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櫃女們自己知道,其實自己的姐妹並沒有死,而是與櫃女共存於同一個身體裏。”


    杜小雲幽幽歎了口氣:“我和小楓就是這種情況。”


    通常情況下,嬰靈死後哪怕是能現形,其相貌也不會長大,一般都是孩童模樣。


    杜小楓這樣的情況,我隻在書裏看到過,算是煉魂中的一種。


    這種情況說起來還有些複雜。


    人有三魂七魄,若在雙胞胎出生前,將其中一個人抽走一魄,施法讓這對雙胞胎共用其中一人缺少的那一魄,便能讓兩個人共存於一具身體裏,並且不會發生排斥。


    一定程度上講,杜小楓和杜小雲都是那具身體的主人,隻是杜小雲使用那具身體的時間更多罷了。


    而杜小楓實際上也算是生魂,她與杜小雲一起長大,直到她親手殺死杜小雲那天,她才成為真真正正的亡靈。


    木棉村將杜小楓寫在牌位上祭拜,實際上也算是祭拜生人。


    這番操作,簡直令我大開眼界。


    “從小村子裏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我也深知自己責任重大,肩負著整個村子的安危。”


    杜小雲語氣中帶著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小楓卻不這麽認為,她總是想讓我帶她逃跑。”


    “可若是我們跑了,村子裏的人該怎麽辦?我是木棉村的櫃女,怎麽能離開櫃子呢?”


    “小楓因此很不滿,竟想辦法趁我睡著的時候,脫離了我的身體學到些歪門邪道,天天琢磨著怎麽給自己弄具身體逃離木棉村。”


    “可她怎麽能逃呢?隻有我和她兩人的靈魂一起被獻祭,才能平息嬰靈的怨恨,我因此和她大吵了一架。”


    “從那以後,小楓便不再和我說話了。”


    杜小雲委屈道:“小楓她真自私,居然為了自己不管村裏的人,哎,但她畢竟是我姐姐,我也隻能忍耐,以為一切等到獻祭那天就會結束,大不了以後都不和她說話罷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原本平靜的日子,會在龔長青的到來發生改變。”


    “我們木棉村後山有一片木棉花,海市附近的畫家和攝影師們喜歡去那裏采風,村裏也樂意讓這些人來,每年木棉花開的時候,靠給他們提供食宿和手工製品,村民們能賺不少錢。”


    “初次見龔長青的時候,大約是四十年前,那時的龔長青還是一個鬱鬱不得誌的畫家。”


    “他不曉得在哪裏聽說村裏有櫃女,便誤以為櫃女是那種能夠滿足人心願的神,便給了村裏小孩幾毛錢,讓小孩悄悄帶他來到祠堂。”


    “見到我時,他這才發現自己搞錯了,連忙向我解釋,說自己不知道櫃女是活人,而他想要祭拜的是神像。”


    “年輕時的龔長青又高又白,那天他穿著件黑色皮夾克搭配淺色牛仔褲,戴著深棕色貝雷帽,看上去就像是個大明星一樣。”


    “我打小就活在木棉村,從來沒有見過像龔長青那般高大白淨的男人,於是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他一些,便小聲問他有什麽事情要求神。”


    “龔長青指了指自己背後的畫板,悲傷地告訴我,他如果這次比賽還是不能拿獎,他就必須回老家找個地方教小孩畫畫了,可他的夢想是成為真真正正的畫家,不得已隻能來求神明,看能不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我見他可憐,想起小楓好像很擅長畫畫,便暗中求小楓幫幫龔長青。”


    “小楓爽快地答應了,我也第一次讓出了身體的掌控權。”


    “於是小楓給龔長青畫了‘櫃中少女’,並告訴龔長青她隻會免費幫一次忙,若是龔長青還想要她幫忙,就必須把身體借給她用。”


    “龔長青對小楓的畫驚為天人,帶著畫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杜小雲幽幽歎了口氣:“他離開後,我和小楓大吵了一架,我沒想到小楓居然還存著想逃跑的心思。”


    “這倒是讓我越發堅定不能把身體掌控權交給她的決心。”


    “後來大約過了一年,龔長青再次來到了木棉村,這一次他是趁夜悄悄摸進祠堂的。”


    “他帶了個比他大些的老術士來,不顧我的反對,將小楓的魂魄轉到了他身上。”


    “我萬萬沒想到,小楓她居然用龔長青的身體殺了我,甚至用我的骨血作畫,將我靈魂永遠鎖在了那幅畫裏。”


    “她竟一點也不顧念木棉村的村民們。”


    杜小雲說著,竟嚶嚶哭了起來。


    女鬼傷心的悲泣回蕩在屋內。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紫銅碗裏的鬼影,一時間也無法斷定杜小雲和杜小楓這對姐妹,到底誰腦袋病得更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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