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戊戌的聲音帶著刺骨的寒意迫的他說不出話來,他伸出手來想挽留,卻強迫自己沒有上前,到底沒有拉住他遠去的衣角,他維持著那個姿勢唯有歎息,過了許久才頹然放手。習絳自認不是容易感傷的人,可是那一刻他真的發現,原來一刹那真的可以滄海桑田,你不是你,可我卻還是我。很長時間,這個場景都是他心裏的結,長長久久的伴隨著他,帶著悶鈍的痛意,有時候他會夢到戊戌,夢到他麵帶微笑的站在無邊的綠野裏凝神看著他,突然那笑意就沒了,一瞬間就變成冷冷的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他的戊戌,那個總是對他無限包容的戊戌,麵無表情的對他說:“我不會記得你。”他安靜的醒來,眼前黑暗一片,夜漫漫,長寂寥……想起過往,習絳心中澀然,多難得,我再遇到你!戊戌沒有注意到有人在給自己當觀眾,給鴨子喂完食,又抱著一隻羊羔坐在圓凳上看著遠處發呆,他的手順著羊羔毛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羊羔舒服的咩咩叫了幾聲蜷在他懷裏慢慢睡著了。順著戊戌的視線,習絳看到遠處有兩人麵對麵坐著,中間點了個篝火,照在兩個人身上忽明忽暗,他們好像在說什麽,偶爾有不清楚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飄過來,夾帶著爽朗的笑聲,讓看的人也跟著心情明媚起來,習絳看看戊戌,果然看到他嘴角帶笑,麵目神往,看在他眼中,竟有些落寞,習絳心中一動,真想就這麽走過去抱住他,可是到底忍住了。夜晚的風帶著一些涼意夢幻一般掃過,沙……沙……☆、晨間習絳真的沒走,自來熟的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就住下了。他倚在牆上,望著壁爐裏跳動的火焰,狀似很無辜的說:“真不巧,小弟那邊是單人床。”戊戌抬眼看他,見他半低著頭,半張臉映在明滅的火光中,看不清表情。他好像走到哪都喜歡靠著東西,身形總是懶洋洋的,卻散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再加上他總是肆意的笑容,活脫脫就是一個招牌,招牌上寫著‘我是習絳’這四個字。戊戌認識的人之中再沒有哪個能有習絳這麽本事能把諸多不和諧變成和諧,偏偏戊戌到現在都覺得習絳身上的味道很親切,卻又說不出是哪裏,這便是他不討厭習絳接近的原因了。其實戊戌很想說,我這裏也是單人床,隻不過大點,但是他沒說,習絳的態度擺明了就是不管怎麽樣我就住這了怎麽著吧,識時務者為俊傑,戊戌乖乖的閉嘴。習絳突然也抬起頭看向戊戌,有那麽一瞬間,戊戌覺得他似乎看到一絲轉瞬即逝的脆弱,凝神再細看時,習絳卻又恢複了往日的笑容,帶著戊戌所熟悉的隨意,彎眉望著他,似有千言萬語,被那目光望著,戊戌逐漸的有些不自在。 夜裏很靜,連隔壁的北冥小海都靜悄悄的沒發出一點聲音,門外斷斷續續的傳來草蟲的低鳴,氣氛著實有些尷尬。戊戌認真的聽著蟲叫聲,眼皮漸漸有點沉。“嗬,我睡覺了。”習絳隨手關上門,自顧自走到床邊坐下,脫了靴子優雅的躺在外側,又拍拍床內側,低笑了一聲說:“你要站著睡?”說完,依舊笑眼彌漫的把戊戌望著。突然擺出這種笑!妖孽啊,這人絕對是個妖孽,戊戌搖搖頭,繞到床尾,慢吞吞的爬上床側身躺下,腰間一暖,戊戌習慣性的抖了抖,身後又一聲輕笑,接著是習絳的低語:“你呀……”之後就沒了聲音,慢慢傳來習絳平穩的呼吸,手還穩穩的握在戊戌腰上。習慣了習絳的存在,沒多長時間,戊戌也睡著了,他睡的很安穩,一晚上沒有做夢,所以第二天睡醒的時候神清氣爽,轉了個身發現習絳已經不在了,早間的陽光透過窗縫照進屋子,形成一條短小的光帶,襯的室內亮堂了許多。壁爐上放著一隻碗,嫋嫋的冒著熱氣。戊戌走過去打開窗戶低頭看去,原來是一碗粥,新做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飯香,用中等大小的青瓷碗乘著,碗的外圈寫著玉食樓三個字,玉食樓他知道,是濱海城最有名的大飯店,聽說很貴,這麽大的譜,除了習絳他也不認識別人了。推開門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習絳,倒是北冥小海站在院子裏春風滿麵的鍛煉身體,看到他出來,笑嘻嘻的打招呼,“戊戌,早啊。”“早,習絳呢?”“沒看見,走了吧,老哥很忙的,不過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什麽?” “他吃早飯了嗎?”戊戌端著那碗粥發愁,不用猜也知道是習絳買回來的,這粥很貴,花掉他腰帶裏所有的錢都不夠買一碗,偏偏碰巧是他愛喝的蔬菜粥,喝還是不喝呢?“我看是給你的,乘熱喝吧,我老哥錢多的很,多幫他花點沒關係,我就經常花他的錢,不花白不花,真的,趕緊花,你花不了我幫你花,我也是有本事的,我花錢的本事一流,真的。”北冥小海邊說邊做擴胸運動,忽然又大叫一聲,“老哥乃怎麽這麽偏心,為蝦米沒有我的?我也想喝粥,想吃肉,咦,對了,老哥昨天給了我很多。”給他的?習絳給他買粥?這粥是放在壁爐上的,他睡醒的時候習絳已經不在了,難道說習絳是特意早起去濱海城給他買的粥?戊戌有點奇怪,奇怪歸奇怪,既然是給他的,那就權當早餐吃了。“戊戌,乃說老哥是不是看上乃了?”北冥小海突然跑過來湊到戊戌跟前神秘兮兮的說了一句戊戌一時反應不過來的話。“呃?”“你說老哥是不是看上你了?”北冥小海純潔的眨眨眼再接再厲。“噗!”“別,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噴我幹什麽?這油汪汪的雞大腿,不能吃了,呐,送給你喂雞好了,話說乃為毛這麽激動?是我老哥看上你又不是我看上你,戊戌,以前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老哥的壞話都收回,其實老哥很不容易的,我們家的錢有一半是我老哥掙來的,我小時候他還失蹤過一回呢,回來以後身上全是傷,嚇得我哭了好幾天,而且昨天我快餓死那會兒也是老哥救的我,救命之恩要湧出泉來報,總之你千萬別跟我老哥說我說過他的壞話哦,就這麽說定了。”本來,戊戌正在凝神聽北冥小海說習絳受傷的事,沒想到他話鋒一轉又回到他差點餓死這件事上,一口粥噎在喉嚨裏好不容易咽下去,不由得佩服他轉變話題的本事實在是一流,多麽風馬就不相及的事他都能自然的轉化。戊戌覺得北冥小海說錯了,花錢絕對不是他唯一的本事。感歎了一會兒,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北冥小海繞進去了,因為他們談論的重點已經從習絳是不是看上他直接過渡到了不要把北冥小海說壞話的事透漏給習絳,他喝完最後一口粥,把思緒拉回習絳是不是看上他這件事上來。戊戌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習絳對他有點不同,而且初次見麵的時候就已經不同了,但是說看上就真的有點言過其實,他清楚自己長的不醜,但是還沒到能讓人一見鍾情的地步,尤其是被習絳這種人才風流的人一見鍾情,幾率太小了,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思考的結果就是,北冥小海的推論是錯誤的,習絳不可能看上他,所以,喝完粥戊戌自然就把北冥小海的話忘在一邊。北冥小海見他對自己的話沒什麽反應,也轉身走了,邊走邊念叨,“我老哥一定是看上你了,老哥眼光還不錯嘛,能看上我的大好人恩人,話說我的紡織技能最近沒怎麽練啊,老哥最近磁場沒以前高了,我就沒以前勤快了,可見我真是個受虐狂,……嘰裏呱啦嘰裏呱啦。”大好人恩人!這形容詞有點怪,戊戌摸摸鼻子,撒了點米飯在地上,看到鴨子都被吸引過來地頭啄食,估計米飯的量差不多了,就打開籬笆門放幾隻羊出去喝水。戊戌護短護的厲害,堅持等它們長的再大點才能放養,一直關在院子裏,羊羔們難得放風,見到籬笆門打開,白棉花球一樣跑過去擠在一處,好不容易擠出去,撒丫子就跑,有一隻跑過係統設定的界限被彈回來,彎腿趴在地上滿是不解,趴了一會站起來繼續跑,又被彈回來,來回幾次終於晃晃悠悠的回頭喝水去了,“咩”。信步走進林子,路過林子口上,戊戌放了一盤醋溜白菜給紅尾巴毛,紅尾巴毛也不容易,能一直吃著醋溜白菜一點怨言都沒有,不是口味特殊就是有苦難言,可是戊戌也沒辦法,他的廚藝本來就一般般,熟練度又不高,除了醋溜白菜還真的做不來別的,他要是敢把樂天做的食物拿來喂雞,一定會被樂天的口水衝走衝回來再衝走。魚苗倒是給了他點驚喜,很明顯又比昨天大了,已經不能再稱之為魚苗,他樂嗬嗬的撒了些魚食進去,見魚兒們迅速聚攏過來爭相吃食,好心情的繞著水池走了半天才去看那些雞。除了紅尾巴毛,其餘的雞還是紮堆在一起,互相之間離得不遠,捉蟲的、散步的互不幹擾,看到戊戌過來也不驚,有的依然在原地溜達,有的跑過來蹭著他的褲腿。現在是雞覓食的高峰期,估計一隻隻都餓著肚子,戊戌倒了點大米在地上,蹲下摸摸它們的羽毛,這些雞比鴨子好養多了,因為林中的蟲子很多,這些雞又都是成雞,自己就能覓食,省了他不少事,其實他已經養了紅尾巴毛和綠尾巴毛很久,按照遊戲的規定,早就可以殺了,但是他不忍心,反正他愛吃素,不怎麽吃肉,就這麽養著也挺好,總算這些動物都是長到一定時期就停止生長了,目前還沒有發現有衰老的跡象。很早以前,在現實中也是養著這些動物不舍得殺,他自己一個人住,養這些動物隻是想有個伴,殺來吃的確不是他的初衷,這麽多年下來,養著養著也就習慣了,實在悶得不行了,對著豬也能說說話。蹲的時間長了,腿有點酸,站起來彎腰敲敲腿,正要站直,突然發現草叢裏隱隱有點紅白相間的東西,戊戌走過去扒開草叢,欣喜的一笑,真的和他想的一樣,這些雞下蛋了,而且是五顆,也就是說每隻雞都下了一顆,真不錯,現在樂天該高興了,起碼做疙瘩湯的時候不用再買雞蛋。☆、早間(抓蟲)喂完一群家禽牲畜,還不到遊戲時間八點,正是草原上空氣最清新的時候,戊戌在草原上散了散步走回來,漸漸的人也多了起來,玩家上線的上線,起床的起床,又開始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