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說:“那倒不是。”


    明珠坦誠道:“我隻是不知尊駕是什麽來曆,修為竟能比魔尊還要深厚古老些……尊駕既然有這樣的本事,怎麽不去做魔尊?”


    女魔淒淒笑。


    “啊……不是所有入魔的,都想做魔尊。做了魔界至尊,又能給我什麽?我不是因魔尊之位而生魔心,我的野心,它滿足不了我。”


    “尊駕的野心,能否說來聽聽?”明珠擺出一副要傾聽的認真模樣。


    那女魔愣了愣,笑得好聽。


    “百花主不愧是妖王調`教出的,連說話都一樣的客氣。”女魔說,“我啊,天生就喜歡客客氣氣與我說話的人。你問了,我就告訴你。”


    女魔說道:“我的野心,是殺盡天下所有的負心男人,隻有這世間再無男人敢辜負真心,我就拋卻這顆魔心,規規矩矩幹幹淨淨的入輪回。”


    明珠實話實說道:“那隻怕尊駕要長長久久,與天地同壽了。”


    女魔臉上的笑意變冷了。


    她哀歎一聲,婉轉如夜鶯。


    “若隻是負心,我也可放他們一馬。”女魔說道,“男人壞得明明白白,還有女人傾心,那我也隻能道一聲活該,這種講明白自己本性劣等,心髒如糞的男人,我不會殺,因為怕髒了手。我在意的,是那些明明給過女人承諾,許諾一生真心的男人,變了心。”


    她的臉突然扭曲了起來,五官極度詭異的被憤怒攪碎,尖聲說道:“比起那些壞男人,許諾妻子真心後又變了心的,才是最可恨的!”


    她的兩隻手突變為兩隻漆白的骨爪,尖利的撕扯著麵前的空氣。


    “他們的皮,就應剝了做燈,照亮那些癡情女人的瞎眼!他們的心就該被刨了喂狗!他們的舌頭就該被撕爛,泡在腐土中發臭!”


    明珠靜靜聽著,仍在觀察她的原身。


    她在找破綻。


    女魔恢複平靜後,皮笑肉不笑道:“對了,你剛剛殺了我的賤仆。”


    她的腳狠狠踩向地上的傀儡魔影,魔影仰頭嚎叫,寂靜無聲。


    “其實,他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女魔說道,“你可知道,這個賤仆是從哪來的?是那些變了心的男人,與我溫存後,心生的那縷卑賤的奴性,匯聚成的影魔。”


    女魔笑聲在山頭回蕩。


    “那些男人與我歡好後,貪戀我的身子,會因這縷貪念,急迫的承諾會忘了妻子,甘願為我的奴仆,以求與我日日纏綿……所以你就是殺了這隻影魔,遲早也會有足夠的負心漢的貪念匯成另一隻影魔,侍奉我。”


    一個迷惑解開,明珠點頭道:“原來如此,多謝解答。”


    女魔擦拭著白骨爪上的殷紅蔻丹,說道:“哎呀,你瞧我,不知不覺,都與你聊了這麽久了。”


    明珠麵色平靜。


    “是啊,聊了這麽久,也不知尊駕怎麽稱呼。”


    “叫我紅線就是。”


    明珠又問:“尊駕是何時開始,做這行的?”


    “你說殺負心漢?”紅線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算起來,恨久了呢。”


    明珠又問:“那殺了負心漢,那些心肝,你都扔何處了?”


    “怎麽,妖王想撿回來,洗洗再給那些癡情女送回去嗎?”紅線說,“那你可就找不回了,哪裏有狗就扔哪裏了,來得及呢,妖王刨開狗肚子,興許還能找幾塊碎肉,來不及呢,妖王就隻能到狗屎裏找他們的‘真心’了。”


    明珠點頭道:“嗯,明白了。這麽說,也不一定能進狗嘴裏,被其他東西撿漏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女魔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明珠聊完,逢春回手。


    她道:“是這樣的,六界舊神還在時,曾有規定,任何人不得在人間放肆,更不能殘害人命。如有違背,六界中,無論誰見了,都要帶回去,給個交待。”


    紅線幽幽歎了口氣。


    “剛剛與妖王交手時,我就想說……”她突然變了臉,嘴慢慢變長,眼睛高高吊上發際,她臉上幻化成明珠的那張臉皮被生生撐開,變成了一副人不人鳥不鳥的怪東西。


    她嗓音尖細,“我一饞妖王有個前世今生傾心你的男人,二呢……”


    她的翅膀撲來,兩隻鳥爪抓向明珠的肩膀。


    “二呢,妖王的身手不錯,修為也高,對我清除六界負心男的野心,大有助益!你的修為我喜歡,你的男人我也喜歡,歸我了!”


    逢春叮咚一聲,鐵樹開花,劍身綻出重重花影來,五光十色,刃掃怪鳥。


    女魔張口,吐出濃重魔息。


    明珠吃虧,她腦內隱約有應對的法子,可具體的卻想不起。


    不得已,她隻好化繁為簡,直擊女魔的鳥喙。


    逢春恨鐵不成鋼,對她忘記自己的使用方法之事,耿耿於懷,打得很是不情願。


    明珠嘖了一聲,也覺得自己隻能防禦,處處落下風的模樣,很是窩囊。


    既然想不起,那就新想一個吧。


    她將妖識集中在逢春上,禦劍劈魔霧,心中一動,探到了逢春的劍意。


    瞬時,萬紫千紅刹那開,鶯飛草長春歸來。


    她仿佛看到一團團新生的小妖們,健健康康奔跑在春意盎然的大地上,茁壯成長著。


    “春來萬妖生!”


    明珠的妖識壓過強大的魔息,雙目一睜,逢春綠意叢生,直擊女魔麵門。


    女魔本能地用翅膀護住心脈,似是自信任何利刃都無法割破那對腐爛的白骨翅膀。


    逢春的劍意削斷了她翅膀上的一節短骨。


    女魔震驚。


    “不可能,這是鳳凰……”她生生把話咽下,又運翅去刺明珠的咽喉。


    逢春回身護主,再次削掉一節骨刺。


    女魔哇的吐出一口腐血,又黑又枯臭。


    打不過。


    女魔心驚。


    她有鳳凰骨加身,竟然也打不過妖王……


    逢春捕捉到她的一絲怯意,劍身更是明亮,劍誌也昂揚了起來。


    紅線萌生了逃跑的念頭。


    可惜她稍微一動這個念頭,就會被這討人厭的逢春劍發覺,堵住她的退路。


    紅線哼聲一笑。


    “妖王是誠心要與紅線過不去了!”


    明珠:“捉你回去是應該的。我總要問問鳳乾,你的來曆。”


    紅線雙翅卷起疾風,頓時飛沙走石,混沌一片。


    明珠心中有數,她已讓逢春照看每一處可能的退路,無論紅線要從哪個方向遁走,她都有把握攔住。


    “既如此……”紅線說,“別怪我無情!”


    一隻紫色的鳳凰虛影猛地從飛沙走石中俯衝而出,厲聲嘶叫著,撞向明珠。


    明珠蹙眉,回劍抵擋,並分出妖識,留心紅線本體的方向。


    那紫色的鳳凰虛影麵目猙獰,力度極其霸道激烈,越過明珠,撞向了百花主。


    明珠大駭,本能地收回全部神識,驅劍護百花主。


    晚了!


    風平天淨,女魔已遁走了。


    明珠毫發無損,她提著劍,愣愣站在百花主身旁。


    她手中牽的那根結魂紅繩,慢慢地從她掌心消散,而百花主發上的那張花麵,也碎成了粉末,被風吹散。


    百花主的身體逐漸透明,琉璃一般,似乎一碰就碎。


    “魂魄……”


    百花主的魂魄,被剛剛的那隻鳳凰影,割裂了。


    她看不到。


    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此時此刻,她的心,似裂開般疼痛。


    他的魂魄沒有流逝,還在他的體內,隻是,被割碎了。


    “雪滿衣……”


    明珠愣愣道。


    她的手指尖在顫抖。


    固魂咒沒用。


    固魂隻是將魂魄固定在他身體內,現在,他的魂魄牢牢被鎖在身體中,可內部,卻裂了。


    明珠跪在他旁邊,雙手輕輕按住他的心口。


    微弱的心跳。


    他沒有呼吸,但還有心跳。


    “怎麽辦?”明珠慌了。


    第30章 靈獸契約


    百花主靜靜躺著, 支離破碎的,算不上秀色可餐, 但明珠卻越來越不對勁。


    她體內的邪息很興奮,她本人也是。


    明珠蹲下來,倒捏著逢春,用劍柄撥開他額前的碎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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