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鬧騰,等她真正入睡時,天都快亮了。


    晨曦照上寢宮窗戶的那一刻,何元菱被驚醒。


    自從進了宮,她對晨曦就極為敏感,若晨曦已照上了窗戶,那就已經起晚了啊!


    立刻地,眼睛還沒睜,何元菱就從床上彈起……


    「啊!」


    「啊!」


    秦栩君和何元菱同時一聲驚叫。


    撞上了。


    「皇上!您怎麽在這兒?」何元菱捂著額頭,抬頭一看,望見秦栩君立


    在床邊,一手捂著鼻子。


    指縫裏流下了血。


    「皇上,您鼻子流血了!」何元菱顧不上再問他為什麽好好的大清早杵在自己床前窺視,急得從床上彈下,鞋子都來不及穿,「趕緊喊仁秀公公進來!」


    也不待皇帝大人同意,衝過去就按響了銀鈴。


    可是,銀鈴才按下,何元菱又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調取了《神宗實錄》第十一到第三十卷,整整二十卷啊。


    立即轉頭一看,二十卷書冊,赫然就在自己剛剛睡過的床榻之上。


    外頭已經響起太監們的腳步聲。何元菱情急之下,衝到床榻邊,一把抓起薄被,呼啦一下蓋住了書冊。


    仁秀公公帶著太監們進屋時,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皇帝陛下和何宮女,衣衫不太整,一看就是剛剛從床上起來。


    而何宮女沒穿鞋、光腳,正緊張地拉著床榻上的被子,似乎在遮掩著什麽。加之何宮女小臉蠟黃、滿是徹夜未眠的可疑,眼圈黑黑的,和平時嬌艷靈動的模樣大不一樣。


    最最可疑的還是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可是仙人啊!人家起床,向來是床鋪不亂、衣衫不亂、髮型不亂,可今天……哪裏都亂就不說了,還流鼻血!


    而且是站在何宮女的床榻旁邊流鼻血。


    何元菱還沒發現自己的樣子很可疑。她急急地接過一個太監手中的巾子,去擦拭皇帝大人鼻子裏的流血。


    擦拭時,秦栩君默不作聲,也沒顯得疼,也不見腫脹,何元菱估摸著,骨頭肯定是沒事,但還是吩咐道:「快取些棉花過來,先替皇上止血。去個人叫太醫……」


    秦栩君打斷她,抗議:「沒事,不用叫太醫。」


    何元菱才不理他:「不行,得讓太醫確定一下鼻子沒折,奴婢才放心。」


    這語氣,實在不太像宮女跟皇帝說話的語氣啊。


    仁秀和一眾太監都看愣了,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麽?戰況竟然激烈到皇帝的鼻子都差點斷了?


    突然,何元菱望見兩個太監進來收拾,一個走向龍床,也就算了;另一個卻走向自己值夜的床榻……


    「別動!」她大喝一聲。


    那太監一驚,已經伸向薄被的手被嚇得縮了回來,驚懼地望著何元菱。


    「我自己來


    。不勞煩公公了,等下我自己來。」


    秦栩君早就望見了床榻上的書冊,也知道何元菱在緊張什麽,不由泛出會心的微笑。


    可這一切,看在別人的眼裏,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亂室、孤男寡女、男人的微笑、女人的慌張……仁秀欣慰地笑了,覺得自己一眼就望穿了事情的本質。


    一直到何元菱伺候皇帝更衣結束,自己去洗漱的時候,望見水麵裏倒映的自己,那臉色、那黑眼圈,突然恍然大悟。


    原來仁秀公公的眼神,是那個意思!


    她頓時臉紅起來。再回想早上寢宮裏的情形,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怎麽辦?要不要去解釋?不行不行,解釋也顯得很奇怪啊。


    其實從頭到尾,自己和皇帝大人就是很奇怪啊。皇帝成年後,自己是頭一個留宿在他寢宮的宮人,這本身就很奇怪了。


    就算今天早上,二人衣冠端正、臉色就像讀了一夜聖賢之書那樣若有所思、表情就像批了一萬本奏摺那樣憂國憂民,別人就不會亂想了嗎?


    算了算了,馬上都要成「妖女」了,也別在乎這點名聲了。


    何元菱胡亂洗了臉,反正今天自己的美貌就和名聲一樣,不太可靠了,不如好好計劃一下,如何給皇帝大人提前做點功課,好讓他看到父皇那份「遺詔」時,不要驚嚇過度。


    回東殿時,守在廊下的郭展傻乎乎地問:「何宮女臉色不好,是晚上沒睡好嗎?」


    如果所有太監都亂想了,郭展一定沒有亂想,他就是這麽單純的娃。


    何元菱於是也一本正經:「睡慣了宮人舍的床鋪,頭一回睡寢宮的床榻,竟有點不太習慣。又擔心皇上,不敢放心睡,就沒睡踏實。」


    郭展點頭:「值夜本就很辛苦。我來玉澤堂,隻在廊下值過一回夜,第二日都覺得疲累。若何宮女也疲累,不要硬撐,稟明皇上歇息一下應該也無妨。」


    歇息?


    今天、明天,大夥兒還能在興雲山莊待兩天,後天一早,所有人都要回宮了。時不我待啊,哪裏能歇息。


    何元菱笑道:「謝謝郭公公關懷。倒也不疲累。」又問:「太醫來了沒?」


    「替皇上看過了,說是皮肉傷,沒啥大礙,已經回去了。」


    何


    元菱點點頭,進了東殿。


    隻見皇帝大人鼻子上貼著一個小小的膏藥,站在那兒,似乎在等她。


    一見她進來,秦栩君已經迫不及待地問:「你額頭沒事嗎?還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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