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無奇這才發現,原來這廝就是那個踹他的張三!敢情這人的愛好就是踹人? 張三站在平平無奇身前,耷拉的三角眼讓人一看就覺得不是好人。 “怎麽著?就你現在這副熊樣還想替別人出頭?” “是又怎麽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張三笑得張狂,轉頭朝著門口的另一個狗腿道,“哎,李四,你聽見沒有?他說是啊!哈哈哈……” 看著張三笑出那一口的黃板牙,平平無奇真想抽死他! 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時,妖顏禍眾涼涼的聲音響起,“張三。我想,你是沒有聽說過什麽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了。” 在火把的映照下,妖顏禍眾的銀眸竟然流轉出了妖異的光芒。 張三一個激靈,然後朝著妖顏禍眾狠狠地啐了一口痰道:“有本事來啊!老子等著!”說罷轉身就走,腳步那叫一個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趕著去投胎呢。 轉頭看著妖顏禍眾,平平無奇一臉肅穆,“兄弟,這招不錯啊!改天也把你這眼刀子的訣竅傳授給兄弟啊。” 妖顏禍眾的銀眸裏流光閃爍,“可以!不過……” “不過什麽?” 話一出口,平平無奇就後悔了,想著這人不抽風還好,一抽風還指不定說出什麽驚悚的答案來。想到上次的以身相許,平平無奇就滿頭黑線。 好在這次上天垂憐,在妖顏禍眾開口之前,那張三、李四又去而複返了。 兩人這次不再裝腔作勢,完全回歸了狗腿的本色。 站在門邊,兩人必恭必敬地彎腰叫了一聲:“公子。” 平平無奇清楚地看見角落那人的身體在聽到公子這個稱呼時,狠狠地抖了一下。 轉頭跟妖顏禍眾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有戲”兩字。 看來,這梅商量的心結,八成就是在這暫時還不明身份的人身上了。 在梅商量出現之前,妖顏禍眾抓緊時間飛快地朝著牆角的人說了一句:“一會兒,我幫你見你家公子。” 角落的人聞言猛地抬起頭來,甚至還微微地朝前移動了一小段距離。 這時平平無奇才看清楚他的臉。因為長期生活在監牢這種缺乏陽光照射的地方,他的皮膚泛出不健康的灰白色,沒有肉的臉上顴骨高高地突起,兩隻眼睛深深地嵌在上麵,異常的明亮。 因著移動了距離的關係,那人的腿上露出了一條鐵鎖,似乎因為長時間沒有移動,有的傷口已經開始潰爛,配著那瘦骨嶙峋的身體,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死氣,除了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裏,似乎燃燒著他所有生命的火焰,那麽亮,那麽亮…… 晃得平平無奇幾乎都不敢與之對視。 而此時,梅商量已經站在了門口。 他就站在那裏看著平平無奇和妖顏禍眾,並不踏前一步。 “你們,可知道害怕了?” “……”平平無奇默了,這又是想唱哪出啊? “如果你們乖乖地認錯,我可以考慮放你們出去。” 看著梅商量一本正經的樣子,平平無奇突然想笑。敢情這人就是一個小孩子,抓他們來也不過是想嚇唬嚇唬他們,先前還真是被他給蒙住了。 “你怎麽了?喂!” 妖顏禍眾驚訝的聲音猛地響起,然後整個人開始拚命地向前撲,連帶著將綁住兩人的柱子都扯得搖晃起來。 妖顏禍眾猛然來了那麽一出,著實將平平無奇嚇了一跳。 不過在見到他拚命掙紮的方向時,平平無奇悟了。 妖顏禍眾猛撲的方向,正是角落那人所處的位置。 隻不過…… 看著妖顏禍眾眼眸中流露出的擔心,以及為了配合所作出的身體動作還有嘴裏不斷吐出的關心之語…… 平平無奇了然,這人原來不光愛抽風,還有表演癖!而且演技居然還不錯。 要不是站在這裏能清楚地看見角落裏那人微愣的表情、驚訝的目光,平平無奇覺得自己也會被妖顏禍眾的表演欺騙到。 剛剛在心底下了評斷,就看見妖顏禍眾焦急的眼神看了過來,“他剛剛說他叫什麽名字?啊?名字是什麽?” 平平無奇嘴角抽了抽,這還開始拉配角了? 看著妖顏禍眾偷偷地朝著角落裏飄去一個眼神,平平無奇試探地說出了一個字,“烙?” “對了!是烙!”妖顏禍眾猛地轉頭朝著角落吼道,“喂!烙!你怎麽了?你動一下啊?別死啊喂!” 聞言,在妖顏禍眾開始表演時就呈現呆滯狀態的梅商量一個激靈,然後快步走了進來,卻在對上那雙晶亮的眸子時,猛然停住了腳步。 “你……” 角落裏的人,在見到梅商量的瞬間,整張臉都亮了,他扯著幹裂的嘴唇露出了一個微笑,“公子……你終於肯見我了……” 不知是現在的場景太過美好讓他覺得不真實,還是多年來的心願一瞬間得到了滿足,在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的人也倒了下來。 平平無奇看見,明明是暈死過去的人,嘴角卻帶著幸福的笑意。 梅商量站在原地看著暈倒的人愣了很久。 這期間無論是狗腿叫他的聲音,還是妖顏禍眾跟平平無奇問話的聲音,他都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不做任何的反應。 他似乎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直到張三走上前準備去拖暈倒的人時,梅商量才猛地動了起來。 張三的動作,像是按動了一個開關,將已經停止運行的機器重新又啟動起來。 梅商量大步上前一腳將張三給踹開,然後小心翼翼地蹲了下去。 見到張三被踹,平平無奇樂了,這就叫現世報啊! 轉頭看著小心翼翼蹲在暈倒的烙身邊的梅商量,平平無奇突然就想起了哥哥,要是當年的人們像現在的人們一樣寬容,那麽也許那個人就不會選擇在那樣的一個日子裏,狠狠地嘲弄世人一把了。 “覺得討厭嗎?” 可能是見到平平無奇在發呆,妖顏禍眾輕輕地問出聲來。 疑惑地看過去,卻看見妖顏禍眾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兩人的身上,於是平平無奇瞬間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搖了搖頭,平平無奇認真地道:“不。雖然我不是那個世界的人,可是我不會看不起他們,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是需要支持的一群人。” 說完,平平無奇便轉頭朝著蹲在烙麵前發呆的梅商量喊道:“喂!你再不叫大夫,他就真的死了。” 因為在說話,所以平平無奇並沒有聽見妖顏禍眾喃喃地說:“不是那個世界的啊……嗬……” 梅商量伸出的手在聽到平平無奇話的時候猛地一抖,似乎是不太明白,自己又重複地念叨了兩遍,“大夫……大夫……” 伸手輕輕地碰了碰烙的臉龐,梅商量猛然朝著張三和李四吼道:“去給我叫大夫!立刻!馬上!把城裏最好的大夫都給我請來!” 見到張三和李四愣神,梅商量火大地吼出聲,“還不快去?想死嗎?” 此時的梅商量一臉凶相,帶著點點血絲的眼睛狠狠地瞪著張三跟李四。 “是是!小的馬上就去,馬上就去!” 被梅商量突然散發出的強勁氣勢給震懾住,張三、李四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看到張三和李四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梅商量也仿佛在那一吼中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他慢慢地走到烙的身邊,也不顧是否會弄髒自己的衣裳,就這麽坐了下來。 輕輕地閉上眼睛,梅商量道:“他告訴你們了?” 什麽?平平無奇有些莫名,轉頭去看妖顏禍眾卻看到他對自己眨了眨眼。 “……”這是什麽意思? 正想著該怎麽回答時,梅商量自己又開口了,原來他問出來並不是需要他們的答案。 可能是因為他們接了任務的關係,麵對這樣的兩個陌生人,梅商量給他們講了另一個故事: 小時候我的身體不好,府裏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出個什麽差錯。 大多數時候,我都是呆在自己的房裏,偶爾才去花園走走。我不知道別家的小孩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我隻知道自己的生活平靜得像湖麵一樣,偶爾泛起的漣漪便是自己生病時出現在病床前忙碌的眾人。 那天,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明明該是在房裏練字的我覺得莫名的煩躁,於是便獨自去了花園…… 後來我問自己,要是那天我沒有去花園,那麽後麵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不會發生?那樣是不是會好一點? 我告訴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內心卻總有一個細微的聲音不斷地問自己,真的嗎?如果真的是那樣,不會後悔嗎? 嗬…… 我原來也是個懦弱的男人。 那天天氣很好,陽光從樹葉間細碎地灑下來,他站在我麵前,笑著說:“你也是新來的?” 看著那張似乎在發光的笑臉,我也忍不住笑了,然後他說:“你抓過蛐蛐嗎?” 我自然是沒有抓過的,於是他便拉著我去抓蛐蛐。 抓蛐蛐的過程其實很狼狽,兩人弄得渾身是泥,蛐蛐卻沒抓住幾隻,可是我卻很高興。 聽著他爽朗的笑聲,看著他的汗水在陽光下閃爍出七彩的光芒,我突然覺得很滿足,原來,普通小孩的生活可以這麽的精彩。 遇見他之後,我的生活開始有了顏色,也不再隻是那一個單調的音節。 之後的日子,可以說是我有生以來最開心的日子,直到柳絮的出現。 柳絮是我的表妹,也是我的未婚妻,是一個表麵看起來很柔弱的女子。 柳絮很聰明,也很敏感。 我一直小心地隱藏著對烙那不能宣之於口的心思,卻不小心被她給發現了。 那天,是我的生辰,稍微喝得有點多,雖然有些醉了,可是人還很清醒。烙卻不一樣,那天他喝了很多,最後還是我把他送回房的。 醉酒後的烙很可愛,像小動物一樣喜歡蹭東西。 可能是在那樣的日子不想再壓抑,也可能是因為那樣的烙太過誘人,我忍不住吻了他。 而造成我們現在這種局麵的,也都是因為那一吻,因為我。 吻烙的事情,被柳絮看見了。 第二天她跑來質問我,還說:“你不覺得很惡心嗎?” 我明白應該說謊的,可是看著柳絮的眼睛,我無法說出自己對烙的這份感情是讓人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