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摸到那根琴弦,竇炤就感覺有些不一樣。


    “炤炤,你我還未洞房,放下琴。”鬼新郎聲音越發溫柔,也越發陰森,繚繞在竇炤耳邊,弄得她耳朵都在發涼。


    鬼新郎手伸過來時,竇炤速度極快,一下將那根琴弦扯了下來,攥在手心裏。


    “啊——”


    琴弦被扯下來時候,古琴就開始流血了,那黑紅色血液將喜被染得更紅了一些。


    好像那不是一把古琴,而是一個活人,而就在剛剛,這‘活人’被竇炤生生抽了筋骨一樣。


    屋子裏情形大變,竇炤前麵鬼新郎發出咯吱咯吱聲音,她抬頭,一眼看到麵前鬼新郎人身支撐不住了,他張開了骷髏嘴,裏麵噴出了一大口黑霧朝著自己而來。


    下一秒,那具骷髏倒在了地上,徹底化作一灘黑水。


    竇炤一下側身避開,手裏揪著那根琴弦,那根散發著濃鬱鬼氣琴弦,手指成印,迅速將仙力封在琴弦上,同時念清心訣,以免自己被鬼新郎拖入幻境。


    “炤炤,我隻是想與你成婚,與你洞房生子啊,你,你怎麽能這樣對我,怎麽能這樣對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


    鬼新郎嘴裏發出斷斷續續聲音,嗬嗬嗬嗬聲音恐怖異常,卻是從琴弦上發出來。


    但竇炤已經找到琴弦了,這對於她來說就不是問題了,她拿出收妖袋,將琴弦丟了進去。


    整間屋子晃動了一下,然後徹底沒了氣息。


    “這麽簡單嗎?”


    竇炤將收妖袋收好,心裏覺得有些奇怪,總覺得哪裏不太對,既然這麽簡單 ,怎麽那些小仙都不肯接了這功德呢,簡直是白送啊。


    她環視了一圈四周,屋子裏鮮活顏色一點點變得陳舊破敗,就像是那具枯骨一樣,早該泯滅於凡世。


    竇炤皺緊了眉頭,從屋子裏走了出去,這座宅子也以很快速度在腐化著,她環視了一圈四周,餘光忽然掃到身後,整個身體忽然又緊繃了起來,不對!


    就在她轉身瞬間,看到了屋子裏那把古琴忽然飛了起來。


    就像是封印被解除,上麵散發出濃鬱鬼氣與魔氣,將這平安縣天空都遮蔽住了。


    古琴上一道鋒銳帶著殺氣鬼氣衝她而來,同時那琴聲刺耳猙獰,令人崩潰。


    這古琴裏還有大妖!或是大魔!


    那不是竇炤一個還在努力攢功德升仙小凡仙可以抵擋住,她忙後退了一步,拿出自己龍鱗鈴鐺去抵擋。


    可鬼氣太厲害了,一下子衝破了鈴鐺,鈴鐺裂開了,發出噹噹噹刺耳聲音。


    竇炤眼看著那鬼氣過來,無處可避,臉都白了。


    完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她聽到了一聲悠長雄厚笛聲忽然響起,似有崢嶸高山瞬間立於她身前,一下擋住了琴聲。


    也擋去了那鬼氣,護住了她。


    竇炤感覺自己被用力一扯,她不受控製地往後撞進一個懷裏。


    不那麽溫暖,但很寬厚。


    她自認為自己長得並不矮,可是在這個懷裏,自己竟是仰頭才剛好看到對方下巴,還未來得及細看他長什麽樣,他就將自己往旁邊一放,起身朝上而去。


    衣袂翩翩間,竇炤隻來得及記住那似青柏雪鬆味道。


    站穩身形後,竇炤連忙看向半空。


    一片帶著血色黑霧中,那道淺藍色身影異常醒目,他在裏麵輕鬆穿梭,那鬼氣與魔氣對他而言竟是沒有半點阻礙。


    而他手裏拿著一把長笛,不,像是長笛,又像是劍,周身流瀉出碧色光輝,如溫玉清色,又似春水漣漣。


    在竇炤眼底裏映下了一片光影。


    那笛聲不是吹出來,而是如一把長劍一樣,與古琴交纏爭鋒之中,由劍氣奏出聲響。


    手執笛子,是一位仙君,實力必定不是像她那樣隻是三重天小凡仙,來頭應該更大一些,她離得有些距離都能感受到這位仙君身上深厚強悍神力。


    “愣什麽,斷弦呢?”


    就在竇炤在想這是哪裏冒出來仙君時,她耳邊傳來一道冷冷清清聲音,十分好聽。


    仙君短暫地停頓,不知道他使了什麽辦法,讓那隻滿是鬼氣和魔氣古琴隻沉浮在那片鬼氣裏,像是無法突破一個屏障一樣。


    正因為如此,竇炤就看清楚了仙君樣子。


    他真生得很高,修長如翠竹,身上穿著是一件普普通通淺藍色布袍,頭發隻簡單地用一根竹簪挽住。


    竇炤眨了眨眼,那些眼前鬼氣和魔氣散開了一些,仙君眉眼就像是雲霧掩映山水,一點點露出了本來樣子。


    仙君看起來極為年輕,膚白如無暇冰雪,唇紅如胭脂重點,濃麗顏色,可偏偏他眉眼清冽如秋水,眼睫輕顫之間,便是勾魂攝魄仙骨天成。


    竇炤已經將斷弦從收妖袋裏取了出來,並慌亂收回視線,不敢多看。


    她想了想,卻沒有立刻將斷弦交出去,而是說道,“這根斷弦是鬼新郎附著之物,應該毀……”


    “……斷弦絕不能毀!”,,新m.  .,的,:,.,,


    第2章


    仙君聲音冷冷清清,此時有點嚴厲。


    竇炤話語一噎,鬼新郎殘害那麽多無辜少女,他該死,斷弦就必須要毀掉。


    她抓緊了斷弦,見仙君伸手,一下縮了回去,雙目清亮地對上仙君威嚴眼睛,可惜聲音天生帶點稚嫩,沒多少氣勢,“鬼新郎必須要魂飛魄散。”


    仙君似乎是被氣到了,一張玉白如雪臉板著,聲音又冷了幾分,“如果你想死更多人話,你就現在毀掉斷弦。”


    竇炤一下子有些羞赧,她並不是這個意思,如今她也看出來了,鬼新郎或許隻是一個障眼法,其後藏著更厲害妖,她忙說道,“我是說,等解決完那隻藏著大妖,鬼新郎一定會死,對麽?”


    仙君那雙琉璃一樣眼睛一下多看了竇炤一眼,他方才嚴厲聲音此時柔和了幾分, “不必擔心,妖都會死。”


    竇炤聽到他這句話,低著頭似乎沒什麽感受,可抬起眼將斷弦交出去時,還顯得憨氣聲音小聲說道,“也不是所有妖都是壞都要死。”


    可仙君沒有搭理他。


    或許是因為仙君對妖一刀切態度,竇炤實在沒忍住 ,用更加小聲聲音說道,“也不知是哪裏仙君,口氣這麽大呀,我看九重天那位賀荊仙君都不見得這樣。”


    那仙君自然聽到了她這句話,睫毛輕顫了一下,卻沒理會竇炤這話,接過那根染了血斷弦後,騰空而起,又撲向那把古琴,似是要將那根斷弦再安上去。


    當時竇炤就屏住了呼吸,有些緊張。


    不過她看這仙君周身氣息還有麵對這滔天鬼氣和魔氣從容,真比自己要厲害得多,會是九重天仙君嗎?


    竇炤往上看著交纏笛劍和古琴,本來這次如果自己解決這個鬼新郎話,她功德就會又多攢上一筆,離升仙位又近了一些,如今她隻是天界最低級三重天小凡仙。


    這鬼新郎不好對付,在她之前都沒有小仙願意接這個麻煩,低微小凡仙甚至都比不上凡界厲害大妖大魔。


    本以為自己已經做足了準備,調查了個清楚,諸如這鬼新郎,是凡界近一年在平安縣作亂,每過一個月到了月中就要吃掉一個新娘。


    這新娘要麽是他自己選中 ,要麽是自薦,這自薦,還得他看上了才行。


    若是新娘到了時間沒來這宅子裏,那麽接下來與新娘所有有關係人都會死,哪怕隻是街坊鄰居,也都逃不過死字。


    這平安縣人都知道 ,這吳宅裏住不是人,每每縣裏有人因為這事死了都沒人敢報官,生怕與這牽扯上關係自己也死了。


    每到了月中,平安縣所有人都緊張得要命,生怕自家與新一任鬼新娘扯上關係。


    既然是鬼妖,那就一定有什麽附著之物供他附著修煉,以此為寄托成型。


    隻要找到那東西,毀了那東西,這鬼妖就能被殺死。


    隻是這鬼妖平時躲藏得深,除了娶妻這一日會現身外,平日無處可尋,所以,她就成了自告奮勇要嫁過來人。


    自然,她確是找到了這鬼新郎附著之物,就是那古琴上斷了染血弦。


    不過,她真沒有想到斷了弦被拔除後,鬼新郎雖是無法作妖了,但那把古琴裏還有秘密,那樣滔天魔氣和鬼氣,幾乎可以判斷古琴裏有更厲害大妖。


    竇炤有些懊惱,還是她做準備不夠充分,想得太簡單,隻想了鬼新郎,卻沒想到更多。


    不知道這是什麽大妖,著實厲害了一些,雖說如今凡界到處妖魔肆亂,但這樣厲害大妖,竇炤還是頭一回見到。


    原型都還沒顯現,光是憑著鬼氣就能在這麽厲害仙君手底下過上那麽幾招,整個平安縣還都被這鬼氣籠罩成了夜晚。


    不過,竇炤雖然仙力還微薄很 ,但是她就是覺得,這隻大妖即便厲害,但也絕對不是這位陌生仙君對手。


    她收回視線,先是檢查了一下自己龍鱗鈴鐺,損壞了個徹底,要回去修補恐怕要花好一番功夫。


    接著竇炤環視四周,盡自己力量,在仙君與大妖纏鬥最厲害下方施展仙術,護住那些躲在屋子裏凡人百姓。


    做完這一切,竇炤已經覺得自己氣喘籲籲了,仙力耗費對她這個小凡仙來說實在是有些超負荷了。


    ‘鏗——!”


    上方再次傳來古琴與笛劍相撞發出沉悶聲響,竇炤隻覺得那一瞬間耳鳴了一下 ,她抬頭,就看到汙蒙蒙鬼氣中有一道血色光迅疾地朝著自己額中心而來。


    “閃開!”


    那位仙君嗬斥聲如雷貫耳,可竇炤此時哪還有什麽多餘仙力啊,她剛才因為護住百姓,幾乎耗盡仙力,情急之下,她隻能努力往旁邊一滾,試圖躲過那道光。


    這鬼氣似乎是拚命一搏,速度與力量都驚人狠,竇炤隻覺得眼前一黑,等到她緩過勁睜開眼時候,眼前卻是天光大亮了。


    雨停了,天晴了,鬼氣與魔氣已經散去了。


    竇炤躺在地上喘了口氣後立刻爬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郎朗旭陽之下仙君,他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一樣,真正仙姿玉骨。


    那把斷了弦古琴如今琴身上有斷裂痕跡,那根斷弦卻是重新安了上去,隻是不同是,上麵血跡像是被清除幹淨了一樣,沒有一絲痕跡。


    古琴上依然有鬼氣和妖氣,顯然,那隻大妖隻是被封印在了古琴內,並未被完全殺死。


    竇炤心裏正疑惑,這樣大妖都不必用收妖袋收服,作惡作得太多就隻有死路一條,怎麽?


    她好奇地看了過去,卻隻得到了一道冷清甚至冰冷視線,竇炤覺得剛才自己拖累對方了,忍不住有些麵紅耳赤,也有些羞愧,“多謝仙君相救,我叫竇炤,是三重天凡仙,不知仙君是?”


    仙君並沒有馬上回答他,他手裏一翻轉,那把古琴就被他收了起來。


    然後仙君彈了彈身上髒汙,將碧骨笛重新別在腰間,“既是三重天小凡仙,何必如此自不量力來此捉妖鬼?以你實力與天資,不如在三重天種種花看看院,免得下界惹麻煩。”


    他語氣是平靜且客觀 ,但說話實在是讓竇炤更加羞愧了,她低著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說她想努力攢功德升仙,此時怕是會被人笑話,說她是調查了鬼新郎做足了準備來,那剛才事就是她自己打自己臉了。


    所以竇炤沒說話。


    賀荊見這年紀還不大小凡仙低著頭不說話,一副羞赧卻堅持樣子,不由皺眉,覺得是否是自己這話說得太過,他頓了頓,又開口,“賀荊。”


    賀荊……顯然是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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