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雖不是他的親弟弟,但就像魏子燃說的,他們針鋒相對過,也同生共死過,甚至還有著三更半夜偷偷相會聊天打發時間的交情。


    如今這人說走就走,他能不擔心嗎?


    去了西北,身邊沒人照顧,能行嗎?


    落月關看似風平浪靜,幾十年如一日的安生,可那畢竟是邊防,萬一、萬一出點什麽事,他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人能應付得來嗎?


    能從戰場上活著下來那都是撿一條命,缺胳膊斷腿,馬革裹屍才是常態。


    他不敢想,若是晏沉再也回不來了,相府會怎樣,自己會怎樣!


    「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這次,誰都阻止不了我。」晏沉語氣平緩卻帶著十頭牛都拉不回的倔勁兒,「你也不行。」


    蘇淮以為,自己對晏沉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別人說話不好使,但他要是說兩句,晏沉絕對唯命是從。


    自己起先雖然對他刻薄了些,但畢竟是住一個院子的人,他以為幾個兄弟中晏沉也就跟他親一點,可如今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什麽大哥,大哥說話在人家耳朵裏大概就跟放屁差不多。


    這個認知讓蘇淮生氣的同時還帶了點自己都不易察覺的失落,隻見他起身居高臨下看著晏沉,麵色平靜不少:「行吧,當我今晚沒來過,從今以後你在外麵是生是死,都跟相府、跟我無關。」


    話音一落,蘇淮轉身便走。


    晏沉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大哥。」


    「大什麽哥,你晏沉跟我蘇家有什麽關係啊?」蘇淮甩開他的手,「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晏沉伸出去的手慢慢垂了下來,眼睜睜看他推門而從,置身滂沱大雨中消失不見。


    一室亮光跟門外的黑夜形成鮮明的對比,晏沉像個雕像似的呆坐了半天,還是起身追了出去。


    蘇淮逞一時之氣衝出來以後就後悔了,到處烏漆麻黑一片不說,這雨跟下刀子似的,直往人身上戳,打的他眼睛都睜不開。


    雖然他睜不睜眼也都無所謂了。


    但他是個要麵子的人,剛放了狠話出來,再灰溜溜回去豈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


    於是他隻能硬著頭皮往外走。


    走了半天,不知道把自己繞到什麽死胡同裏了,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草,都怪晏沉。


    「蘇淮。」晏沉看著牆角那兒杵著一個黑影,忙喊了一聲。


    他一直追到了大路上去都沒見著人,想必是在巷子裏繞暈了。


    蘇淮才不會承認聽到有人叫他的時候,他有點兒喜極而泣,仍舊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冷冷哼了一聲。


    好樣的,他隻是嘴上說說斷絕關係而已,人家瞬間就把稱呼給改了。


    不是大哥,不是公子,而是「蘇淮」。


    「雨下的太大了,先跟我回去。」晏沉抓著他就往回走,


    他此刻其實已經有點兒體力不支了,後腰的傷口他都不敢去想。


    「不去。」蘇淮使出蠻勁兒把人甩開。


    心道他如果在再來拉他,他就勉為其難跟他走,畢竟他討厭天黑討厭淋雨。


    可誰知他這一甩膀子直接把人給甩牆上去了。


    「啊~」後背撞上牆,晏沉沒忍住痛的低呼了一聲。


    「你怎麽了?」


    聽到晏沉的聲音,蘇淮忙朝牆邊摸了過去,他都有點兒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把晏沉給甩出去,不過看樣子他應該撞得不輕。


    「喂,你沒事吧!」蘇淮剛摸到他胳膊,就感覺到方才還靠在牆上的人猛的一下朝自己倒了過來。


    電光火石間把人接住,蘇淮嚇得大喊了一聲:「晏沉!!」


    第53章 還不一定穿衣服呢!


    蘇淮瞎著眼抱著晏沉在大雨中,直到把嗓子都喊啞了,才喚出了幾個人幫忙把晏沉抬回他家裏去。


    「他這是發熱了吧!」一個幫忙的大爺躬著腰湊到床前看了半晌道。


    「剛剛還好端端的……」蘇淮有點兒底氣不足。


    「我的娘哎,這是血吧!」一個中年大腦門兒的大叔看著自己的手,猛的喊了一聲,然後緊張地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摸了半天,鬆了一口氣,「好像不是我的。」


    蘇淮眉心一擰,上前扒開晏沉早已濕透的衣服,就見他勁瘦結實的腰上纏著一搾寬的白布。


    「幫個忙,把人翻過來。」蘇淮自己都沒注意到他說話的聲音在抖,等大腦門兒大叔上手的時候又加了句,「小心一點」


    兩人小心翼翼把人翻個麵兒,入目的景象讓大叔不自覺齜起了牙:「傷得這麽重還敢淋雨,真是不要命了啊!」


    背後的紗布已經全部染紅了,看著都可怖。


    蘇淮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為什麽又受了傷,隻知道自己好像有點兒混蛋。


    跟人說了那麽重的話,還把人害成這個樣子。


    「這位大哥,勞煩您幫我跑一趟。」蘇淮塞了點兒碎銀子在大腦門手裏,然後又把魏子燃家的地址告訴了他。


    大叔是個熱心腸,拿起門外的傘片刻也不敢耽擱。


    「這位大爺……」蘇淮話還沒說完,大爺抬手打斷,「我去幫忙燒點兒熱水。」


    你大爺還是你大爺,張嘴就知道你想說啥。


    拿剪刀把浸透的白布剪開,後腰處茶碗大的傷口血淋淋展現在蘇淮麵前,他呼吸一滯,這個地方之前烙的那個字已經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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