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微一怔,略有些困惑的看向麵色冷凝的少女,俊逸的臉龐帶著柔和的關切,“小姐,您現在需要……”


    “我已婚。”伊妮德打斷了對方的話,語氣並不帶任何羞澀或者惱怒,隻是平靜的在訴說著一個事實,“請叫我夫人。”


    頓了頓,她又道:“還有,請離我遠一點。若是您真的想幫我,請叫宮殿裏的其他侍女過來。”


    她並不是為了那位一結婚就拋下她奔赴邊境的無情丈夫守節才這麽謹慎,盡管男子的言語行徑並不突兀冒犯,但是被一名初次見麵的陌生男性撫摸腳踝其實也頗為出格的行為,若是被外人看到,大張旗鼓的宣揚一番,對於伊妮德而言就是件麻煩事了。


    男子怔愣了下,隨後目光微深的注視了她一會兒,唇邊倏然綻開一抹笑容,“夫人這是在害怕我嗎?”


    伊妮德亦然無懼的迎上了男子的視線,輕聲道:“陛下,我為何要怕您?”


    倏然,一陣微風拂麵而來,將一旁花田裏即將凋零的花瓣簌簌卷起吹向了天空。


    風聲靜止,方才被卷起的花瓣如花雨般翩然落下。


    有不少零碎的花瓣落在了少女的發梢和裙擺間。


    男子的表情似乎有些怔然和恍惚,他朝著伊妮德伸出了手,將她發梢間落下的一片花瓣給摘了下來。


    伊妮德微微蹙眉,靜默不語。


    銀發金瞳的外表是英格列新任陛下的標誌性特征,加上這裏又是屬於外臣禁止涉入皇宮內殿,她能猜出對方的身份並不稀奇。


    隻是伊妮德不明白這位陛下為何要讓人引她到這種偏遠荒涼的地方來見她。


    就在少女思索對方的目的時,方才失蹤的引路侍女忽然再度出現在兩人麵前,一臉恭敬的對著銀發男子喚道:“陛下。”


    男子收斂起了臉上的溫柔笑容,神情變得疏離而淡漠,金色的眼眸掃了一眼侍女。


    “帶普裏斯特萊公爵夫人下去處理傷勢。”


    引路侍女點了點頭,然後扶著扭傷了腳的伊妮德離開了。


    銀發男子默默的站在原地,金色的眼瞳凝視著離去的少女,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後才收回了目光。


    隨後他抬起手,望著方才從少女發梢間取下的那片花瓣微微出神。


    “居然……不是夢嗎?”


    淡淡的喃語飄散在空氣中。


    .


    .


    第16章


    在辨認出萊昂·塞德裏克的身份時,伊妮德還以為這次召見自己的會是那位來自異國以柔弱的女子之身,卻掌控了英格列將近一半王族權利的年輕皇太後,隻是少女卻沒想到,最後見到的居然會是新任皇帝陛下。


    這樣一來,她也不確定在大街上暗殺自己的萊昂·塞德裏克究竟是受誰的命令了。


    因為就算身為皇家近衛隊頭領的萊昂,也隸屬於皇室調遣,明麵上皇帝仍然有調動命令他的權限。


    雖然伊妮德將自己被刺殺的消息讓鈷蘭暫時隱瞞住,但也隻能起到延緩作用,畢竟在帝都的大街上明目張膽的暗殺,加上她的外貌也比較惹眼,隻要事後多加打聽一番,就不難查出她的真正身份。


    這樣一來,通過這件事,幕後主使者就能將伊妮德的存在完全暴露在了人前,作為洛克菲勒老公爵唯一的後人,又是普裏來斯特萊公爵府的新女主人,之後無論她再做什麽事必然會引起其他勢力的監視和注意,做什麽都必須越發的小心翼翼,肯定會束手束腳處處受到掣肘。


    而如今少女連這座公爵府都還未徹底滲透,不得不說對方的目的確實達到了。


    伊妮德難得頗為鬱悶的歎了口氣。


    看來隻能暫時將原本的計劃往後推延點了,就算她擁有上一世的記憶,可比起帝都這些從小就浸淫在權力陰謀漩渦裏的掌權者而言還是太過天真稚嫩了。


    不能急,再等等。


    或許光論詭計智謀少女比不上那些經驗豐富狠辣老練潛藏在暗處的對手們,但伊妮德最大的優點就是善於忍耐和觀察,在沒有絕對的把握和充分準備前,她是不會輕易的亮出自己的底牌的。


    這位新陛下的態度讓她有些捉摸不透,光從表麵上看起來似乎對她並無惡意,甚至算得上溫和可親,但是被那雙含著脈脈溫柔的金色眼瞳注視著時,她的脊背卻竄起了一股瘮人的寒意。


    仿佛被一條潛藏在岩縫陰影中吞吐著猩紅蛇信的毒蛇盯上的危機感。


    “母親,您在思考什麽?”


    倏然響起的清冷低語驚醒了微微出神的伊妮德,她抬起眸,看著坐在茶幾對麵,一身幹淨潔白的襯衣馬甲勾勒出清瘦頎長的身形,白皙俊秀的側臉午後陽光的映襯下有種近乎透明失真的聖潔病弱美感的白發少年,那雙透著無機質感,仿佛沒有絲毫人類感情的美麗鳶紫色眼眸正平靜的注視著她。


    這讓伊妮德有一種十分古怪的錯離感。


    明明坐在她對麵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可她卻仿佛在和一尊精致完美的雕像麵對麵坐著交談的怪異感覺。


    而且被一個明顯還比自己大好幾歲的男性稱作母親,盡管伊妮德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是真的被對方當麵喚出這個稱呼,她的心中還是不由得浮現出了一種非常難以言喻的無力和微窘。


    自從第一次見麵過後,這位沉默寡言又孤僻冷漠的普裏斯特萊公爵府的大少爺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每日都會過來冷淡的跟她問安,有時候還會邀請她一起喝杯下午茶,也不像那個脾氣一點就炸的紅毛少年,非常尊敬的稱呼她為母親,似乎是真的接納了她這位年齡比他還小三歲的後/媽。


    但是赫爾曼的態度,也並不像是真的想要親近她,反而每次和她相處時,臉上都會流露出一種細微的忍耐克製情緒。


    仿佛和她相處見麵的時分都是在折磨他一樣。


    伊妮德也知道這位大少爺似乎頗為厭惡和女性近距離,但她不太明白對方明明這般排斥抵觸身為女性的她,還是近乎每日自/虐般的主動過來找她。


    “若是母親不喜歡我這麽叫你……”


    少年的觀察十分敏銳,很快就察覺到她的不適,語氣平淡的道:“我也可以直接稱呼您的名字。”


    “不用,我隻是一時有點不適應。”


    伊妮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有點微涼的紅茶,潤了潤有些幹澀的喉嚨,對於這位態度冷淡疏離還有厭女症的大少爺,隻要他不主動招惹她,伊妮德也可以和他維持明麵上的繼母和繼子的和平關係。


    “時間久了總會習慣的。”


    她側過頭看了看時間,然後轉過眸看著麵色清冷平靜的赫爾曼。


    “還有其他事嗎?”伊妮德開口問道。


    少年微微怔愣了下,他抬起鳶紫色的眼眸靜靜的注視著伊妮德,眉梢緩緩的蹙起,似乎是在思索一個困難的抉擇。


    “母親,我能……碰下你嗎?”


    這回輪到伊妮德呆住了,她仔細的觀察了下赫爾曼的表情,慢慢的明白了過來。


    原來是拿她當練手的?


    但這並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於是她對著赫爾曼伸出了白皙柔潤的手指。


    “手可以嗎?”


    少年盯著伊妮德雪白泛著淡粉的指尖出神了片刻,隨後緩緩的抬起了蒼白修長的手掌,試探性的想要觸碰。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花園的入口處傳來。


    來人是公爵府的大總管維斯特。


    墨綠發色的溫雅青年神色少見的略顯急迫,看見一旁的赫爾曼後愣了愣,很快便恢複如常對著他行了個禮,然後走到伊妮德身後,微微彎下腰低語了幾句。


    伊妮德蹙了蹙眉,側過頭對著赫爾曼歉意的抿唇一笑,“抱歉,看來隻能等到下次了。”


    說完便起身跟著維斯特離開了花園。


    赫爾曼並未開口阻攔,他目送著少女離去後,然後緩緩低下頭,看著伊妮德方才飲過的那杯紅茶微微出神。


    伊妮德發現自己成為公爵夫人後,最大的麻煩不是來自於處理公爵府內繁瑣複雜的女主人分內之事,而是來源於那位總愛在外闖禍惹事的二少爺亞伯。


    這位脾氣暴躁的二少爺在整個帝都的名聲都極差,不僅三天兩頭翻牆逃學,和帝都一些頗為有名的流氓地痞組織混在一起,還經常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到處惹是生非,可以說,普裏斯特萊公爵府在民間的聲譽會這麽差勁,二少爺亞伯絕對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之一。


    加上老公爵常年臥病在床,法諾安又久居邊境不歸以及一些身邊人的慫恿,整個公爵府根本沒有人能管的了這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


    如今伊妮德嫁入了公爵府,身為公爵府女主人的她就不得不去處理這些事情,給這個愛惹事的小混/蛋擦屁股善後。


    饒是伊妮德這麽能忍的性子,在短短數天內就處理了數起紅發少年惹下的禍事,她覺得她的血壓都升高了不少。


    方才維斯特告訴她,今日亞伯在課堂上與一位侯爵府的少爺起了爭執,不慎打斷了侯爵府少爺的一條腿,現在人家的家長上門找她討要個說法。


    “把亞伯叫過來,如果他不肯過來,綁也要把他綁來!”


    伊妮德頭疼的歎了口氣,她現在腳傷都還未完全好呢,就得給那個小混/蛋擦屁股,是個人都會忍不住火冒三丈的。


    “夫人,亞伯少爺已經在客廳等候了。”維斯特回道。


    少女愣了愣,果不其然,等她走進客廳裏時,就看到眼角還帶著淤青的紅發少年正雙手抱肩背靠在牆上,他闔著眸,神情看上去十分平靜,聽到伊妮德的腳步聲後,才懶懶的抬起眸,看向麵帶鬱怒之色的少女,眉梢一挑,嘴角忽然咧開一抹有點痞氣的邪惡壞笑。


    .


    .


    第17章


    一對上紅發少年暗含挑釁的眼神,伊妮德深吸了口氣,並未與他幼稚的對峙下去,而是轉過眸,目光落在了前來討要說法的受害者一家身上。


    當伊妮德的視線對上了另一雙朝著她看過來,給她一種莫名熟悉感的憂鬱碧眸時,她的心跳驟然停頓了一瞬。


    完全不需要任何猜疑,幾乎在瞬間,伊妮德就確定了這名容貌異常俊雅溫柔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的成熟男子的身份。


    媽媽去世後,伊妮德在整理她的遺物時,從衣櫃最下麵的夾縫裏找到了一個上了鎖的陳舊小木匣,裏麵放著一張泛黃的人物畫像和零碎的小物品以及一顆珍貴的綠寶石胸針。


    那張畫像上的人和眼前的碧眸男子有七八分相似,隻是這名男子看起來要更加成熟優雅些,和以前那個落魄窮困的鄉下畫家氣質截然不同。


    伊妮德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景下和自己從未見過麵的便宜父親相見。


    男子在看到少女時,也同時愕然的睜大了眼睛,憂鬱的碧色眼眸裏甚至泛起了一抹難掩的激動和恍惚。


    “愛麗……”男子嘴唇微張,似乎想要喚出聲。


    隻是下一瞬就被女人帶著嘲諷和譏誚的聲音打斷。


    “普裏斯特萊夫人,就算公爵大人從新婚那日起便一直冷落您,讓您日日獨守空房,但您也沒必要一直盯著別人的丈夫看吧?”


    “克萊拉,你別這樣……”男子略顯尷尬的皺眉勸道。


    伊妮德也很快回過神來,她麵帶笑容的注視著滿臉憤怒的美婦人,唇角一揚,輕飄飄的道:“這位夫人,瞧您說的,我才十五歲呢,可沒有戀父的癖好,是不是在您眼裏,假如一條狗對著您的丈夫多看幾眼,您都會覺得那條狗對你的丈夫有別的想法呢?”


    少女的話音一落,四周也驟然傳來了或高或低的隱忍悶笑聲。


    美婦人愣了愣,隨後臉色難看的咬牙道:“普裏斯特萊夫人,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嗎?如此粗蠻無禮,果然是從鄉下來的野……”


    “克萊拉,夠了!”


    碧眸男子驟然低喝一聲,製止了女人的話語。


    女子表情還有些不甘,但是看到自己的丈夫一向溫柔的臉龐露出了陰沉微怒的情緒時,女子咬了咬唇,隨後再度將矛頭轉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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