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無憂自然是察覺到了落雪眸子裏的神色,但是華無憂轉過了臉,不想去看。


    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去麵對落雪。


    這個時候,落雪仍然是揚起了嘴角,在她的嘴角,仿佛從來都隻能掛著那一抹奇奇怪怪的譏諷,仿佛落雪看不起所有的人,甚至也看不起她自己。


    落雪不是一個會武功的女子,她甚至也沒有修行過,她就是一個平凡的不能更平凡的小女人,但是,在這一瞬間,落雪的眼神裏傳遞出來的那種情愫,卻讓身為築基期大圓滿的華無憂難以直視。


    華無憂隻能夠一個一個的來哄。


    至少在此刻,這兩個女人,誰都看不出來誰在華無憂心裏的地位更重要,剛才落雪露出的那勝利的姿態,在華無憂重新拉住風花影的手的時候,便已經消散了。


    那是很奇怪的感覺……


    仿佛從前,眼前的華無憂,在落雪的眼裏,從來都沒有被落雪正視過,但是在這一刻,或許是因了她看見了風花影的緣由,她的眼睛裏竟然湧起了很濃烈的醋意。


    原本,花無憂的眉頭還是緊緊地皺了起來。


    但是,在看見落雪對於自己的反應的時候,華無憂的眉頭便又漸漸地舒展了開來。


    華無憂其實很難說清楚,落雪對於他的那種感情,如果說有沒有喜歡過,那麽華無憂可以很負責的說,從前是真的很喜歡過落雪,至於現在還喜歡不喜歡了,華無憂其實也不太知道,如果能夠問出一個答案,華無憂願意赴湯蹈火地去問出那個答案,不論是對於自己,還是對於落雪來說,都是一個負責的態度……


    華無憂其實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或許風花影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主動,但是這樣的主動,也是因為之前在和落雪相處的時候學到過一些,但是,這樣的主動也是需要看人的,對於不同的人,你主動之後,對方有什麽樣的反應,這不是教科書式千篇一律的反應,而是不同的人,他們都有自己不同的反應。


    至少,落雪就不吃這一套……


    其實這也很難說清楚,因為,落雪吃不吃,華無憂還真的不知道,他其實也沒有怎樣真的去試過,但是落雪給華無憂的感覺就是,落雪很不在意華無憂,她整天不論做什麽事情,都是在等待著華無憂先去找她,但是,她卻極少去找華無憂。


    兩個人新婚之夜的時候,由於當時華無憂也不知道主動,落雪自然也不主動,落雪是對於世界上的任何人,或者是任何事情都不會有主動的心的。


    畢竟,落雪小時候被保護的特別的好,她根本就不需要去索要什麽,她什麽東西都有,寵著她的人那樣的多,她怎麽可能理解普通凡域之人的心思呢?


    有多少人做夢的時候,都在夢著華無憂。


    但是,落雪的眼睛裏,卻仿佛對華無憂毫無期待。


    華無憂對她好的時候也好,華無憂找她的時候也好,就算是華無憂不找她的時候,她都沒有說主動的來找一招華無憂,他們在洞房花燭夜之後,就莫名其妙的分開院子去睡了……


    這個提議,還是落雪提出來的……


    自從有了這個提議之後,兩個人的關係仿佛更不融洽了,落雪不知道為什麽,其實華無憂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兩個人都是憑借著自己的心而走的人。


    所以,兩人雖然都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也一致的沒有去找為什麽,兩個人彼此都覺的彼此不喜歡對方了,這個婚,對於落雪來說,真的不知道有什麽意義……


    這些信息,都是華無憂在落雪的臉上讀到的。


    其實……


    這兩個人都想錯了……


    華無憂是喜歡著落雪的,落雪自然也是喜歡著華無憂的,但是兩個太相同,在某方麵,又太不同的人,真的是太讓人們誤會……


    兩個人不說話的時候,不但不是在疏遠,反而是在等著對方先說,心裏仍然是有期待的。


    彼此之間,誰找誰也是這樣的,根本就沒有一個人要永遠的先找一個人的道理,大家都是一樣的,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沒有誰比誰尊優,誰一定要將自己的熱情全部傾灑出來給你,這兩個人,其實都太不懂如何替他人著想,就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是沒有辦法每一天都和諧快樂的,因為,兩個人的做事方法,都很不坦率,高興的事情也就算了,想必這兩個人也都是樂意拿出來給彼此分享的,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這兩個人高興的事情,也不太好意思拿出來給別人分享,華無憂的理由簡單,華無憂一般很少去說自己的事情的,即便是華無憂對著當初的落雪,或者是對著現在的風花影,甚至是在對待其他的人的時候,也都不太喜歡分享自己的事情,除非是別人問起來,他就會跟那些人談一談,但是也很少提及到自己的內心。


    華無憂不喜歡和人談心,華無憂喜歡談的永遠都是權利,或許是一個男人的興趣,即便是華無憂已經修了仙道,斬斷了塵緣,但是他還是喜歡權利,可他喜歡的權利,卻也隻是因為讓自己更方便一點,對於至高無上的權利,他也不想。


    但是,華無憂卻不覺的自己已經斬斷了塵緣……


    相反,華無憂也是一個特別需要被感情安慰的人,他希望他的伴侶,能夠不經過他的敘述,就能夠看懂他臉上的風霜和喜怒,雖然,華無憂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而且,在他的臉上,也是白白嫩嫩又俊俏的,不論怎樣看,都不像是一個他自己說的那樣軟綿綿的人。


    華無憂此時仍然拉著風花影的手,但是他沒有多麽用力,隻保持著風花影掙脫不出去,但是最好不傷害到她的那種力道,畢竟風花影的手很纖細,又小,素素白白的,讓人也不忍心真的將其僅僅地禁錮。


    “華無憂,你到底想要怎樣?你欺騙我還不夠麽?原本這些話很沒有意思,我根本就不想說的,你為什麽要逼我?”


    風花影忽然覺的自己委屈極了,剛才強自撐著的情緒,在此時,她也不在意,她任由那些情緒將自己覆蓋,她將那些情緒全部都倒給了華無憂,要不然,風花影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怎麽辦?


    一走了之?她本來就是一個修真者,陷入凡域的戀情糾紛,還真是可笑……


    但是,自己的修行境界,遠在左相大人華無憂之下,現在走也走不掉,還被他禁錮著。


    那如果不走呢?繼續在金殿裏邊被軟禁麽?


    然後,看著華無憂和別的女人去卿卿我我?


    在那一瞬間,風花影的心裏特別的疲憊,但是這樣的疲憊,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體會到的,是身體的疲憊達不到的,心理上的疲憊在風花影此時的疲憊裏邊也不算什麽。


    風花影此時,是疲憊,委屈,懷疑。


    她疲憊的是,上一世的時候,跟華無憂一起奔赴戀情,是她錯誤的選擇,而且,這段戀情也根本沒有給她帶來一點的進步。


    即便是跟人相戀的次數不多,但是,風花影卻也是知道這樣的道理的。


    此時,風花影也說不上心裏的想法,華無憂剛才那樣猶疑,都不主動看自己,這如果是在很久很就以前,在風花影還在南疆的時候,風花影根本就是無憂無慮的,她什麽都不用想,周圍的所有人都在保護著她。


    但是,自從她嫁進了左相府,跟那些人的聯係都很少的,漸漸的,也沒有傳音信箋的往來了。


    風花影忽然有一點鬱悶,瞧瞧這重活了一世,怎麽跟上一世好像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呢?的確是有一些小的改變了,但是,拿這段戀情來說,上一世的時候跟華無憂相戀,但是後來華無憂出賣了她,在後來,風花影重新來到了這裏,也算是重新走了一趟前世的故事,但是,風花影能夠改變那些故事的走向,卻還是選擇了和華無憂重新開始。


    符水雲看著眼前的這些,心裏根本就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


    一個修行者,怎麽可能被這些東西所牽絆住尋求大道的腳步呢?


    符水雲真的看的很清楚,這些人之間的情誼糾紛,實在是讓符水雲興致缺缺,但是,符水雲也不知道,這個陣法什麽時候才能夠消失?


    到底是等著陣法自己消失,還是陣法會到時間將她送出啊?


    如果,如果更難一點的話,可能要自己在這個幻境裏邊找一找出路了。


    “你不喜歡在金殿麽……”


    華無憂的語調忽然有一點淡淡的憂鬱。


    “喜歡不喜歡都沒有意義,華無憂,你告訴我,你和落雪的婚事天下皆知,為什麽我們,你就要將我藏起來呢,而且,我也不是左相府的女主人……”


    落雪哼了一聲,仿佛自己勝利了,她原本不想走,此時,見風花影問了這樣無趣的問題,便索性站在這裏不走了,倒是要看看華無憂要說什麽。


    華無憂瞥了一眼落雪,如果不是落雪在這裏,華無憂肯定要說,你也是左相府的女主人了……


    但是現在,華無憂隻能夠說道,“什麽主人不主人的,你隻要知道,你是我的妻子,這就夠了,你既然是我的妻子,我的左相府,自然也是你的……”


    華無憂最後一句話說的聲音很低,但是風花影卻是臉上的神色一鬆,她想了想,竟然點了點頭,“那你為什麽要騙我?你都有原配的夫人了……我卻不知道……”


    “如果我不騙你,你也不會嫁進來……我在意你,想你,才騙你……”


    這邊,華無憂為了讓兩個女人原諒他,都不要介意他的種種作法,使盡了渾身的解數,然而……


    在蕭丞那一邊,卻也進入了一個幻陣,蕭丞那邊的環境景象,卻是和符水雲的不同……


    蕭丞卻是做了一個夢……


    他的夢境是在一個叫做大黃村的地方,他竟夢到了,一個女人……


    一個,叫做程靜的女人……


    蕭丞整個人都有點愣住了,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幻境,他更是知道,在幻境裏邊可以看見一切東西,都不奇怪,或許是自己潛意識的記憶,或許是一些心魔的考驗。


    但是讓蕭丞想不到的是,這個幻境裏邊什麽和他相關的東西都沒有……


    這個叫大黃村的村子像是窮鄉僻壤,這叫程靜的女人……


    嗯,或許是叫程靜,在此時,蕭丞也不能確認,隻是說這女孩像了程靜幾分……


    蕭丞真的是奇怪極了,他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能夠在幻境裏看見別人?


    難道,就因為之前在三千洲麓的時候,曾經遇見了程靜?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對呀,那也應該是進入了映射了符水雲記憶的幻境才對,是符水雲的環境,蕭丞才有興趣。


    現在,竟然莫名其妙進了程靜的幻境,算了……


    也隻能夠在這幻境裏邊走一走了……


    如果不配合這個幻境的話,蕭丞知道自己是走不出這個陣法的了,因為陣法都不會說讓你進來以後,還能夠很人性的給你送出去,一旦進了幻境,要出去,出路就要自己找了,而蕭丞知道,要想破解一個秘境,最好的就是老老實實看這個幻境給你呈現的東西。


    所以,現在蕭丞也像是符水雲一樣,兩個人在幻境裏邊,隨著幻境裏主人公的視角,隨著時間,緩緩地前進著……


    即便,是蕭丞看上去毫無興致的畫麵,蕭丞也隻好認真地看下去了……


    那一天,大黃村處處張燈結彩,所有人臉上寫滿了對美好未來的祈盼,那是一種熱切的能夠使人一起振奮的希望。


    唯獨程家不一樣。


    程家,似乎是在嫁女兒?


    那個女兒的樣子,雖然很小,但是蕭丞仍然能夠一眼看出來,那個女孩就是程靜。


    許是程靜的小時候麽?


    在村民們紮的花車前,程家夫人賴坐在車前,將手伸進車中紙轎子裏,她揉捏著轎子裏七歲女童的手,不斷地叫著:“兒啊,兒啊……”


    周圍的人紛紛來拉她:“錦嬸兒,快走吧,被村長看見要生氣了……你家的孩兒被神明選中,該高興啊……”


    “是啊,是啊,可別再鬧了,要是神明知道了,我們禮物沒送成,反而被怪罪。這連年大旱,我們都要餓死啦……”


    程夫人又悲慟又氣氛,可是周圍沒有一個人能懂她的心情,周圍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她不能說,更是將女孩兒的手捏得緊。


    此時隻聞轎中女孩兒一句:“娘,你捏得我疼……”


    程夫人聽到一個疼字,心像是寸寸碎掉,當即哭暈了過去。


    七歲的孩兒探出頭來,要下車看娘,可是被人們強塞了進轎子裏。


    轎子裏傳出悶悶的聲音:“娘,娘……”


    村民連忙將轎子給封了起來!


    到了暮色四合,程夫人才從自家院子裏醒過來。


    她做了個夢,夢中親親的女兒被投了河,睜開眼,發現是個夢,慶幸得快哭了,連忙叫喚自家女兒。


    湊過來的卻是自家相公程老爺的黃臉,程老爺重重歎了口氣。


    程夫人這才想起來,女兒是真的要被投河去了。


    程夫人要搶出門,被程老爺抓住了手:“做什麽去?!”


    “我要救我的女兒!”程夫人叫嚷著。


    程老爺黑著臉:“去什麽去!還怕村子裏笑你笑得不夠嗎?”


    “讓他們笑,我隻要我的女兒!”程夫人掙脫不開。


    程老爺抓著她,道:“將她關進房子裏!不許放出來!”


    程夫人捶胸頓地:“你個蛇蠍心腸的,都是你害的女兒!是你抓的鬮!都是你害的!”


    此時花姨太走到程老爺前,幫他拍了拍胸口,補刀道:“老爺消氣,程夫人也是愛女心切,犯了糊塗。幸好沒有衝撞到神明,不然全村子都拿我們程家撒氣,要如何是好。老爺要女兒,要兒子,都不要緊,還有我啊,我也可以給老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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