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見她發呆,急得“嗚嗚”叫個不聽,奮力把舉到腮邊的右手前後晃動了兩下,手腕微微彎曲。


    晴宜“啊”地驚叫了一聲。答案如雷電般閃現在她腦中。


    她掙紮著從床邊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回外間的店鋪裏。


    那個陶瓷的招財貓不倒翁,就安靜地立在收銀台上,雪白的右爪舉在腮邊,笑得眯起了雙眼。


    晴宜一把抄起招財貓,衝回裏屋,瞄準鬼醫扔了過去。


    鬼醫發瘋般地躍起,雙手接住了那招財貓不倒翁。她把那陶瓷製成的圓球緊緊抱在胸口,用漆黑的手撫摸著,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晴宜知道,自己猜對了。她走到床邊,小聲對那枯槁的老人說:“謝謝您。”


    瓷器中有骨瓷,是英國人發明的。骨瓷燒製時會加入動物骨粉,做出的瓷器輕薄剔透,價值不菲。


    這個招財貓不倒翁,也是骨瓷的,用的卻是鬼醫那胎死腹中的孩子的骨灰。


    晴宜昨天找劉颯套話時,他就已經看穿她了,所以拿出這個骨瓷招財貓試探,想看看她對他煉鬼醫的事到底了解到什麽程度。結果,晴宜看到那招財貓並無反應,也不肯拿走,劉颯便知道她並不清楚那胎兒的骨灰藏在哪。這也是他剛才沒有阻止晴宜在屋裏翻箱倒櫃的原因,因為他確信,晴宜根本找不到。


    可劉颯千算萬算,唯獨算漏了他那臥床的老父。


    劉颯看見眼前這一幕,幾乎瘋狂。他一腳將那殺馬特少年踹遠,又撞開關臨風,撲上去想將那招財貓從鬼醫手中搶回來。


    那一瞬間,黑氣從鬼醫的雙臂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她皮膚的每一道紋路中都有黑氣滲出,像腐肉中鑽出的蛆蟲,讓她原本就怪異的麵孔更加猙獰恐怖。


    她瞪著血紅的雙眼,抓住劉颯的胳膊,輕輕一捏,就發出骨頭碎裂的聲音。然後,在劉颯的慘叫中,她就這樣一寸一寸地捏斷他的四肢,最後捏扁了他的胸廓。


    劉颯像一個破布袋似的軟倒在地上。


    晴宜想要逃,可又害怕自己一動會吸引鬼醫的注意,隻能原地縮成一團,在心裏拚命祈禱,希望那鬼醫隻打算殺掉害她的人。


    可惜,鬼醫雖然拿到回骨灰,可以不再受人操控,但她殺過的人太多,早已被怨氣吞噬了心智,成了一個真正的殺戮機器。


    她解決了劉颯,便倏地轉過頭,朝著床這邊走緩緩走來,不知道是盯上了晴宜,還是盯上了劉颯的父親。


    就在這時,巨大的氣浪襲來,帶著飛龍在天般的浩大聲勢,在鬼醫身上炸開。


    鬼醫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殘肢到處迸濺。


    她手臂上的戾氣哀嚎著離開她身體,在她身周亂竄,仿佛在尋找下一個主人,可很快就被漫天的金色梅花覆蓋,化作黑煙消失了。


    關臨風臉色蒼白,倚著牆休息了片刻,才緩過氣來。


    這鬼醫比他預想的還要厲害幾分,竟逼得他不得不使出了殺手鐧“龍翔”。剛才那招龍翔過後,他體內玄氣空虛,後續的一記“梅魂”差點沒跟上,險些放走鬼醫身上逸散出的戾氣,他現在想想還有些後怕。


    劉颯不是修行者。這麽危險、幾乎隻存在於古籍中的鬼物,到底是誰教他弄出來的?


    關臨風確認過晴宜沒事後,來到劉颯身邊。


    劉颯四肢皆廢,肋骨也幾乎全部折斷。他不斷吐出混有血肉的紅色泡沫,似乎內髒都已經被斷裂的骨頭戳碎,眼見是活不成了。


    他看見關臨風在他身邊蹲下,發出“嗯嗯”的聲音,費力地用頭頂示意著他父親的方向。


    關臨風歎了口氣,說:“你父親,我可以想辦法安排。但你要告訴我,教你煉鬼醫的那位‘黑道大哥’是誰?”


    劉颯畸形的胸廓劇烈地起伏著,似乎用盡最後的力氣,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三個字:“烏……開……開……”


    然後,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就此斷了氣。


    晴宜也走了過來,看著劉颯的屍體,心裏害怕至極。她緊緊靠在關臨風身邊,猶豫地問:“要報警嗎?”


    “當然。”關臨風點點頭。


    劉颯雖然是被那鬼醫所殺,但畢竟是個有名有姓的人。他的死不屬於玄師的業務範圍,還是得警察處理。


    關臨風看見晴宜的臉色十分不好,趕緊把她扶到外間的店鋪裏坐下,接著掏出手機,發現沒有信號,隻能用店裏的座機給黃警官打了一個電話。


    他忙完這一切,才疲憊地倒在一張椅子上,看見那殺馬特少年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還關懷了一句:“你也歇會兒吧,警察馬上就到。”


    殺馬特少年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這時關臨風發話,他又是一個激靈,趕緊聽話地坐下。


    他這個反應,倒把晴宜逗笑了。屋裏的氣氛也因此和緩了一些。


    不到半個小時,黃警官就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


    他以前就和關臨風合作處理過妖魔鬼怪相關的案件,彼此知根知底。和他同來的還有幾個同事,見到現場也都是一派淡然,有條不紊地各自忙活起來,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處理類似的“靈異案件”。


    這樣一來,事情便順利了許多。


    黃警官詳細詢問了事情經過,關臨風大多如實相告,但不知道為什麽,他並沒有告訴黃警官“烏開開”這個名字。


    黃警官的同事也分別詢問了晴宜和殺馬特少年。


    如此折騰了將近兩個小時,黃警官才把筆記本遞到關臨風麵前,讓他簽了字,說:“老規矩,涉及妖魔鬼怪的案子,會收入專門的檔案。歸檔的時候,還需要你這個經手的玄師來警局確認一次。到時我打電話給你。”


    “沒問題。”關臨風說,“還有一件事要拜托您費心。屋裏那個老人劉忠,是死者的父親,腦出血後癱瘓在床很多年了,並沒有主動參與做惡。他今後的生活,可能需要有關部門幫助。”


    “我們會和福利機構聯係,想辦法協調安排的。”黃警官拍拍他肩,“別操心了。你臉色不好,這次費了不少勁吧?趕緊回去休息。”


    關臨風和他握了握手,便和晴宜一起離開了。黃警官派人把殺馬特少年送回了家。


    一周後,關臨風收到黃警官發來的信息,說劉忠已經在養老院去世了。


    這可憐的老人,原本兩年前命數就該盡,這兩年勉強靠鬼醫的邪術維持不死,但躺在床上不能動、不能說話,忍受病痛折磨的同時,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鑄成大錯,想必每日都過得十分煎熬。


    劉颯為了盡孝,不願讓父親死,但這樣活著,和兩年前就死去,到底哪樣更好呢?


    關臨風和晴宜說起這事時,兩人很是唏噓了一陣。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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