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日,承乾到了莊子上之後,你可要幫著我配合好了。”李複看向自家媳婦兒:“不要露餡。”


    “這,你就這麽確定,陛下會同意這件事?”李韶疑惑問道。


    李複笑了。


    “對他兒子有好處的事,他幹嘛不同意?”


    “我一個太子少傅,教導太子,自有我的方法,他要是不同意,幹脆直接別讓我做什麽太子少傅了,給我把這官擼了得了,一個三品官,他還整天在兩儀殿暗戳戳的扒拉著想要從哪兒給我扣點俸祿什麽的,幹脆成全他好了,給他省一份俸祿。”


    李複渾不在意。


    以前還好,自己結婚之前,兩口子保媒拉纖,這都學會做假賬了。


    黑白賬本。


    還明晃晃的不加掩飾的,從容淡定的,自信滿滿的把假賬本遞給自己。


    關鍵你做假賬就做假賬吧。


    連假賬都做的畏畏縮縮的,看看那賬本上的數額,一點魄力都沒有。


    就這,還皇帝呢。


    個體戶對公家的賬本,要發揮一下想象力和膽子。


    比如一米的馬路中央的道路護欄,那玩意兒成本加人工多少錢?


    得敢張嘴,敢定價才行。


    李複離開莊子上,帶走蘇定方和二百王府衛隊,留下一個攤子,把太子李承乾弄到莊子上來,讓他坐鎮軍營統管事務。


    明擺著的好事,李二鳳想想就知道,他自己占便宜了,占大便宜了。


    瞅瞅這涇陽縣的莊子,多好的一個地方。


    拿著這裏給他兒子練手,不好嗎?


    “夫君,慎言呐。”李韶趕緊提醒李複。


    在家當著自己的麵發發牢騷,還行。


    但是這些話,可不敢讓外人聽了去。


    李複擺了擺手。


    “別擔心,比這更過的話,我當著二哥的麵我也說啊,我這叫,表裏如一,二哥雖然.......但是他的心胸之開闊,古來帝王少有。”


    能把李世民氣的抬起腳來想踹人的,李複算一份。


    至於其他人,李世民生氣,也是生悶氣,顧著臉麵,不好意思抬腳。


    但凡不要臉了,那腳底板也就蠢蠢欲動了。


    李韶歎息一聲。


    “夫君,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一些的,關起門來,自家親戚,陛下不在乎,但是敞開門,上下君臣,要恪守禮儀。”李韶說道:“不然,哪怕是陛下不在意,朝中朝臣也會揪著你不放的,你不是最怕麻煩嗎?為了省去與朝中大臣鬥嘴的麻煩,也要注意。”


    “好。”李複應聲下來:“我跟二哥,閑著沒事,純純就是互相傷害了。”


    李韶啞然失笑。


    “互相傷害妾身倒是沒看出來,妾身隻看到夫君閑著沒事兒傷害陛下了。”


    “嗐,你看到的那都是假象,都是表麵的。”李複辯解著:“你夫君我,可是千年難遇的大好人,哪次都沒讓陛下吃虧。”


    “也不見得吧?”李韶反駁了一句:“比如,十三萬貫?”


    李複一噎。


    “那是例外。”李複說道:“十三萬貫,宮中花的可一點都不冤枉,怎麽就不知道計算計算咱們付出的成本呢?他們不虧,咱們也小賺,這是雙贏。”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晨露正濃,一人一騎自宅子門口疾速離開,沿著莊子上的大道,往長安城方向去了。


    這個時間,莊子上已經有人出門,開始忙活田間地頭的活計。


    夏日炎炎,清晨和傍晚,是最適合幹活的時候,能夠避開晌午最毒的日頭。


    軍營裏,蘇定方吩咐手底下的人打包兩百人出行的物資。


    宅子裏,李複還在呼呼大睡,李韶已經睡醒,在做清晨的鍛煉。


    老趙在廚房的院子裏,跟柳娘竊竊私語,不知道說什麽。


    石頭在院子裏,纏著護衛,讓護衛教他一招半式的,原先掛在腰間那豁口的長刀,早就換了新的,鋥光瓦亮的刀身,一眼看上去就非同凡響。


    原先的那把豁口的長刀,掛在了石頭房間的牆壁上。


    伍良業騎著快馬一路疾馳,奔向長安城。


    到了長安城外的時候,長安城大門已經大開,來往百姓進出城門,熙熙攘攘。


    伍良業騎馬到門口,守衛上前攔住。


    隨即,伍良業掏出自己的腰牌。


    “我是涇陽王府的護衛,有要事進宮,還請放行。”


    守衛查看過了腰牌,揮了揮手,後邊的人這才讓開大路。


    伍良業策馬揚鞭,朝著皇城而去。


    這個時間,宮中還在上早朝。


    將馬匹交給宮外的守衛,伍良業步行進入宮中,直奔兩儀殿而去。


    郎君和石頭都說,上早朝之後,陛下一定會去兩儀殿,跟幾個相公繼續商議要緊事。


    隻要在兩儀殿候著,總能守著陛下到來。


    而且,隻要是涇陽王府的人到兩儀殿等著了,宮中的內侍,也會送消息到陛下麵前。


    要麽陛下將人召見到別的地方。


    要麽就是陛下親自來兩儀殿見涇陽王府的人......


    伍良業在兩儀殿等了將近兩刻鍾多,兩儀殿的內侍甚至給伍良業上了茶水,讓他耐心等待一番。


    伍良業心中震驚。


    他一個涇陽王府的護衛,在宮中,在兩儀殿,都有這樣的待遇了嗎?


    這可是兩儀殿,是陛下處理政事的地方,是陛下跟相公們商討國家大事的地方。


    他一個護衛,坐在這裏喝茶?


    伍良業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陛下駕到~~”


    殿外傳來內侍高亢的聲音。


    伍良業趕緊起身,整理衣袍,麵向門口的方向,拱手躬身行禮。


    李世民撩起衣擺,跨過門檻,大步流星的走進兩儀殿,路過伍良業身側,微微抬了抬手。


    “免禮。”


    “謝陛下。”伍良業應聲,直起了身子。


    李世民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一番伍良業。


    “你們家郎君讓你入宮來?”


    “是,陛下,郎君有信交給陛下。”


    伍良業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雙手呈上。


    李世民走到伍良業跟前,從他手上接過了信,一邊拆開信封取出信件一邊說著。


    “以往都是讓石頭來的,這回怎麽換你了?倒是稀奇。”


    “臣一大早從莊子上快馬加鞭的趕到長安城,郎君說,這件事,比較著急。”


    李世民一邊聽著,一邊點頭,展開信紙,仔細的閱讀著。


    而伍良業則是躬著身子,小心翼翼的,偷偷摸摸的看著李世民的臉色。


    心裏在糾結,要不要聽自家郎君的,萬一陛下生氣了,他好趕緊溜。


    偷摸回頭看了一眼。


    兩儀殿的大門敞開著。


    跑倒是能跑。


    李世民看著手裏的信,眉頭逐漸皺起來。


    偶爾抬眼瞥了一眼伍良業,見他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兩儀殿的大門口。


    李世民深呼吸,緩緩呼出一口氣。


    “不用看了,來的時候你家郎君是不是跟你說,要是有什麽不妥之處,就趕緊轉身跑?”


    伍良業愣了愣。


    陛下怎麽知道?


    “看樣子朕猜對了。”李世民怒極反笑:“你們家郎君,渾身上下的心眼子,來人,把殿門關上。”


    “是。”殿內的內侍應聲。


    伍良業瞪大了眼睛。


    這倒是把他給整不會了。


    “以前石頭來送信,那小子看著就是個圓滑的,伍良業,你不一樣啊,以前你是朕府上的侍衛。”李世民說道:“朕知道,你是老實人。”


    “臣慚愧,臣不敢。”伍良業趕緊躬身行禮。


    心裏則是想著。


    您這嘴上說著我是個老實人,怎麽就讓人把兩儀殿的大門給關上了呢?


    這不還是覺得我會轉身就跑嗎?


    這真的不是在欺負老實人嗎?


    伍良業心裏暗戳戳的琢磨著。


    不過,看陛下這反應,應該不會對自己動手吧?


    寫信的是自家郎君…自己頂多就隻是個跑腿的。


    不過,自家郎君給陛下的信裏到底寫了什麽?能讓陛下這般……


    伍良業這邊自己琢磨著,李世民收起了信,自顧自的說著。


    “老實人好啊,朕用人大多數時候,喜歡用老實人。”


    “伍良業,朕問你。”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伍良業的身上。


    “你覺得,你家郎君是個老實人嗎?”


    伍良業沉默一會兒,拱手應聲。


    “回陛下,臣覺得,涇陽王殿下很好,是個好人,他一心為公,無甚私心,在涇陽縣封地內也是一心造福百姓,為百姓謀福祉……”


    “停下。”


    李世民抬手止住了伍良業的話語。


    聽聽!啊?


    認真聽聽。


    這腔調,就說熟悉不數熟悉。


    從李懷仁莊子上來的人,一個兩個的,都是這副腔調,比朝堂上的那幫老人都陳詞濫調。


    聽著就讓人生氣。


    給他李懷仁都誇出花兒來了。


    這不是李複平日裏總是念叨,教導手底下的人這般說辭,李世民一百個不相信。


    “伍良業,你小子,也跟著學壞了啊。”李世民臉上帶著一抹笑意。


    “以後少跟石頭混在一塊。”


    “你家郎君都快被你們誇出花來了,在你們眼裏,朕的滿朝文武,都比不上你們家郎君。”


    伍良業拱手應聲。


    “是,臣也是這麽覺得的,滿朝文武,沒比臣的郎主強到哪裏去。”


    就伍良業這一句,差點給李世民氣得岔氣了。


    “你!”


    李世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罵伍良業,還是該誇他了。


    實誠當中帶著死心眼,給根杆子就順著往上爬。


    李世民連連應好。


    什麽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不?


    以前伍良業是多麽沉默寡言的人,身手好,辦事利索,看看現在都被李複帶成什麽樣子了,整天跟在李複身邊,就沒學個好。


    “你轉過身去。”李世民說道。


    “是。”伍良業老實應聲,轉過身去。


    李世民抬起腳一腳踹在了伍良業的屁股上,力氣倒是不怎麽大,踹的伍良業一個趔跕。


    這一腳踹出來了,李世民才開始拿著書信,抖摟著,吐槽李複。


    “啊?你們家郎君,他可是真敢想啊。”


    “承乾才多大年歲?他還在宮中接受教導,在讀書呢!”


    “這麽大的一個莊子,這麽繁華的一個莊子。”


    “莊子上有那麽多要緊的東西,他要托付給承乾?這是在開玩笑嗎?這是一件很不重要的事情嗎?”


    “涇陽王府的兩府權,一千號人的衛隊,他帶走兩百,剩下的還有八百人呢,他讓承乾一個孩子去坐鎮軍營,簡直是胡鬧!”


    “現在涇陽王府的根基是什麽?他這幾年使勁折騰的根本底氣是什麽?就是涇陽王府的那些產業!”


    “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他全然拋給承乾練手,有這麽練的嗎?!”


    伍良業站在原地,麵對著李世民,躬著身子。


    得虧自己沒聽自家郎君的。


    這怎麽跑?


    看上去陛下是真的很生氣的樣子。


    這種情況下自己要是跑了,後果可就更嚴重了…


    更別說,接下來還有任務呢,下午還要隨著太子殿下一同回莊子上呢。


    “陛下,郎君說,該向陛下解釋的,都在信裏了。”伍良業說道,說完之後,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雙手遞給李世民。


    李世民皺眉,沒好氣的從伍良業手中抽出信封。


    “不早拿出來!”


    李世民繼續看信件。


    看完之後,情緒多少也平穩了不少。


    但他依舊覺得,李複這樣做,太草率了。


    “陛下,郎君說,陛下為什麽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呢?”


    “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承乾他才多大?他一個孩子……”李世民眉頭緊皺。


    “可是太子殿下,他也是大唐的太子。”伍良業恭恭敬敬的拱手說著:“涇陽王殿下,是太子少傅。”


    為了下午能將李承乾帶到莊子上去,伍良業也是豁出去了……


    “更別說,涇陽王殿下還是太子當叔叔,讓太子到莊子上,那也是涇陽王殿下苦心經營的莊子。”伍良業繼續說道。


    要說付出的成本,那這成本也是在涇陽王府,並不用宮中付出什麽代價。


    涇陽王府都拿出這般魄力了。


    而李世民心裏覺得,正是因為李複這樣認真的拿出他的根本,也就是涇陽縣的莊子,才越是覺得,有些愧疚。


    這樣做,代價是否有些太大了。


    真的可以嗎?


    伍良業單膝跪地,拱手抱拳。


    “還請陛下相信太子殿下,相信太子少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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