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病號服替他抹了把臉,結果越擦越髒,我的手有些發抖,一種很久沒有過的陌生情緒從心頭湧上來,到達眼底,我眨了眨眼。葉昭把他的病號服遞給我,我順手接過,那個頭頂肉瘤的怪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不見。阮小水蜷縮著躺在鋪滿鬆針的地麵上,看起來更加瘦小,跟個大孩子似的,葉昭看了眼腕表,還有三分鍾遊戲就結束了,不出意外,這次是麗茲輸了,但我們還是死了一個人。葉昭將阮小水負在背上,連同他的麻袋,我點著火柴跟在旁邊,李莫東看看我又看看阮小水:“你們原本就是朋友吧,所以你這麽難過。”我眯了眯眼,沒有否認,三人繼續沉默地往前走,快走出冷鬆林的時候,我忽然停下了腳步,a區的雙子樓近在眼前。我盯著那個黑洞洞的大廳,朝葉昭問道:“我不在的那個晚上,麗茲找到的是沈闊,他死了嗎?”葉昭猛地頓住了,意味深長道:“沒有,他跟著麗茲回來的時候還在唱著哀樂。”“但他第二天還是消失了。”我冷冷地笑了。李莫東站在樹的影子裏,不解道:“怎麽了?”“沒什麽,確認了一些事情而已。”作者有話要說:阮小水領飯盒了……這個角色其實就是個普通人,正常情況下的他為了活下去可以很自私,但對待年幼的米莉卻又良心未泯,成為精神病後反而變得有些可愛……第55章 飛越瘋人院(十一)我們回到雙子樓大廳的時候, 麗茲已經在那兒了, 她的臉色極其難看,待看到葉昭背上的阮小水時才幸災樂禍地原地轉了個圈:“看來雖然這一局是我輸了,但你們也沒撈到便宜。”“按照約定, 明晚我們可以輪空一次。”我麵無表情地盯著小女孩。“願賭服輸,好了好了,遊戲結束了……”麗茲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天花板開始坍塌。“等一下!”我及時製止了她。“你又怎麽了?”麗茲現在看我的眼神簡直跟看鬼差不多。“我有話跟你說,你先把他們幾個送走。”一看麗茲又要拒絕,我立馬補充道,“我知道你可以!”小姑娘不樂意地撇了撇嘴,很快葉昭,阮小水和李莫東都不見了。“有話快說!”麗茲哼了一聲。“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再次回到病床上的時候太陽已經老高了, 葉昭沒有在房間裏, 走廊上傳來大聲的喧嘩,我推開門,見到隔壁病房門口圍著一大堆人那是阮小水的房間。有兩個護工將阮小水的屍體放在擔架上, 葉昭和李莫東在旁邊阻攔。李醫生一看到我, 忙道:“白天, 他們想將阮小水抬走,我說等你來了再決定也不遲……”“霍德爾什麽時候需要征詢一個精神病人的意見了?”院長陰沉著臉,語氣裏帶著怒意。“你們打算怎麽處理他?”我的手抓著擔架的邊沿,臉色很平靜。大概是意外於我態度的平和,霍德爾院長看了我一眼, 恢複到原先的良好教養:“我們會通知他的家人,讓他們來將這個可憐人接走。”撒謊,撒謊,全都在撒謊!除了一直掛心的那個妹妹外,阮小水早已沒有親人,而且院長對他的死不懷疑嗎?昨天還好好的一個病人,今天一早起來就咽氣了,脖子上還有個無論如何都忽視不了的大洞!然而,即便知道院長不懷好意,阮小水還是被帶走了,因為我們沒有理由留下他,但事情絕不會就這樣結束的。下午的例行勞動是在種植園采摘藍莓,這一片灌木離a區的雙子樓要遠一些,我看著手中白色的棉布口袋又想起阮小水發愁的樣子。我覺得這個瘋人院在試圖一點一點改變我,我潛意識裏認為自己絕不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人,相反冷漠疏離才應該是我本來的樣子,但那個樣子的我似乎被潛藏起來了,是誰?忽然葉昭碰了碰我的胳膊,我茫然地抬起頭,他示意我往後看。遠遠地有個穿著病號服的人被兩個高壯的黑人護工一左一右夾在中間,半拖半抬地出了雙子樓。盡管那人低著頭,我還是從身形上認出他是馬佳洋!“你們在看他呀……”旁邊正在把藍莓倒進筐裏的的一個精神病老頭注意到我們的視線開口道,“這小子走運咯,霍德爾院長親自替他治療以後沒多久就痊愈了,聽說他家人今天來接他呢,這會子估計就跟人回去了吧。”就那連走路都不穩當的樣子是痊愈了?!我和葉昭對視一眼,騙鬼都沒人信吧,但其他精神病人就是信了,我驀地想起以前聽說隔三差五就會有人出院,難不成也是這種情況?阮小水死了他們帶走了屍體,馬佳洋傻了他們也將他帶離了a區,為什麽?我以為經過昨晚我已經洞悉了b區的全部秘密,現在我才知道並非如此,但我不能冒然行動,我隻能等待。今晚,一切謎題都將被解開!傍晚的時候李莫東照例送來了治療精神病的藥物,我很配合地吃了,李醫生沒再提出去的事,看向我的眼神有些複雜,我朝他笑了笑,然後早早就上了床。很快到了晚上九點,除了安全出口的綠燈,瘋人院內其他所有的燈都熄滅了,206病房內傳來極輕微的悉索聲,然後門被從裏輕輕推開,兩個人影動作迅速地擠了出來,消失在昏暗的走廊裏。一樓值班室裏的護工上廁所去了,那家夥有便秘的毛病,一時半會根本回不來,倒給我和葉昭提供了便利。仿佛曆史在重演,我倆很順利地出了雙子樓,然後貼著牆根一路向北,前麵就是分隔a區和b區的冷鬆林帶,我擦亮火柴沒有電筒,向李莫東學習,我往兜裏塞了一整打火柴,走得很謹慎。然而那長肉瘤的人形怪物似乎隻是個噩夢,一直走到鬆林的盡頭都沒有出現一隻。b區的塔樓也跟雙子樓一樣,所有的窗戶都是黑的,隻有一樓亮著一點光那是b區的值班室。我與葉昭對視一眼,很快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我踮起腳禮貌地敲了敲值班室的窗口,裏麵那個大個子黑人正在偷偷用手機看島國動作片,笑得一臉蕩漾,猛地被我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扔了,不耐煩地拉開窗口探出頭來詢問:“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