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以雙剛開始習慣用這雙奇怪的腿走路,聞言又崴了一下,扶著椅背才沒再摔下去。 好了好了她知道了她知道了,這裏隻有她是多餘的啦! 為什麽要讓她動起來,她隻想做個無知的人偶! 葉以雙控製不住自己翻白眼的欲望,並且真的這麽做了。 奈何一不小心翻過了頭,視線頓時一片漆黑,她嚶嚶地叫著捂住臉拚命把眼睛往回摳。 場麵一度十分悚然。 “林亦初,你等等。”羅飛飛說著,他還用一種尷尬的姿勢趴在祁羽身上,偏偏祁羽並沒有任何搭把手的意思。 他隻能用手勉強撐在對方堅硬的大腿上,另一手搭著他的肩膀,爬起來時聽見自己腰部的關節發出哢哢哢的聲音。 羅飛飛站起來,看著林亦初,聲音冷靜:“任務完成了,說明無論是我們變成人偶,還是崔子源被變成人偶,都是按照本來的劇情設定來的。” “嗯,所以?”林亦初問。 “第三個任務係統還沒有公布。”羅飛飛繼續說,“陽……崔子源現在應該不會有危險,等任務公布了再行動比較好。” “羅羅說得對。”祁羽也出聲道,他偏過頭看著林亦初的方向,“還是說,你想用這樣連路都走不穩的身體,去送人頭?” “他害怕。”林亦初默了會兒,說。 “別小看他。”祁羽又輕輕地笑了聲,“再怎麽說,他也是混到第五關的人,你別跟個操心兒子的老媽子似的。” 林·老媽子·亦初淡然的臉上,眼神似乎更加一言難盡了。 如果不是受到這個跑兩步就可能左腳踩右腳摔倒的身體限製,他可能是想跟祁羽拳腳比劃一下的。 幾人無法,暫時一致同意先適應新身體的活動。 四隻人偶在餐廳裏圍著桌子慢慢行走,祁羽走得最靈活,還能偶爾扶一把羅飛飛,林亦初走得有點急功近利,反而屢屢絆倒,葉以雙磨磨蹭蹭地跟在他們後麵。 從人偶的視角看,他們幾人一邊走一邊交談著罵著,沒什麽太不對勁的。 可如果從旁觀者的角度,就是一片寂靜的黑暗房間裏,四隻表情凝固的人偶僵硬地圍著桌子挪動,動作機械笨拙,像一群剛被放出來的僵屍。 祁羽每扶一把羅飛飛,都要出言調戲一番,弄得後者不堪其擾,一邊覺得能聽見活生生的祁羽非常懷念欣慰,一邊又忍不住想打人。 林亦初則像咬著牙在複健的半癱病人一樣,一聲不吭,隻在必須說話的時候才搭上一句。 轉了差不多兩圈半,羅飛飛已經基本適應了這個怪異的身體。 他試著倒退走了兩步,輕輕地“嘭”了一聲,撞上不知是誰同樣硬邦邦的身體。 “啊,抱歉。”羅飛飛對身後的人說,回過頭,看見是葉以雙。 她被做成人偶時表情就凝固在微微瞪著眼的表情,帶著點驚恐和死不瞑目的味道,此刻正用這樣的表情怔怔地看著餐廳大門的方向。 “你……還好嗎?”羅飛飛抬起手在她眼前揮了一下。 “剛、剛剛……”她看了眼羅飛飛,不太確定地開口,“剛剛,你們有沒有看見……” “看見什麽?”羅飛飛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眼門口,奇怪地問。 祁羽也走過來,笑道:“看見鬼嗎?” 葉以雙收回視線,看著兩人,慢慢地點了點頭。 羅飛飛&祁羽:…… “嗯,畢竟連會動的人偶都有,有鬼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羅飛飛的語氣和他半垂著眼的表情如出一轍的淡定,頗帶了點勘破俗世的意味。 “鬼而已,艾迪可比鬼可怕多了。”祁羽也拍了拍葉以雙的肩安慰道,關節哢啦哢啦的。 祁羽的手還沒離開葉以雙單薄的肩頭,一陣悠揚的鋼琴聲從餐廳敞開的門外緩緩傾瀉而入。 一時間,空蕩無人的樓層裏似乎每個角落都回蕩著這琴聲。 曲調美妙,但有點憂傷,在黑暗裏由顯然非人類的彈奏者彈出,更是鍍上了難以言喻的恐怖。 葉以雙抖了抖,忍不住抱住胳膊,搓了搓並不可能存在的雞皮疙瘩。 “哇哦。”祁羽聽了會兒,評價道,“世界名曲《夢中的婚禮》,彈得還不錯。” “你……”葉以雙驚於他還有心情欣賞曲子。 “是鋼琴房。”林亦初說著,第一個抬腿往餐廳外走去。 這無疑是主線劇情繼續開啟的節奏,徘徊的人終於找到了前進的方向,幾人毫不猶豫,魚貫而出。 越靠近鋼琴房,琴聲越來越清晰。 彈奏者一直在重複那一段曲子,不知為何,幾人聽著都越漸覺得心裏微微有點傷感。 本該緊鎖著的鋼琴房大門,此刻像是專門迎接他們一樣,大開著。 門口沒有任何的人或者人偶,羅飛飛他們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直接走了進去。 寬敞的鋼琴房裏,漆黑的鋼琴在漆黑的夜裏微微反光。 蓋著鋼琴的紅色綢布被細心地疊好放在一邊,紅得有點紮眼。 鋼琴房的窗戶是明澈的落地窗,是整座洋房裏唯一被清理幹淨藤蔓的窗戶。 可以想象,如若天晴,陽光從窗戶頂上一直傾灑下來,這間琴房會變得怎樣明亮耀眼。 此刻,落地窗的窗簾也被人全部拉開了,窗外仍然是一成不變的暴雨如注。 以不斷砸落在玻璃窗上的暴雨為背景,年輕的鬼魂闔著眼,神情專注認真,半透明的手指靈巧地在琴鍵上飛掠,流水樣悠揚的曲子從他指尖傾瀉。 窗外忽的劃過一道銀亮的閃電,照徹了整間琴房。 伴隨著轟隆而至的雷鳴,年輕的鋼琴家落下最後一個音符。 他像是輕輕舒出一口氣,雙手迷戀不舍地輕輕撫過每一個琴鍵,像在對愛人做最後的道別。 半晌,他抬起手,緩緩放下了琴蓋。 做完了這一切,年輕的鋼琴家站起身,側過身子,優雅從容地對不知何時站在旁邊的四人紳士地行了一個謝幕禮,繼而抬起頭,微微一笑。 死亡也掩蓋不住他的光芒,這是讓陽光都黯淡的笑容。 這個年輕鬼魂的麵容與崔子源有九分相似,羅飛飛一下子就認出了,正是躺在那冰棺裏的人。 像是印證羅飛飛的想法,鋼琴家眨了眨眼,開口道:“初次見麵,我是喬伊。”第91章 氪命的第九十一天 其實並不用他自我介紹,在場的幾人都看過崔子源視角發生的事情,一眼都能知道眼前這個半透明的鬼魂是什麽身份。 隻是沒曾想,他自死後鬼魂竟還留在這座洋房裏徘徊,這算什麽,人鬼情未了? 他們在這座洋房裏待著可不止一晚了,前幾晚除了會動的人偶外並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或聲音。 看起來……他們現在變成了人偶,能看見人類看不見的東西呢。 羅飛飛心裏一時間閃過幾個念頭,同時對初次見麵的人/鬼條件反射地禮貌道:“你好。” 他伸出手,與喬伊半透明的手象征性地一握。 喬伊對他回以明媚的笑容,可轉瞬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他輕輕低下頭,眼神中的光亮黯了黯,睫毛低垂著遮蓋住半片眼中的光華,微不可聞地淡淡歎出一口氣。 “我知道你們經曆了什麽,一切都是我們的錯。”他開口說。 來了來了,劇情來了。 羅飛飛抬頭看著他,沒有答話,靜靜等待下文。 喬伊長細的指尖從鋼琴蓋上慢慢撫過去,眼神懷念,流連一番後又抬頭掃了眼整間琴房,用緬懷的語氣緩緩開口: “你們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不想。”沒有一秒停頓,林亦初冷酷無情地說。 喬伊慢慢踱步的身形明顯滯了一瞬,但很快又笑著望向他:“我知道,那個被艾迪當成我的男孩,對你而言很重要,是不是?” “……”林亦初沒有回答,羅飛飛敏銳地從他沒有感情的軀殼上嗅出一絲害羞的氣息。 這麽大個的一個人害羞,還是有點衝擊的。 “就像他對你一樣,艾迪對我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 喬伊用這張與崔子源八.九不離十的臉,笑著說。 什麽都阻止不了npc走劇情,如同所有遊戲裏不能按esc跳掉的那些劇情一樣,林亦初的拒絕就像按下了無效鍵,並沒有任何卵用。 喬伊自顧自地陷入綿綿回憶:“艾迪,艾迪·克裏斯蒂,他是這個世界最傑出的人偶師……” 聽到他開了個頭,知道劇情是躲不過了,祁羽索性兩步倚在了旁邊牆上,做出“你慢慢講,我在聽”的懶散姿態。 喬伊的視線像是落在他們身上,又隻是凝聚在一個虛無的點,接著道:“我們兩個,是在我的演奏會上認識的。” “那場演奏會結束,艾迪去後台找到我,送給了我他當時特意為我製作的一隻人偶。”喬伊娓娓道來,想到兩人的初見,表情也變得無比柔和。 “那時的艾迪已經是遠近聞名的人偶師了,他製作的每一隻人偶都能拍出天價。我沒有想到,這樣的人竟然會對我說,他很欣賞我的音樂,更……” 喬伊說到這兒,突然咳了一聲,有點羞澀地繼續道:“更,更欣賞我的人。” 祁羽輕佻地吹了個口哨,喬伊瞥了他一眼,身為鬼魂竟然臉頰飄上一點紅暈。 “艾迪,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喬伊按捺下內心的羞赧,繼續道,“他隻要站在那裏,就是天生萬眾矚目的太陽。” “不……”喬伊搖搖頭,又否定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太陽,是月亮,看見他的第一眼,我隻覺得這個男人,是踏著月光降落塵世的精靈。” 林亦初聽到這個形容,回想起那個人麵獸心的人的模樣,更響起崔子源初見他時著迷的樣子,默默地冷哼一聲。 喬伊絲毫沒有被他不給麵子的砸場影響,接著道:“後來,差不多是順理成章的,我們就在一起了。” “為什麽把彎掉的過程說得這麽輕描淡寫……”葉以雙小聲咕噥著。 怎麽感覺說來說去就是被對方的臉吸引了,果然顏值就是正義嗎。 “這座洋房,就是我們在一起之後,艾迪為了我們建造的。” 喬伊望了眼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樹木在暴風雨的肆虐中東搖西晃,在窗上、地板上留下張牙舞爪的影子。 “這間鋼琴房,更是他送給我的禮物。” 喬伊繼續說著,眼神中滿是懷念和溫柔。 “我們在這裏的一切,都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