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秦川將電話掛斷後,卻並沒有將手機還給薛崇,而是慢條斯理的將手機卡給拆了下來。手機卡拆下後,秦川這才將手機還給了薛崇。


    薛崇按了按有些發脹的眉心,淡淡道:“把卡給我。”


    秦川聽到這話,不僅沒有將卡還給他,反而明目張膽的直接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接著反問道:“把卡還給你,你就好繼續跟她打電話嗎?”


    薛崇聲音一頓,淡淡道:“跟自己的女朋友打電話很正常。”


    秦川嘲諷的笑了笑,突然慢悠悠的問道:“我聽說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五年?”


    薛崇默了默,猜想這就是剛才楚千怡電話裏,指的‘謊話’了。於是薛崇便也沒再否認,而是轉移話題,說道:“如果秦總特地跑過來就是問這些的話,可以明天早上再來問我,現在秦總請回去吧。”


    薛崇的沒有否認,在秦川的眼中無異於默認了事實。他突然半垂下眼簾,靜靜地問道:“你們什麽時候結婚?”


    薛崇靜默了數秒,沉聲回道:“一年後。”


    秦川臉上的笑容徹底沒了,他喉頭動了動,有些困難的開口道:“前些天,我問你的時候,不是說還沒決定好嗎……”


    薛崇移開視線,沒再看秦川,淡淡道:“……這兩天我和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場麵陷入了沉默。


    秦川沒說話,薛崇也沒話說。他現在不知道還能和秦川說些什麽。


    秦川現在既然已經有了女朋友,人生正式的步入了正軌,也揚言再也不會來糾纏他,可現在的情形……薛崇不太明白。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場麵。


    他認為秦川可能隻是因為喝了酒,神智一時不清,所以才跑過來找他。等酒醒了,神智徹底清醒了,自然會離開。


    於是薛崇沒再繼續說一個字,轉身朝廚房的方向走去,準備弄一杯薑茶,讓秦川醒醒酒。


    但還沒等他走上一步,他的腰突然被人從身後給抱住了。緊接著,秦川的腦袋也隨即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薛崇蹙眉,想也不想的便準備將秦川給推開。秦川既然已經決定和他撇清關係,就不該再這樣繼續糾纏下去!


    ——不止是為了薛崇好,同時也是為了秦川好。


    然而正當薛崇伸手將秦川推開的時候,仿佛覺察到了薛崇的意圖,秦川頓時將薛崇抱的更緊。


    薛崇眉頭緊皺,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讓秦川放手。但下一秒,他怔住了。


    薛崇的脖頸間,突然傳來了一股……濕潤感。


    秦川緊抱著薛崇,腦袋深深地埋在薛崇的脖頸間,微微發顫的聲音裏帶著哭腔,“……你喜歡別人沒關係,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也沒關係,結婚也沒關係。隻要……別丟下我。”


    聞言,薛崇沉默了兩秒。半響過後,他將準備推開秦川的手給慢慢的收了回來,接著靜靜地回道:“秦總,你喝多了。”


    薛崇冷淡的態度令秦川的眼淚不禁更盛。


    冰涼的眼淚順著薛崇的脖頸間滑下,延伸到衣領內,此時薛崇的肩頭已經完全的被秦川的眼淚給沾濕了。


    五年前秦川沒有哭,與父親決裂的時候他也沒有哭,從小到大,秦川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可是眼下薛崇疏離冷漠的態度令秦川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止也止不住。


    秦川語不成聲,“師父……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聽到師父二字,薛崇心下一酸,幾乎差點就要忍不住了。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秦川沒了理智,他必須要有。


    他必須時時刻刻的告訴自己,男人和男人,始終是沒有未來的。就算現在秦川再喜歡,也不過隻是一時。


    感情永遠隻有一時,能夠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直至消失。就好比五年前,秦川步步都離不開他,五年後,已經能像是路人一般,目不斜視的走過。薛崇相信再過五年,即便秦川再看到他,說不定已經遺忘了麵孔,再也認不出。


    唯一能長久的,就隻有家庭。就算兩人之間產生摩擦,也有孩子能磨合維係感情。但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一旦沒了感情,就什麽都再也不是了。


    薛崇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所以無論是交往還是分手,他都無需考慮後果。但秦川不同。


    秦川不想考慮,他就來為他考慮。


    薛崇冷聲,強硬的說道:“秦總,早在五年前,我們就已經分手了。”


    秦川立刻想也不想的反駁道:“那是師父這樣單方麵理解的,我沒有同意!也絕不會同意!而且……師父從頭到尾就沒有對我提過分手這兩個字!”


    薛崇狠下心,“好,那既然你要聽——”


    秦川伸手迅速捂住了薛崇的嘴,不讓他開口說話。然後,他閉上眼,有些絕望的說道:“我不想聽。”


    薛崇沉默。


    接著,秦川不等薛崇回話,接著又道,“就當我是犯賤好了,即便你喜歡的是女人,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你不需要和她分手,也不需要做什麽,我會乖乖的,當一個地下情人,隻要你有需要的時候,一通電話,我隨叫隨到。無論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天天喊著要公布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隨時隨地的吃醋。我會忍耐,會壓抑,會努力變成你所希望的樣子……隻要讓我陪在你身邊就好。師父,好不好?”


    薛崇深吸口氣,苦口婆心道:“秦川,你已經是有未婚妻的人……”


    秦川抓著薛崇,就仿佛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般,怎麽也不肯鬆手。一聽到薛崇的話,便立刻想也不想的回道:“沒有未婚妻,那是我騙你的。我以為你聽了會有點反應,但是我錯了。”


    薛崇啞然,“那阮……”


    秦川緊抓著薛崇的手,低聲道:“那隻是商業聯姻,如果你不高興,我立刻和她分手。”


    薛崇怔然,望著秦川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似乎是想到什麽,秦川的聲音裏又不自覺的帶了些哭腔,冰涼的眼淚順著他俊美白皙的麵孔滑落了下來,“……如果當時,你有表現出一絲不高興,我就會立刻告訴你實情。可是我一直等了又等,什麽也沒等到。師父……你不喜歡我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夠了。”


    薛崇注視著秦川哭得一塌糊塗的麵孔,頭疼的捂住了臉。但最終,他無可奈何的幽幽的歎了一聲,“你贏了。”


    由於聲音太低,秦川並沒有聽見。


    不過,聽沒聽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薛崇所住的位置隻有一間房,一室一廳類型的。他抬頭看了眼客廳裏壁鍾上的時間,發現已經九點多了,於是伸手將秦川仍拽著他的那隻手給扯了下來,接著淡淡道:“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秦川以為薛崇還是沒有同意,仗著酒意,他幹脆一屁股,毫無形象的坐到了地上,賴著不肯走了。


    秦川悶聲道:“……不要,你不答應我就不走。”


    薛崇按了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頗感頭疼道:“秦川——”和秦川這個不需要打開的上司不同,薛崇要是遲到一分鍾,一個月的全勤可是瞬間就沒了。


    薛崇的聲音已經有些不悅,不知道是喝酒的緣故,還是太過委屈的緣故,薛崇就這樣簡單的兩個字,令得秦川一下子又開始掉淚起來。


    秦川眼簾半垂,空茫的注視著冰涼的地板,低聲道:“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沒辦法……即便過了五年,我還是一樣的喜歡你。我不管,你給我下了蠱,你要負責。”


    說到最後,秦川孩子氣的撅著嘴,頗為委屈的看著薛崇。


    薛崇與秦川對望了兩秒,最終,他最先敗下陣來,心中無奈的歎了一聲算了,然後走過去準備將秦川給扶起來。


    薛崇聲音淡然:“高秘書跟我說你身體不好,地上涼,先給我起來。”


    還沒等秦川說不要,薛崇走上前,碰到秦川的手臂,突然感覺到秦川的體溫高的有些不正常。


    薛崇臉色一凜,手立刻摸向秦川的額頭,然後下一秒,臉色便沉了下來。接著,薛崇黑著臉問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秦川注視著薛崇發黑的麵孔,本想賭氣說我們不是分手了,你還管我的死活做什麽?但瞥見薛崇少有的嚴肅麵孔,賭氣的話一下子就說不出來了,然後乖乖的回了一句,“……早上。”


    薛崇按了按眉心,沉聲道:“所以你是早上發燒,然後下午也不治病,跑去酒吧喝了酒後,打算晚上死在我這裏?”


    秦川弱弱的反駁,“我沒有……”


    薛崇反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治病?等到了40多度,快要病死的時候?”


    麵對著薛崇的質問,秦川隻覺得委屈,“隻不過是發燒而已,再說……又沒人關心我的死活……”說到後麵一句的時候,秦川的聲音明顯的幽怨了起來。


    聽罷,薛崇忍不住又是無可奈何的長長的歎了口氣,隻覺得秦川已經是無可救藥。


    薛崇提著秦川的衣領,伸手將他往上拽了拽,靜道:“起來,跟我去治病。”


    秦川沒聽到薛崇說要答應他的話,於是死賴在地上,仍然不肯起來 “……不要。”


    薛崇注視著秦川巴在地上,死皮賴臉的樣子,不自覺的回想起這些天,他在公司裏看到的秦川成熟穩重的模樣,簡直就是天上與地下的對比。


    他以為,經過五年,秦川變得成熟穩重,麵對凡事都波瀾不驚,理智對待。然而他現在才發現……在別人麵前是如此,在他麵前,似乎還是和五年前的一樣,毫無分別。


    薛崇心下複雜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


    秦川不肯起來,於是薛崇索性也不再白費功夫,就著這樣的姿勢,靜靜地問道:“好,那假設,我們如果在一起了,公司怎麽辦?男人和男人是沒法生孩子的,但是公司必須要有一個繼承人。”


    秦川幾乎沒怎麽多想,瞬間脫口而出道:“可以代孕一個啊。之前我就谘詢過了,代孕的話隻要幾十萬。貴一點的也隻要一百多萬,很便宜。”


    秦川的很便宜這三字不禁讓薛崇沉默了數秒。


    數秒後,薛崇接著又淡淡的說道:“感情這種東西沒人說的準,現在說的是喜歡,但是兩個月後呢?半年之後呢?又或者是一年呢?”


    秦川想了想,然後頗為有些委屈的說道:“可是過了五年,我都還是隻喜歡你啊……”就好像下了毒癮似的,戒都戒不掉。


    薛崇神情淡然,“或許你隻是沒有碰上更喜歡的罷了。”


    秦川見薛崇一臉的不以為然,頓時更加委屈,然後小聲地反駁道:“可是我覺得沒人比師父更好了……”語落,秦川接著又道,“如果師父不放心,那我明天就把財產轉移到你的名下。如果我們分手了,我就會被立刻淨身出戶。師父你看我每天花錢都大手大腳的,要是沒了錢,肯定就無法生存了。”


    秦川無辜的衝薛崇眨了眨眼,而薛崇竟然也沒法反駁秦川。


    於是便隻剩下了最後一個,薛崇淡淡道:“你的父親絕對不會同意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說到父親,秦川的臉色明顯就冷淡了許多。秦川輕飄飄的回道:“現在家裏是我掌權,沒有我父親說話的份。唯一需要征求同意的,就隻有我外婆了。不過我外婆說隻要我喜歡就好,性別什麽的都無所謂。五年前畢業,我本來打算帶你去見我外婆的,結果你一句話不說的就走了……”


    說著說著,委屈到極致的秦川眼淚又掉了下來。


    薛崇:“……”


    這五年,是他杞人憂天了。


    雖然一切的事情都已經說通了,但眼下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薛崇去解決。


    薛崇拽住秦川,扯著他起來,“跟我起來去看病。”


    秦川瞅著麵無表情的薛崇,伸手抱住一旁的桌子腿,丟下兩個字,“……不要。”


    薛崇看著秦川一身奢侈昂貴的西裝,坐在地上,為了不被他拽起來,毫無形象的抱住了一旁的桌子,眼角不禁狠狠地抽了一抽。如果秦川現在的模樣讓公司裏的其他人給看見了,眼睛估計要瞪脫出眶。


    他慢慢的鬆開了抓住了秦川衣領的手,也沒再多說,抄起茶幾上的鑰匙,朝大門的方向走去,準備出門。


    果不其然,客廳裏的秦川立刻就急了,站起了身,大踏步的迅速跟了上來。也不說話,就眼巴巴的瞅著薛崇。


    薛崇換好鞋,回頭看了秦川一眼。本什麽都不準備說,但眼瞅著秦川一副不安的模樣,還是說了一句,“我去買藥,很快就回來。”


    秦川一愣,明顯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薛崇已經打開大門,準備出去了。


    秦川一急,也準備跟著薛崇一起出門,忙喚道:“師父等等我,我也要去——”


    還沒等秦川踏出門,便被門外的薛崇給推了回來。接著,薛崇麵無表情的說道:“你病沒好,在家裏歇著。”


    秦川仍不死心,立刻為自己辯駁道:“我隻是一點點發燒而已,不是很嚴重,就讓我跟著去嘛師父……”


    薛崇立刻想也不想的回了句不行。說罷,掉頭就走。


    身後的秦川沮喪的垂下了腦袋。


    門外的薛崇走了兩步,似乎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突然調轉回頭,對著秦川解釋道:“我和楚千怡其實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說完,不等秦川的反應,便伸手關上了大門。


    秦川站在客廳大門處,徹底的呆了。剛才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不是男女朋友?


    ——等等,不是男女朋友?!


    那麽結婚也是假的,交往了很長時間也是假的?!


    秦川站在原地,將客廳內環顧了一圈,發現的確沒有女人生活過的痕跡。門口甚至是隻有一雙拖鞋,客人專門穿的備用拖鞋都沒有。


    可見薛崇這裏不怎麽來人。


    倘若真像那個女人嘴裏說的,交往了很久,薛崇的家裏怎麽可能連一雙備用拖鞋都沒有?


    秦川慢慢的厘清了思緒,想著想著,便克製不住的笑了起來。


    ……師父這個小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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