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能禮貌的朝著他點了點頭,神色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嚴肅沉著的成年人,而不是一個半大的孩子。“你好,先生。”“你好你好,”安德森也被這反差弄得愣了一下,不過他與江繁的接觸本就不多,也不夠了解,自然不如薩利和艾登·格林那般感到不知所措。他笑的慈眉善目道:“你表現的很好,格雷戈裏,你的天賦的確叫人驚歎。”“我還差得遠呢。”江繁卻很冷靜的說道,“我知道我自己的水平,還遠遠不能和一線隊的前輩相比,我的能力,現在大約也不足以應付正式的重要比賽。我能做的……也隻是全力以赴而已。”安德森頓了頓,“那麽,你還想要繼續下去嗎?”聞言,江繁微微一愣。安德森繼續道:“預備隊的隊員,和你幾乎沒有任何配合,也沒有任何默契。他們不想為你而戰,如今也已經沒有什麽士氣了。如果他們一心隻想早點結束的話,一線隊的隊員們也沒有什麽興趣陪你陪到最後,不是嗎?訓練的時間隻有這麽長,與其花在結局注定的,沒有意義的試訓上,還不如拿去正經的訓練,你說對嗎?”這話說得直白,而又十分刻薄。薩利護犢子的心態當即就發作了。他眉頭緊皺著走了過來,站在了江繁身邊,語氣罕見的冷硬了起來:“費格斯先生!”但他無法反駁,更不擅長言語上的交鋒,一時氣的詞窮,隻能攬住了江繁的肩膀道:“如果你這麽說的話,我就直接帶格雷戈裏回去了!”江繁抬頭看著薩利線條緊繃的側臉,不知怎麽的,就忽然輕鬆了些許,笑了笑。“我想踢完。”他輕聲的像是在向薩利請求,隨即又認真的看向了安德森灰藍色的眼眸:“我想踢完,教練。”“你已經落後兩個球了。你覺得憑借自己,下半場又能做什麽呢?”“我想試試全力以赴。”“……”安德森倒是沒想到,他居然還沒有全力以赴。但他頓了頓,又道:“隻憑你一個人?”“……我有隊友。”“那麽,你能讓他們為你所用嗎?如果不能,堅持踢完下半場就毫無意義。你是準備讓一線隊和預備隊的所有人,都陪你一個人玩耍嗎?”這還是穿越以來,江繁第一次被蘭洲的人如此不假辭色的對待。足球係統給予了他在外人眼中出類拔萃的天賦,也因此獲得了許多特權。比如薩利的照顧、朋友的簇擁、教練的看重、對手的驚歎……但現在,就算是這樣的天賦,也難以彌補經驗上的缺失和體格上的差異。他輕聲道:“如果我贏了呢?”“什麽?”江繁頓了頓,沉聲道:“萬一我贏了呢?”(一百七十二)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甚至包括薩利。江繁的第一個進球足夠的驚豔和出色,但後續也看出了他的經驗不足——雖然在圍困中迅速的找到出路算是了不起,但因此越位而被罰球,就看出了他的青澀。更別說他與隊友之間毫無交流的情況了。誰都看得出來,後續如果一線隊繼續盯防他,他是很難再度進球的。而一線隊因為一開始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家夥轟開球門,正是惱火的時候,必然全力以赴,不會再給預備隊任何機會。贏?怎麽贏?安德森頓了頓,朝著江繁微微傾過了身子。他將手按在他的肩膀,凝視著他那雙湛藍色的眼眸,認真道:“我欣賞你對勝利的渴望,孩子。我可以不中止比賽,我很好奇,你所謂的全力以赴,究竟是什麽模樣。”(一百七十三)江繁朝著預備隊的隊員們走了過去。薩利是他的經紀人,艾登·格林這個大股東又是他的推薦人,江繁就像是溫室裏的花朵,被人精心照料著,卻也看起來與世隔絕。他的隊友們很容易就會做出“這是個小少爺,跟我們八成不是一類人”的判斷。再加上試訓是第一次見麵,基礎的配合都是出於職業素養,但更多的拚命,卻也實在犯不著。沒有好處,沒有故意消極怠工,卻也不會太過拚命——這又不是爭奪冠軍,影響的也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不能留下而已。十五歲!開什麽玩笑!十五歲本來就應該滾回青年隊去待著!難道還真的能進入一線隊嗎?他們在職業聯賽裏踢了這麽多年球,難道還比不上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這種隱約的排斥與敵意,不僅來自對手,同時也來自隊友。畢竟,比起和江繁臨時組成的一隊,預備隊和一線隊作為隊友的時間更長,也更熟悉融洽。看見江繁離開了教練和薩利他們,一個隊員和身旁的朋友打趣道:“看,小屁孩從家長身邊過來了。”“沒準是來要我們多給他送球的。”另一個隊員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小少爺嘛,又總是被人天才長天才短的吹,很難接受3:1吧。”“哈哈哈哈沒準是來告訴我們下半場不踢了的,不然萬一被灌個6:1,小少爺豈不是要當場哭鼻子?”這些冷嘲熱諷之中,不免包含著些許嫉妒。二十多歲,身處豪門球隊,或許在外人眼中看來已經是風光無限,但又有多少人記得預備隊的球員名字,認得替補的臉?在職業聯賽中沉浮蹉跎了那麽多年,也許是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擠進預備隊而已,然而老天爺就像是要向他們證明自己可以有多偏心一樣,送來了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天才。薩利為他開道,艾登·格林為他保駕護航。他也許永遠也不能體會他們這些辛苦打拚的球員的辛酸。這叫人怎麽能不感到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