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霖回到地下一層酒吧的時候注意到參與聚會的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羅紹澤正坐在吧台前的高腳凳上抽煙,麵前站著幾個穿製服套裝的會所高層工作人員,想來是在交代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件事。


    其實打架鬥毆在酒吧這類娛樂場所並不罕見,肖亦涵的身份也沒多大影響,不過畢竟涉及了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說紅館的工作人員的專業素質肯定沒的說,但出於謹慎考慮,該叮囑的事還是事先約定好了才比較保險。


    見顧璟霖來了,羅紹澤示意起手示意幾人稍等,自己起身過來跟好友碰麵。


    顧璟霖粗略看過空蕩蕩的酒吧,淡淡詢問道:“人呢?”


    “台球廳。”羅紹澤抽出香煙遞過去,“看樣子好像還不太舒服,我讓他先留在那裏休息了。”


    顧璟霖接過煙拿在手裏,並沒有抽的意思,他抬頭掃了眼吧台旁等著的工作人員,隨口道:“處理得怎麽樣了?”


    “你放心,不是多大的事,我來就行。”羅紹澤說。


    聞言,顧璟霖沉默半晌,最終心裏還是有所顧慮,忍不住叮囑道:“我得提前說一句,那姓肖的嘴一定要封嚴了,絕對不能把‘陸研’這個名字透露出去。”


    羅紹澤一聽這話就明白這其中有問題,眉心不覺擰緊,一陣見血道:“你那小寶貝什麽來頭?”


    顧璟霖知道的多,自然考慮的也多,原本他沒打算告訴羅紹澤什麽,但眼下事故已經發生了,而且陸研打的確實也是他的人。先不說自己這位損友究竟對那模特有幾分感情,這動了人家的人,又需要人家幫忙善後,於情於理都該給個說得過去的交代。


    況且有些事不點到位了,局外人很難了解其中的利害關係。


    顧璟霖倒是不怕那姓肖的能做出來什麽,他隻擔心“陸研”這個名字被有心人聽了去。


    “研研的身份有些特殊,目前在國內沒有戶口。”顧璟霖簡言解釋,“總之他的名字必須保密,絕對不能說出去。”


    這話說得非常含糊,羅紹澤心裏有疑,但也明白顧璟霖話說到這份上也就算是到頭了,所以很識趣的沒再追問。


    ——兩人認識十多年的交情,這點信任還是完全沒問題的。


    “行,我會多注意。”羅紹澤爽快道,“你們進去聊聊吧,那小家夥心理敏感,今兒晚上又遇見了這麽多事,估計多少都得有點影響。這外麵的事有我照應著,你們聊完該回去就回去,現在時間晚了,你記得到家了給我發短信報個平安就行。”


    顧璟霖不禁莞爾,起手按上羅紹澤肩膀,輕輕握了握,歉意道:“好好一個生日過成這樣,算我欠你個人情。”


    羅紹澤聽聞這話頓時不樂意了,十分嫌棄地擺擺手,說:“咱倆之間還提人情幹嘛?你看不起我啊?!讓你進去你就趕緊進去,你家研研等著呢,哥們兒忙,不陪了!”


    說完,他扔了煙蒂用鞋底攆滅,徑自返回了吧台。顧璟霖也不再多說,轉身後朝另一個方向的台球廳走去。


    坦白的說,這進門之後該怎麽開口,影帝先生是完全沒想好的。


    羅紹澤對陸研“小灰狼”的描述很有意思,當時電話裏的那句話單聽上去像是在打趣開玩笑,但顧璟霖心裏晴明得很,他聽得出羅紹澤的意思重在“吃人不吐骨頭”上——那小家夥借口上衛生間洗手,結果轉頭就上樓把人給打了,這行為看上去確實快意衝動,但實際細想起來倒也算是有預謀的。


    思索至此,顧璟霖在心底笑了一下,然後伸手推開台球廳的門。他進門後下意識地抬頭去找陸研,目光不經意間一掃,這才發現某隻暴力的小灰狼已經縮在沙發角落睡著了。


    這還有什麽可聊了?直接抱回家得了!


    顧璟霖見狀有些哭笑不得,有意放緩腳步,走過去用手背貼上陸研額頭試溫度,發現體溫依然很高。影帝先生心想這小家夥低燒到現在少說也有七八個小時了,要不是姓肖的多嘴說出來,恐怕他是要一直忍到把自己燒迷糊了為止吧?


    一想到這兒,顧璟霖難免又有點心疼。


    受到驚擾,陸研疲倦不堪地睜開眼睛,待看清楚來人後整個人登時清醒過來,趕忙撐起身子,乖乖喚了聲:“顧先生……”


    顧璟霖注意到陸研又變回了軟綿綿的小白兔,腦中不覺浮現出不久前兩人在副駕駛那次香豔旖旎的經曆,尤其是那一聲按捺不住的呻吟……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縫,登時很想把這病怏怏的小家夥摟進懷裏,再好好疼愛一番,就當是對剛才暴力行為的小懲罰。


    當然,這種事影帝先生現階段也就隻能想想,要真做還得再耐心等段時間。


    陸研見他不說話,心裏難免感覺惴惴不安,沉默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試探道:“顧先生生氣了?”


    顧璟霖在旁邊的空位落座,也不看他,反問道:“你覺得我生什麽氣了?”


    陸研說:“顧先生覺得我不該打人?”


    “確實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顧璟霖客觀評價,“不過我認同那那句‘說對不起也需要資格’的言論,所以人打了沒關係,反正他敢碰你,日後也是需要付出相應代價的。”


    他這麽一說,陸研就不明白了:“那顧先生在氣什麽?”


    “你沒有將你的決定告訴我,這是其一。”顧璟霖微微側過臉,凝視陸研的眸光深沉而睿智,“你利用了在場所有人的身份,也利用了紹澤和我的關係,知道他不可能報警,所以才能沒有顧慮的在酒吧門口動手,這是其二。”他頓了頓。


    陸研心虛地抿了抿嘴唇,低聲道:“還有麽?”


    顧璟霖看他那副小可憐的模樣心又軟了,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說:“身體不舒服怎麽不早說?要是在陵園那會兒知道你在發燒,我就不會帶你過來了,你也不用——”話沒說完,他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某個小可憐的眼圈紅了。


    這事不提還好,一提起來陸研就有點控製不住心理上的負麵情緒。


    潔癖症的感知本來就非常敏感,他連續經曆了淋雨和下藥,又在車裏被別人強迫著高潮了幾次,那種肌膚緊貼,汗水和精液粘膩住衣物的感覺宛如噩夢!陸研輕顫著緩了口氣,強行掐斷腦中揮之不去的畫麵,結果一低頭,隻感覺有什麽東西順著眼尾滑落下來。


    陸研愣了愣,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是哭了。他抹了一把眼角,覺得這眼淚來得真不是時候,可有控製不住那種想要落淚的衝動,隻好深埋著頭,等待那陣不舒服的感覺結束,啞著嗓子說:“非常抱歉顧先生,我們……等會兒再說吧。”


    顧璟霖垂眸盯著陸研輕顫的雙肩靜了有一會兒,覺得這小潔癖失控還要強忍著默默流淚的樣子實在太讓人心疼了。他想說兩句什麽安慰一下,但也知道這時候開口注定得不到回應,那小家夥臉皮薄,自尊心又強得厲害,連哭都不願意發出聲音。


    顧璟霖沉默片刻,從口袋裏取出手機,短短思考了幾秒後,他打開pages在裏麵打下一段話,然後把手機遞給陸研。


    陸研眼睛裏全是淚,看了半天才分辨出那句話的內容——


    顧璟霖說的是:【我抱你一下,不哭了好不好?】陸研看到這話更委屈了,心說身上不幹淨怎麽能隨便抱?!於是想也不想,在相鄰一行打下一個“不”字,便把手機還了回去。


    影帝先生對於這個回答一點都不意外,又打字問道:【身上有幹淨的口罩麽?】這個陸研倒是準備了,卻不知道對方要口罩有什麽用,他拿過扔在一邊的外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獨立包裝的醫用口罩,一聲不吭地遞過去,忍不住說:“顧先生要這個做什麽?”


    顧璟霖沒作回應,而是撕開包裝取出裏麵薄薄的一次性口罩,然後拉開橡膠繩分別掛在了陸研兩邊的耳朵後。


    陸研發燒感冒外加流淚,本身就快窒息了,現在又被悶了層無紡布,整個人憋屈得不行,頓時對麵前這個連哭都不能讓他安靜哭一會兒的男人感覺差到了極限。


    而此時的顧璟霖倒是顯得非常有耐心,在好口罩以後,他伸手撫開擋在陸研額前的碎發,仔細注視著那雙委屈得水光顫動的幽暗瞳孔——不得不說,就是這種楚楚可憐的眼神,才最是讓人心動不已。


    男人溫暖的手掌一路撫摸過發頂,滑至腦後,五指插進柔軟的發絲間,那種摩挲間帶起的狎昵與曖昧清晰可查,陸研十分敏感渾身一僵,下意識想要掙脫出去。


    似乎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種意圖,他感覺到對方的手指倏然扣緊,在那股溫柔卻又不容拒絕的力道的引導下,他不得不揚起下顎,以一種備受鉗製的順從姿態抬頭迎上顧璟霖的眼睛。


    陸研眉心淺蹙,極不舒服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淚水源源不斷地溢出眼眶:“顧先生,您——”


    那帶著哭腔的聲音驀地止住,顧璟霖低垂下頭,隔著那層藍白色的無紡布,將未來得及出口的言語盡數封鎖在一記平淡細膩的親吻下。


    那一刹那,陸研心底的震驚無以複加,整個人完全被親懵了。


    顧璟霖單臂攔在陸研後腰,手掌安撫性地來回撫摸,然後抓住這小家夥失神的幾秒,將人連哄帶騙地摟進懷裏。


    隔著口罩的輕吻隻能感受到呼吸和體溫,品不出味道,顧璟霖原本隻是一時興起想要實踐一下那日陸研提出來的條件,順帶著把他哄不哭了,可現在明顯做不到淺嚐輒止,隻想肆無忌憚地深入下去。


    也真是奇怪,戴手套擼和戴口罩接吻,這兩個聽起來明明都很扯淡的玩意兒,怎麽嚐試以後就讓人上癮了呢?


    影帝先生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猶豫不決要不要進一步做點什麽的時候,他感覺懷裏的小家夥動了動,可緊接著的動作卻不是反抗掙紮。


    陸研已經從最初的錯愕中回過神來,哭得滿臉是淚,他心裏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矛盾情緒,就像是被剛剛欺負過他的人又治愈了那樣。他伸手回摟住顧璟霖的後頸,身子軟綿綿地貼合上去,全程僵硬的唇瓣難得張開了些許。


    顧璟霖不禁受寵若驚地一愣,隻可惜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被某個投懷送抱、甚至佯裝主動的小灰狼隔著口罩咬了一口。


    不是很疼,不過還是被虎牙尖硌到了。


    顧璟霖舔了舔創麵,不得已隻能鬆開陸研,陸研默不作聲的摘了口罩,臉頰浮著一層缺氧導致的潮紅,呼吸還有點喘。顧璟霖盯著那張好看的臉靜了片刻,心想就這麽親上去,再被咬一次也不虧啊!


    最好還能見點血,影帝先生在心裏補充,這樣比較有感覺。


    兩人時間的氣氛倏然變得有些微妙,陸研太尷尬,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麽。顧璟霖見這小家夥也沒有開口的意思,也不想太為難他,於是主動道:“不哭了?”


    陸研:“……”


    根據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規律,這為陸先生顯然屬於一言不合就花樣百出的類型,他永遠猜不到這神經病下一刻能玩出點什麽。保險起見,再別扭也不能真不說話,當然說話也得小心點,要不然還是很容易給自己挖坑的。


    比如手套。


    再比如……口罩。


    陸研:“……”


    陸研被回想起來的兩個例子弄得無地自容,臉頰燙得比剛才更厲害了,他緩了口氣調整好情緒,才說:“您又不是第一天看見,早就說過,這種生理性的流淚不受控製,等負麵情緒過了就沒事了。”


    顧璟霖無聲一哂,還是很難把麵前容易害羞的小美人和在酒吧外直接把人打成重傷的粗暴行為聯係到一起去。


    簡直太顛覆了!


    想到這裏,影帝先生按亮手機看時間,然後說:“不早了,這邊的事紹澤會處理,我先帶你回去。等到家了好好洗個澡,再吃點藥,明天一早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去醫院吧。”


    陸研乖乖點頭,片刻後意識到一個問題,隨口問道:“陸家這邊的葬禮也結束了,您接下來有什麽安排?”


    已經起身準備出門的顧璟霖徒然頓住腳步,經他提醒才想起這事,說:“有個電影正在收尾,我得回劇組補拍最近落下的部分,大概過兩天就走。”


    “那我呢?”陸研問,“可以留在您的公寓裏麽?”


    顧璟霖回頭看他:“我倒是想帶你一起,但是那邊確實人員混雜,不太方便,你就留這邊等吧,最多一兩個月就能回來。”


    陸研對於這種決定特別滿意,當即聽話的答應下來。


    隨後兩人不再耽誤時間,到地下車庫取車返回市中心的公寓。


    然而這個美好的計劃並沒能見到次日清晨的太陽,因為就在影帝先生被晨勃折磨得欲火焚身,需要陸研協助解決的時候,他伸手摸進旁邊的羽絨被,觸手的卻是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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