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良業要借著這些巷子,甩開跟在身後的人。


    眼下也簡單了,熟悉了城內的道路,並且,跟著自己的人,體力已經耗盡了。


    他還跟不跟?這都無所謂了,跟也跟不上。


    順利來到顏家大宅門口,伍良業翻身下馬,走上前去,輕叩門扉。


    大門打開,門房從裏麵走了出來。


    “這位郎君是.......”


    伍良業拱了拱手:“我是涇陽王殿下麾下護衛伍良業,今日特來貴宅為殿下遞拜帖。”


    隨後,伍良業拿出了拜帖。


    “這是我們家殿下的拜帖,另外,這裏還有一封信,是國子博士陸德明要給顏思魯老先生的。”


    門房聞言,趕忙拱手回禮。


    “伍護衛請隨我來。”


    門房將伍良業迎進了宅邸當中,另外一個門房則是出門將伍良業的馬牽到大門旁邊,拴在了牆上突出的拴馬石上。


    伍良業隨著門房走過前院,來到了前廳之中。


    很快,管家也來招呼客人了。


    “伍護衛請稍等,我這就告知我家郎主。”管家應聲。


    伍良業點點頭,在廳中老老實實的等候。


    顏思魯在書房裏讀書。


    管家拿著拜帖和陸德明的信到了書房。


    “主君,長安城來人了。”管家雙手將拜帖和書信遞上:“一封是涇陽王殿下的拜帖,另外一封是陸德明博士送來的信件。”


    “涇陽王?”顏思魯疑惑。


    他在長安城的時候可沒聽說過這個人物,但是到了這邊之後,知道陸德明在涇陽縣莊子上教書,才聽說過涇陽王的名號。


    他這就到臨沂城來了?


    還帶著陸德明的書信來的?


    有趣。


    顏思魯心中也起了興致。


    他先是接過拜帖,粗略瀏覽了一番,隨後又拆開了陸德明給他的信件,仔細看過。


    “那送拜帖的人可還在?”顏思魯問道。


    “在前廳中候著。”管家應聲。


    顏思魯點點頭。


    “好,我去見見他,人家大老遠的來了。”顏思魯笑道。


    待客之道,可不能失了禮數。


    雖然今日隻是來了一個送拜帖的護衛,但是他這個主君,還是要見一見的,更別說,對方是涇陽王身邊的護衛,出門在外,也是代表了涇陽王。


    顏思魯起身往書房外走。


    管家連忙上前攙了一把。


    上了年歲了,在軟墊上坐久了,這一起身,都有些費勁了。


    “主君,老奴想起一件事來。”管家說道:“去年的時候,長安城那邊來信,說過長安城裏發生的事情,關於王家。”


    顏思魯想了想。


    “恩,我想起來了,因為這位涇陽王,王家被處死了一些人是吧?”顏思魯說道:“你是擔心,咱們與涇陽王接觸,王家會不高興?”


    “是,老奴有這個擔憂,畢竟,他們兩邊有過節,而這臨沂城.......”


    “老夫管他們高興不高興的?王家做的那事,是他們不要臉。”顏思魯冷哼一聲:“做了不要臉的事情被人家打了臉,他們還有臉不高興呢。”


    “主君,畢竟平日裏咱們與王家之間,交情還不錯。”


    “與王家交情不錯,就要晾著涇陽王?沒有這樣的道理,誰家與誰家的交往,都不耽誤各自做各自的事情。”顏思魯說道:“我顏家不懼王家勢大,也並非是那等欺軟怕硬之刃。”


    “涇陽王從長安遠道而來,依禮著人來顏家遞拜帖,無緣無故的,我能避而不見?那是無禮。”顏思魯說道:“老夫一把年紀了,王家管天管地,可管不到老夫身上,更管不到顏家頭上去,你這擔心,多餘!”


    顏思魯對於管家的擔憂,十分不悅。


    照他說來,顏家豈不是要諂媚於王家?


    斷然沒有這樣的道理!


    顏家就是顏家!是好是壞,要如何行事,跟王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平日裏的交往,關係好歸關係好,但是若因此而失禮冷落了主動來的客人,那就不是顏家了。


    顏家可以沒官,但是不能失了風骨。


    管家聞言,連連應是。


    自家主君若是那種人,那武德九年之後,也不會辭官不做,離開長安城。


    正是因為有看不平的事情,所以幹脆表明自己的態度,離開那裏。


    顏思魯帶著管家往前廳走去。


    來到前廳,見到了伍良業。


    伍良業看到管家跟在一老者身後,連忙起身見禮。


    “涇陽王麾下護衛伍良業,拜見顏老先生。”


    伍良業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來。


    “伍護衛客氣了。”顏思魯麵帶笑意:“你與涇陽王殿下,何時到的這邊?”


    “回顏老先生的話,我們是昨日到的城外,在城外住了一宿,今日進的城,安頓下之後,殿下便派遣我來貴宅送拜帖了。”


    顏思魯微微頷首:“原來如此。”


    一安頓下就過來了,此番心意,也是難得。


    “不知明日上午,涇陽王殿下是否得空能來寒舍,殿下遠道而來,老夫在這邊略備薄酒,為殿下接風。”


    伍良業連忙應聲。


    “不敢瞞顏老先生,殿下此行到琅琊地界,主要便是為了見顏老先生而來。”


    “哦?”顏思魯聞言,更是來了興致。


    隻是,跟伍良業無法交談太多,還是要等到明日,見到涇陽王之後,才能了解眾多。


    “那老夫更是期待明日與涇陽王殿下見麵了。”顏思魯笑道:“鄙人在家中,等候涇陽王殿下大駕光臨。”


    雙方約定了時間,伍良業也就沒有在顏家多做停留,回客棧去給自家郎君報消息去了。


    外麵,王家的人將伍良業跟丟了,回去也沒法交差,隻能悻悻的回到客棧外麵,找到同伴,說那護衛隻是騎著馬在外麵熟悉城內情況,自己跟了許久,沒跟上,也就回來了。


    反正若是對方出城的話,他們肯定就知道了,沒出城,在城內,一個人而已,能做什麽?


    “我就不明白了,他一個郡王,不在長安城好好待著享清福,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誰知道呢?反正主家讓咱們盯著,盯著吧就。”


    “咱們要是被人家發現了怎麽辦?”


    “怕什麽?咱又沒做啥。”


    傍晚,兩人回了府衙。


    縣令抬頭瞥了兩人一眼。


    “可有什麽消息?”


    “回縣尊,除了涇陽王身邊的一個護衛去城裏溜達了一圈,熟悉了城裏的路之外,也就沒有別的動靜了。”


    “護衛出門?在城裏溜達?他就沒去見什麽人?”


    .......


    “屬下未曾見到他有見過什麽人。”


    這倒也是實話。


    “知道了,你們退下吧。”縣令揮了揮手。


    探聽不到消息的話,就隻能一邊盯著他們的動靜,一邊等候長安城那邊傳來的消息了。


    倒也沒有什麽好心虛的,自己在這裏做官,行得正坐得端。


    隻不過長安城那邊,家族中與這位涇陽王,有些嫌隙。


    次日清晨一早,李複這邊著人清點好要送去顏家宅邸的禮物,準備好了禮物清單。


    半上午,李複便帶著人出發了,蘇定方安排人護送,他本人就不露麵了,在客棧之中等候,等李複到了顏家之後,隊伍還要重新回到客棧。


    不然留在外麵,顏家要不要管飯?多尷尬。


    客棧這邊有大規模的行動,府衙裏馬上就得到了消息。


    “看樣子,他這是要去拜訪什麽人。”


    縣令思索著。


    這城內,有什麽人跟涇陽王府打過交道的呢?


    隨著李複的隊伍來到了顏家大宅門口,消息送到府衙,縣令這才明白。


    這一趟,涇陽王是衝著顏思魯來的。


    早就聽說,涇陽王在封地內弄了個什麽書院,讓國子博士陸德明在那裏做山長,教導學生。


    如今又看上了顏思魯。


    他那書院,缺有名望的教書先生。


    陸德明都這麽大歲數了.......


    不過,顏思魯歲數也不小了.......


    可不能小看了這兩個老家夥,名聲擺在那裏呢。


    要是顏思魯也去了那書院,等同於,那書院背後有顏家支持了。


    雖然現在書院不成氣候,可聽說也招收了不少學生。


    這涇陽王,他想做什麽.......


    縣令又開始寫信。


    他得將這邊的情況,繼續告知長安城那邊。


    顏家大宅,門口,顏思魯帶著管家等人早早的在門口等候。


    李複的馬車一到,顏思魯率先下台階迎接。


    李複從馬車上下來,上前與顏思魯打招呼。


    “臣拜見涇陽王殿下。”


    “顏老先生,折煞我也。”李複笑著伸手扶住了顏思魯。


    李複身邊的伍良業將禮單交給了管家。


    “冒昧前來拜訪,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請顏老先生不要嫌棄。”


    “殿下客氣了,臣受之有愧,殿下,裏麵請。”


    “請。”李複應聲。


    兩人朝著宅子裏走去。


    李複跟著顏思魯,進了中廳,環顧房間內,這屋裏的裝飾擺設,依舊是老派的家具,在廳中落座,也是坐在軟墊上,身後有個靠椅。


    新家具在長安已經流行很久了,多少人家客廳之中早就換上了桌椅,畢竟,坐在椅子上聊天,比窩在軟墊上舒服多了。


    尤其是對上了歲數的人,更友好了。


    落座之後,李複率先開啟了話題。


    “顏老先生,陸博士送給您的信件,可已看過了?”


    顏思魯點點頭。


    “恩,看過了,殿下在莊子上建書院的事情,老陸也詳細的在信中說了,還說讓我回長安城,一同到莊子上去。”顏思魯笑道:“殿下來這邊,可也是為此事而來的?”


    “正是。”李複點頭應聲:“當時在書院見陸博士,陸博士說有了您的消息之後,我當真是高興極了,書院正是用人之際,還請顏老先生出山。”


    李複對著顏思魯拱手行禮。


    顏思魯卻是歎息一聲。


    “殿下應當知道,當年,我與陸博士,同為秦王府學士,後來秦王成了陛下,我辭官歸隱,離開了長安城.......”


    顏思魯麵有難色。


    他著實是不想再回長安城去摻和什麽了。


    尤其是,當年他一走,無形之中,也是得罪了當今陛下。


    “顏先生是擔心陛下那邊嗎?”李複好奇問道:“陛下心胸寬廣,若是在意此事,就不會重用您的三個兒子了,您的次子顏相時,身體一直抱恙,陛下屢次賜下珍貴藥物,叮囑他要好好調養身體。


    我臨行之前,孫思邈道長在長安,正好在書院安頓下了,陛下特意讓顏相時去書院小住,讓孫道長為他調理身體,至於朝中事務,陛下提拔了顏勤禮暫且頂替。”


    “竟是如此。”顏思魯神色一動,眸光中帶了幾分震驚。


    “另外,此番來見顏老先生,陛下也是知道的,陛下,還有一封信,讓我帶給老先生。”


    說著,李複從懷中掏出了李世民寫的信。


    今日見到顏思魯之後,才知道陸德明寫的那封信效果真不是一般的頂。


    否則,李複也不會這麽快就順勢掏出李世民的信。


    因為李複看得出來,陸德明的信,有些將顏思魯說動了。


    也不知道陸老頭在信裏是怎麽忽悠的。


    “陛下的信?!”


    這下,顏思魯的驚訝是怎麽都藏不住了。


    李複起身,將這封信送到了顏思魯的麵前。


    “陛下擔心你因之前的事情而有什麽顧慮,所以才有了這封信。”李複說道。


    顏思魯不可置信的接過信,手上輕微顫抖著,打開了信封。


    在瀏覽過信件之後,眼眶中熱淚湧現。


    陛下他,陛下他竟然一點都不介意當初的事情.........


    信中字字句句,無一不透露著誠懇。


    希望他重新回到長安,哪怕是在涇陽縣的莊子上的書院裏,也是用一身的學識,為國效力,為朝廷的將來,培養可靠的人才。


    當初,自己都........


    李複看著顏思魯,最終,還是拿出了另外一個殺器。


    “顏老先生,來之前,有天之人讓我跟您說四句話,他說,聽過這四句話後,您一定會答應出山的。”


    李複麵帶淡淡的微笑。


    顏思魯抬起頭,認真的看向李複,對於他要說的話,有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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