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後兩三米開始直到頂上神壇,道路兩邊隔一米便有半人高的燈台,上麵端端正正地放著三顆燈泡大的夜明珠,在無盡黑夜裏盡職盡責地明亮了千年,鋪成一條明路。 這東西不如燈泡亮,但可比成千上億的燈泡都值錢多了,這一路下去少說也有百來個燈台,好幾百顆夜明珠,隨便一顆都讓人移不開眼。 若說這數百顆夜明珠已經足以讓人瞠目結舌,那這座龐大墓室內餘下的東西,更是讓所有人要把眼珠子都瞪出來。 墓室空間非常大,除了這條車道寬的路和盡頭看不清上麵景象的高台外,兩邊的空地並沒有閑著,而是堆滿了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 這才是蘭月國真正的財寶。 這種財大氣粗的架勢差點讓本來就站不太穩的李真當場跪下。 崔子源也不禁發出一聲:“……媽耶。” 緊接著,他偏過頭直愣愣地盯著羅飛飛,在後者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咽了咽口水,顫聲道:“大、大哥,我現在好希望我真的是蘭月國後人……” 羅飛飛拍了拍他的肩膀,冷靜道:“你清醒一點,都是假的,不如出去以後抱祁少爺大腿。” 被點名的祁少爺挑了挑眉,表示對有錢人而言,周圍的東西不如眼前的羅飛飛有吸引力。 崔子源捂著臉:“……嚶。” 吳教授起先是慢慢走在道路上,不斷朝四周張望著,鏡片下的雙眼大睜,難掩震驚之色。 漸漸的,他的腳步逐漸加快,甚至因為激動有點踉蹌,吳蕊扶著都快跟不上了。 大約走到門口與神壇一半的路程時,他猛然甩開吳蕊攙扶著他的手,在後者擔憂的呼喊聲中直朝神壇的方向跑過去。 而跑到台階下,他又止住腳步,仰頭望著因為過於陡峭而根本看不見頂端模樣的神台,忽而雙膝下跪,重重地磕了個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響頭。 腦門與玉做成的台階相撞,發出悶響,吳教授維持著這個姿勢伏在地上,好久沒有起身。 吳蕊想上前扶又不敢,站在他身後,弱弱地喊了聲:“……爸?” 吳教授抬起頭,對這聲呼喚置若罔聞,理了理衣服,朝台階上邁出一步。 這一步是試探性的,一腳踏下去,無事發生,吳教授這才舒了口氣,慢慢一步一步地踏著玉石台階往上走去。 祁羽在後方默默看著他的動作,忽而嗤笑一聲,對羅飛飛吐槽道:“這人一點誠意都沒有,都要來槍自己祖宗的東西了才磕一個頭,至少得一步一叩吧?我要是他祖宗,肯定要打死這個不肖子孫。” 羅飛飛還沒表示,吳蕊聽見這話回頭瞪了他一眼,斥道:“你瞎說什麽?我爸才不是那種人!” 說完,吳蕊快步跟上吳教授的腳步,扶著他一步步地去往神台。 被吼過的祁羽聳聳肩,問羅飛飛:“可是劇本八成是這麽寫的……你猜,那老頭子想做什麽?” “不知道啊,也許不是為了財,更厲害點……是為了複國呢?” 羅飛飛的目光隨著吳教授的腳步一點點上移,漫不經心地隨口說。 身後的幾人聽見這番話,眼角抽搐。 這裏國庫豐盈是沒錯,但複國……複什麽國,粽子國嗎?!帶領粽子占領全人類變成末世劇情嗎?! 除了吳教授和吳蕊,餘下五人站在階梯底下,並沒有動兩邊的財寶,同時也沒有往上爬的意思。 上麵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階梯頂端,應該是到達上麵的平台上,離開了其他人的視線範圍。 忽然間,上麵吳蕊驚呼了一聲:“爸?!” 與此同時,所有玩家的任務欄都出現紅色警告。 【注意,注意,文物正在遭到破壞,任務三失敗警告!】 【注意,注意,文物正在遭到破壞,任務三失敗警告!】 在下麵看不清上麵發生了什麽,警告一出,四個玩家相視一眼,拔腳往台階兩三階一跨的飛奔。 唯一不是玩家的李真見所有人突然都衝了上去,以為下麵要有危險,也跛著腿齜牙咧嘴地跟著跑。 “爸?爸?你要幹什麽?!”吳蕊的聲音傳過來,因為著急而有些尖銳,“你別這樣,你冷靜一點!” “蕊蕊,鬆手,乖,鬆手……”吳教授一開始還是平靜溫和的聲音,說了幾句後忽而大聲嗬斥,“我說鬆手!” 緊隨著,聽聲音應該是吳蕊被他推開,跌在地上或是撞到了什麽東西上,崩潰道:“爸——!” 羅飛飛他們趕到時,就看見吳蕊跌坐在地上使勁拽著她爸的衣角,而吳教授正彎著腰,雙手拚命撕扯躺在白玉床上一具男屍的衣服。 場麵一度沉默,祁羽卷著舌吹了個譏誚的口哨。 但暫且不管吳教授是想對那具男屍做什麽,顯然這就是係統警告他們的“文物正在遭到破壞”。 “這下可不隻是打死這個不肖子孫這麽簡單了。”祁羽念道,繼而走上前,一把抓住吳教授罪惡的雙手。 吳教授用力一振,誰也沒料到這個看上去沒有絲毫武力值的學者竟有這麽大力氣,祁羽沒留神真被他掙脫開。 吳教授反過身,擋在玉床前,氣喘籲籲:“你們、你們這些外人,不要阻止我!” 他身後的玉床上並排躺了兩個人,看穿著是國王與王後,令人驚訝的是,千年過去了竟然麵容不腐,除了毫無血色外,看上去與睡著無異。 “你爸爸想幹什麽?”羅飛飛把旁邊的吳蕊扶起來,問。 後者抽泣著搖搖頭,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過,他隻說想看看祖先的國家是什麽樣子而已,他沒有跟我說過、說過要……” 一直默不作聲的肖筱看看玉床上的屍體,再想起剛剛的場景,遲疑著問:“你爸……不會得了絕症什麽的吧?” 這話一問出來,吳教授父女兩明顯一怔,吳蕊木木地道:“爸,你是為了……?” 吳教授的手更加攥緊了身後屍體上的衣服,半晌,祁羽嘲道:“有病就去治啊,撕人家死人衣服是幹什麽……” 吳教授一把打開他伸來想捉住自己的手,怒道:“你懂什麽!你懂什麽!蘭月國有長生不老藥你知道嗎?!你看,你看這屍身千年不腐,這就是證明……” 幾人看著吳教授激動的模樣,聽得一頭霧水,沒明白屍身不腐跟長生不老有什麽關係。 崔子源奇怪道:“……這難道不是說明防腐劑打得特別多嗎?可防腐劑又不能治病,該死的還是會死啊。” 吳教授臉上扯出怪異的笑容:“哼,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會明白的……這些東西的玄妙,你們怎麽可能明白。” 下一刻,他眼角瞥著玉床的一角,神誌不清似的喃喃自語:“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還有那麽多古代文明沒能探索,我這樣的人要是死了,對考古界而言是多大的損失……”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誇自己,羅飛飛愣了下後直接笑出聲:“……真不要臉。” 崔子源也忍不住開嘲諷:“就你?我還沒見過哪個考古學家用活人血祭來……” “你懂什麽!”吳教授嘶吼著,把崔子源沒說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那是必要的犧牲,那幾個盜墓賊貪婪成性,死了比活著對大家都好!” “可那也是人命啊!”吳蕊終於哭了出來,對吳教授吼道,“那是人命啊,爸!還有張鳴!你怎麽可以……” 吳教授看著崩潰大哭的女兒,嘴巴保持著剛剛說話張開的幅度,好一會兒沒有吱聲。 接著,他微微歎了口氣:“張鳴是個好孩子……但那是必要的犧牲,蕊蕊。你難道,不希望爸爸活下去嗎?” 吳蕊不知該怎麽勸說父親,閉上眼:“我當然希望你活下去,可是……” 再睜開眼,吳蕊渾身冰冷地定在原地。 不止吳蕊,除了背對玉床的吳教授,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身後,神色各異。 隻見剛剛被吳教授扯衣服的那具男屍,直直地坐了起來,微微歪著頭,看向自己被他拽在手中的那片衣角。第142章 氪命的第一百四十二天 乳白色剔透的玉床上,衣著華貴的女屍閉著眼一動不動,而那具男屍在吳教授背後,麵無表情、安靜異常地坐起了身。 他睜開眼,並不似先前見到的那些屍體一樣是青白無瞳的,反倒有一對琥珀色的瞳仁落在中央。 男屍眼珠子微微一轉,落在吳教授還緊攥著他衣角的手上,麵頰毫無血色,隻有眉頭忽然稍微往中間蹙了蹙,千年沒活動過的肌肉將眉間擠出細細的紋。 這個粽子竟然能做出微表情,羅飛飛心想,不要告訴他這還是個活人? “爸……爸、爸……”吳蕊嘴唇顫抖著,死死盯住吳教授身後的男屍,一時間說不出完整的話。 吳教授終於從眾人的目光中察覺到了異樣,慢慢回過頭:“怎……” 他剛說出一個字,就與盯著他的男屍對上眼,驟然卡住。 後者竟是睥睨眾生似的眯起眼,僵硬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抬起:“什麽螻蟻也敢覬覦孤的東西,汝,汝等,是在找死嗎?” 他說話時嘴巴都沒有張開,聲音就這樣像是從胸腔裏傳出,帶著濃重的混響效果。 說完,猛地一揮手,在袖袍翻飛間就將吳教授打飛出去,被吳蕊跌跌撞撞地衝上前接住,父女倆滾落到平台邊緣,若不是有欄杆,定會從這數十米高的地方掉落下去,摔死當場。 “完了完了,惹到粽子王了……”崔子源喃喃著,下意識開始四下掃哪裏有逃生出口。 祁羽站在離蘭月王最近的地方,斂了笑容身體緊繃著做出防禦姿態,被羅飛飛警惕著默默往後拉了兩步。 “咳……咳咳……”那邊吳教授咳嗽著緩過氣,帶著吳蕊一道朝蘭月王的方向跪伏在地,“先祖,我、我是蘭月國的後人,我是您的後人啊,我叫吳寧……” 蘭月王曲起一條腿坐在玉床上,冷冷地看著他:“哦,所以?” 吳教授餘下的話被這句冷漠的問句堵住,微張著嘴,尷尬地維持著仰頭望向蘭月王的動作。 “那時天災,國將不存,我服下不死丹藥眠於地下,等待有朝一日醒來複國……”蘭月國王一根手指漫不經心地指著吳教授,“孤還沒死,就算汝是孤的後人,誰允許汝動孤的東西?” 自古帝王都是希望自己能長生不死享盡富貴權力,有些冷血的連親生兒子覬覦自己的位置都能殺害,更何況是這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後人。 沒有任何一個□□的帝王,能原諒這種僭越。 但他口中的不死丹藥,也不知是個什麽東西,至少蘭月王現在的樣子看上去並不像正常的人類。 隨著蘭月王的動作,可以看見額角、脖子、手背等處暴起青色的血管,緩緩蠕動,像打了變異疫苗的變異人。 “這個是最終boss嗎,要打嗎?”崔子源小聲問。 “……要吧?”肖筱遲疑著回答,畢竟這個蘭月王看起來,來者不善呢…… 不過換位想想…… 一覺醒來看見自己後人帶著一幫人闖進自己家還過來扯自己衣服,是誰都會氣得要把所有人當場拍死,更何況還是個慣於高高在上的一國之主。 “滾吧。” 蘭月王眼神從吳教授身上移開,轉而掃了眼羅飛飛他們,似乎覺得沒興趣,大發慈悲地一揮手,“孤從沉睡中醒來,大赦天下,今日不殺汝等。” 他看了看身旁還未睜眼的王後,抬手撫上對方沉睡中依然端莊典雅的容貌,忽而又問道:“從孤沉睡,過去多久了?” “一千零五年。”吳教授回答道。 “一千零五年……”蘭月王重複著,“那丹藥,竟然讓孤沉睡這麽久……是時候,該複國了。” 眾人心裏都生出一股荒謬感。 求求你清醒一點,蘭月已經亡了一千年了! 但蘭月王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他從玉床上站起,又走到床的另一邊,堪稱溫柔地將王後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