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臨風把目光投向窗外,用一種刻意平靜的語氣說起往事。


    “我是孤兒,是爺爺收養了我,把我拉扯長大的。我父母是被魔物殺害的,我從小就立誌要當玄師,我這一身本領也都是爺爺教的。”


    “我十一歲那年,爺爺唯一的兒子,也就是望月的爸爸去世了。望月的父母也是玄師,他們去西南深山裏除一隻樹妖時,為了保護一個小山村,和妖怪同歸於盡了。那時望月還不到兩歲。從那以後,他也跟著我們生活了。”


    “我們祖孫三人相依為命,日子過得也算平靜幸福。直到五年前的冬天……”


    “那天,爺爺一大早就出門了,到很晚都沒回來。我哄望月先睡了,自己仍是不放心,因為那天爺爺沒跟我說他不回家過夜。我等了爺爺一宿,打算天亮後就去問問爺爺的朋友,卻沒想到,天還沒亮,警察就上門了。”


    “警察跟我說……他們說,昨晚城東郊區一間廢棄的民房失火。消防隊撲滅火後,發現房裏有一具屍體。警察在房間裏找到了證件殘片,又對比了死者的體貌特征,判斷那可能是我爺爺……”


    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了,但關臨風說到這裏,仍是雙目泛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雷陽拍拍他的肩,替他講了下去:“臨風當時隻有十五歲,還沒有成年。遺體是我父母去警察局確認的,確實是關爺爺。警察的調查結果是,那座民房年久失修,沒有供暖設備,所以關爺爺生了炭盆取暖。炭盆裏的火不慎引燃了窗簾,把房子點著了。燒炭還產生了一氧化碳。關爺爺在睡夢中一氧化碳中毒,因此失火後沒能逃出來。”


    晴宜想了想,覺得有一處說不通:“大冬天的,關爺爺為什麽有家不回,要去城郊一座廢棄民房裏睡覺呢?”


    雷陽冷笑道:“你也覺得奇怪吧?臨風、我父母,還有閭巷其他幾個前輩也都是這樣說的,但警察隻說,關爺爺的死因他們已經調查清楚了,是意外死亡。至於去城郊民房這件事,是關爺爺生前自主的活動,又不違法,他們管不了。”


    “好在這當中有位正直的警察,偷偷跟我父母說了些話。他說他參加了現場勘測,那房子的門窗都是從外麵鎖死的,而法醫的屍檢報告上還說從關爺爺體內檢測出了鎮靜安眠藥的成分。這些疑點都提示,關爺爺可能死於謀殺。這案子本該繼續調查的,但有人對警察的現場偵查記錄和屍檢報告動了手腳,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據說,這事和市裏某位有頭有臉的人物有關。那警察為了良心安寧將這事告訴了我父母,但他也勸我父母不要再追查下去,說背後那人是惹不起的。”


    “可我爸是個烈性子。他氣不過,還是去找蓋天豪當麵對質了。蓋天豪那個混蛋,竟指使一眾手下把我爸打傷,然後囂張地當著我爸的麵,取出一份案卷,說關爺爺案子真實的現場偵查記錄和屍檢報告他留了一個底,就鎖在他辦公桌右手的抽屜裏。他放話說,他會把這東西一直放在這裏,隻要我爸有本事,就自己來拿。”


    雷陽說到這裏,有些不滿地看了關臨風一眼,說:“我也是偷聽了我爸媽說話,才知道的這件事。我現在時常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把這事告訴這個家夥,弄得他一天到晚想去送死。”


    “這事我會一輩子感謝你的。”關臨風對他的敲打無動於衷。


    晴宜舉手提問:“那個警察隻說是‘市裏某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動的手腳,為什麽你們就知道是蓋天豪呢?你們總說的‘閭巷’又是怎麽回事?”


    “先來說‘閭巷’吧。”關臨風解釋道,“玄師古已有之,但儒教興盛的年代,怪力亂神為君子不齒。玄師身懷降妖捉鬼的本領,卻輕易不敢露出身份,怕糟人歧視和針對。他們平時從事士農工商各種工作,隻有和妖魔鬼怪打鬥時,才使用玄師的技藝。”


    “後來,社會風氣逐漸開明,才有了靠降妖捉鬼技藝為生的專職玄師。這些專職的玄師,因為理念不同,又分為兩個流派。”


    “一些人認為,玄師應當遵循古訓,修為和技藝隻應用來對付妖魔鬼怪,收取的報酬必須合理,不能借著信息不對等,從普通人那裏謀取額外的好處。這部分玄師大多處事低調,平時生活在市井閭巷之間,因此稱作‘閭巷’派。我爺爺、雷陽的父母都是這一派的。”


    “另一些人則認為,既然玄師已經成了一門職業,那麽玄師掌握的關於妖魔鬼怪的知識,也是自身資源的一部分,應當好好利用,為自己謀求更多的利益和更高的地位。他們熱衷名利、擅於經營,多混跡於名流、顯貴之間,所以叫‘公卿’派。譬如蓋天豪,就是公卿派中的佼佼者。”


    “閭巷和公卿兩派,素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可偏偏同樣做著降妖捉鬼的工作,常有利益衝突,一直嫌隙不斷。爺爺在閭巷一派中有些威望,為人又清高耿介,看不慣蓋天豪胡作非為,常常掣肘於他。蓋天豪將爺爺視作眼中釘,也不是一兩天了。所以,那警察一說是市裏某位有頭有臉的人物想要阻撓調查爺爺的案子,大家都能想到是蓋天豪。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蓋天豪就是害死爺爺的凶手,隻是我們如今拿不到證據。”


    “所以,你去蓋天豪的辦公室,是為了拿這份案卷?”晴宜有些明白了。


    關臨風點點頭。


    “我仍是勸你別去。”雷陽繼續嚐試說服他,“蓋天豪手下能人眾多。夏南征、聶瓊樓都是高手,他倆實力都在你之上;烏開開手下有一幫流氓打手,打起架來各個都是不要命的角色;還有一個君思遠,雖然身體羸弱不能修行,但智謀過人,又精通布陣、煉鬼等秘術,蓋天豪辦公室的防禦中必有他的布置,不能輕視。”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去。”關臨風也早有考慮,並不全是情緒用事,“夏南征是承穹集團的高層,聶瓊樓名義上是蓋天豪的助理,到時他倆肯定要在慶典上應酬。集團慶典畢竟是個正式場合,有媒體在場,烏開開不會讓他那些手下露麵。因此,我隻需要應付蓋天豪辦公室裏布下的防禦,不必跟任何人交手。”


    雷陽說不過她,向晴宜求援:“你覺得呢?”


    “要不咱們就試試……”晴宜給這位幾分鍾前的同盟傳遞了一個抱歉的眼神。


    “靠!”雷陽對她的倒戈十分憤怒,“我懷疑你真是看上關臨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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