得老直，頭也仰得特別高，咽酒的速度卻比老頭慢多了。 但在男人尊嚴的刺激下，楊爸爸也同樣把喝光的酒碗倒過來回敬老頭。 老頭豎起大拇指：“行，夠意思，再來！” 楊爸爸從臉到脖子已經全紅了，說話聲音都粗了一倍，不過他還是很硬氣地把碗往桌上一丟：“來就來！” 可憐的楊爸爸沒有發現，本來是他上門去拚酒的，可現在的情勢完全變成了是老頭在刺激他喝酒。 一瓶白酒下肚，老頭的兩隻眼睛越來越亮，而楊爸爸卻開始搖晃了。 “老楊，你給我差不多點！”楊媽媽終於忍不住上來勸酒。 楊昊見狀也趕緊跟著站起來：“宇叔叔，先算了吧，我爸酒量不好……” “去，都給我走開，誰說老子酒量不行的？”楊爸爸卻揮開了楊媽媽的手，緊緊抓著已經空了的碗直往老頭麵前湊。“再來！老子就不信今天幹不倒你……” 老頭一拍大腿叫道：“等著就是這句話！服務員，再開兩瓶！” “開！”楊爸爸跟著拍桌子。 “親家，我們一醉方休！”老頭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拉住楊爸爸空閑的那隻手，用力握緊了，跟哥倆好似的，同時反回頭對楊媽媽和楊昊勸道：“這是我們一家之主、男人之間的事，女人和小輩就別管了。” 楊爸爸明顯喝高了，居然也用力反握回去：“說得好，親家，女人別摻和！” 老頭嘿嘿一笑，對著楊昊眨了眨眼。 楊昊下意識跟著眨了眨，突然想到，自己老爸現在居然已經改口叫親家了……等他醒來，會不會想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 楊爸爸被灌趴下幾乎是必然的結局，而且是老老實實找了空座坐下，埋頭一趴，就開始呼呼打鼾了。 沒有了楊爸爸釋放王霸之氣，大家無形中都放鬆了許多，老頭敬酒一圈下來，楊昊這方的親戚們也都沒玩什麽寧死不屈的把戲，基本上是很爽快的就幹了，實在不能喝的用五穀雜糧回敬，老頭也照樣笑嗬嗬，雙方皆大歡喜——伸手不打笑臉人，再說，楊昊雖然挑明了和宇文仲的關係，可最有發言權的楊爸爸已經放倒，楊媽媽也沒吭氣，老頭又不是拿著酒杯直接喊口號逼著他們答應什麽，白吃了人家一頓，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 老頭敬完酒，宇文仲也撐著拐站起來了。楊昊正覺得奇怪，就見宇文仲拿過一口杯，往裏麵倒滿白酒。 “喂，你別喝！”楊昊忍不住拉拉他。 雖說飲酒和複健似乎沒有必然聯係，可楊昊還是覺得最好不要。 宇文仲對楊昊笑了一下，酒杯已經端起來了。“我不會說好聽的話，我宇文仲在這裏敬大家，我幹，你們隨意就好。” 說完，宇文仲就嗞地一聲，把一口杯吸幹了，然後坦然坐下。 …… 除了老頭、溪姨和老太太還是一臉笑嗬嗬的樣子外，所有人都僵了有幾秒……好冷！ 楊昊忍不住捂了一下眼睛，他有一瞬間還以為宇文仲也要像老頭那樣來個打通關，或是拚酒什麽的，展示一下英雄風采。老實說，如果宇文仲真這麽做，他肯定是既尷尬又有點小竊喜，隻不過，當他發現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實在是有點失落～ 坐下後的宇文仲又單獨給老太太敬了一杯，也是自己喝幹，讓老太太隨意。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聽清楚了沒有，總之她一個勁的樂嗬，也在溪姨的幫助下喝了幾口五穀雜娘，算是意思到了。 敬完了酒，溪姨看了看三張桌子上的剩菜，又讓服務員添了幾個菜。 老太太還是嚐一道菜說聲好，她坐得穩當，別的人當然也不好說走，就這麽地，一吃吃到了晚上十點。 原本大家吃飽喝好，差不多也該走了。可是吃人嘴軟，宇家明擺著是來談事的，哪能真跑了。 楊爸爸早被溪姨安排了服務生住到她臨時補訂的豪華標間裏休息，楊媽媽這會兒就一個人，楊昊一直站在宇文仲身邊，其餘親戚們自然也想著留下來給楊媽媽鼓點勁。 溪姨心思活絡，一看這陣仗也明白大家都揣著事，今天要是不談開了，恐怕誰也不安生，索性又叫了服務生，按人頭又加訂了房間，然後順勢邀請大家去宇文仲那個套間裏坐坐。 小叔這時候體現出男人作用了，小孩統統安排去睡，像他自己還有楊昊的小姨二姨這種有直接關係的親戚留下，其餘親屬們也先撤退，這才對著楊媽媽提醒道：“大嫂，要不要給我哥灌點醒酒茶什麽的？” 楊媽媽輕歎一聲：“不用了，讓他睡吧，有什麽事情我也一樣能做主！” 小叔一本正經地回道：“也好，要不我哥又得找燒火棍了。” 楊昊的臉頓時變成了苦瓜，他又想起自己為數不多的幾次被老爸拿著棍子追著打的情形了。第129章 由於接下來要談判的事情實在詭異，楊昊這邊的家長們都表情嚴肅，連帶著氣氛也有些緊張了。 不過，老太太本該也去休息的，她卻和溪姨焦不離孟，也跟著到了宇文仲的套間，坐在角落裏，摸出手腕上套著的小串佛珠開始念佛。 老太太這樣，大家自然也不好趕，隻能視而不見，分別在客廳茶幾旁的沙發坐下。 宇文仲和楊昊就像是待審的犯人老老實實站在一邊。 看大家都坐好了，溪姨也給每人都端上來了一杯熱茶，大家也接了茶在手裏，一切準備就緒……楊昊下意識看了一眼宇文仲，清清嗓子就想先開口。 “叔叔阿姨……”先開口的是宇文仲。 “小仲，先等一下。”老頭剛坐下又騰的站了起來。 宇文仲的聲音有點冷，他堅持道：“爸，你能不能讓我自己做主一回？” 楊昊感覺到宇文仲拉著自己的手突然攥緊了。 老頭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輕聲咕噥了句：“你這孩子……”但還是給麵子地坐回沙發。 宇文仲表情緩和了些，他把頭扭向溪姨：“溪姨，幫我把這次帶的那幾份文件拿過來。” 楊昊覺得奇怪，宇文仲事先並沒有和他通過氣，他完全不知道宇文仲的下一步安排。正想問，宇文仲的手勁更重了，楊昊於是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氣。宇文仲這才注意到楊昊，但還是沒鬆開手。楊昊下意識覺得宇文仲應該是有點緊張，也就沒再吭聲。 “伯母、阿姨、叔叔，我和楊昊在一起有段時間了……”宇文仲頓了頓，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也相當平靜，但是楊昊就是覺得宇文仲特別不自然。“本來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私事，也不用特意報告，但是……” 楊昊越聽越覺得不對味。 “等一下。”楊媽媽突然截斷了宇文仲的話：“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吧？你和我們家小昊在一起一段時間又是什麽意思？” 宇文仲皺皺眉，似乎有點不知道怎麽回答。 楊昊也跟著緊張，立刻就接過話頭：“媽，他叫宇文仲，上回我給家裏寄大閘蟹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和文仲已經在一起了，那蟹還是他買的。” 俗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楊昊深刻地認識到，就算他不是往外嫁，但已經克製不住胳膊肘往外拐了…… “噢，那蟹真不錯。”小叔咋著嘴感歎：“個個都肥得很，價錢肯定不便宜，而且有錢都難買啊！” “那是，一般關係可拿不到。空運的，代售點的，都是被挑過的，絕對沒比頭。”老頭一拍大腿，雙眼發亮地和小叔對侃起來。 楊昊囧囧有神地發現，他的小叔似乎和老頭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吃貨！ 楊媽媽的臉色卻更不好看了，她抿著瞪了楊昊一眼：“小昊，你膽子大了啊？翅膀硬了？居然……”她似乎不知道有些為難該怎麽說，好半天才勉強接道：“居然這麽亂來！你真是、真是要把我們氣死！！！” “嗨，大嫂，不就是同性戀嘛，人家現在外國早能注冊結婚了，我看宇家小子挺人模人樣的……”小叔挺了楊昊一把。 楊昊還來不及感激，就看到楊媽媽視線已經轉移到宇文仲撐著的拐上。 “楊展，你純心氣我是不是？！”楊媽媽看著小叔明顯做了個深呼吸，但是嗓門還是提了一個檔次：“找個什麽樣的姑娘沒有……找個男的……還是……這樣的……你將心比心一下好不好？” “媽，文仲的腿隻是暫時損傷，複健後不會有問題的。”楊昊有些發急，他既擔心傷了宇文仲的自尊心，又不忍心責怪老媽。畢竟，從小到大，他和老爸一樣，始終貫徹著凡老媽說的都是對的，凡老媽做的都是對的，現在居然要和她對抗，他心裏總有點虛，總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她。而且她也不像純愛小說裏頭的那些惡母一樣，直接跳起來劈頭蓋臉就打，也沒有遏斯底裏的咆哮，更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辱罵…… 老頭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下來。 “少爺，你要的文件。”正好溪姨拿著文件過來了。 宇文仲剛想接過文件，老頭已經先一步把那一摞東西全部拿了過去，沒當一回事地斜了一眼宇文仲，然後遞給站在身後的人，收了起來。 宇文仲本來還想開口，老頭微不可見地對他搖了搖頭，宇文仲就一臉憋悶地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