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太監總管倒是裝模作樣地和他走了一段路。他冷笑一聲,說:“李總管倒是說一套,做一套。”對方握著自己手裏的拂塵,不卑不亢地回答:“哪裏的話,奴才自然是宣王的人。隻是害怕老奴如果瞞下先帝遺詔的話,今晚就要身首異處了。”他冷哼一聲,眼裏的輕蔑還沒有盡數褪去,總歸是沒有否認。那位太監總管聞聲,抬起眼睛,衝他笑了一下,眼尾的皺褶收縮,看得他泛起一陣惡心,於是兩人在半路分道。至於那人到底從何時開始,完完全全地站到‘周川’的陣營的,他完全沒有印象。隻知道現在自己是騎虎難下,聽著他原封不動的複述,除了蒼白的否認之外無話可說。而現今‘周川’已經在那個位置上坐了兩年,勢力不容小覷。別說那事確存,即便是假的,‘周川’倘若執意要問罪,他也無處可逃,隻有孤注一擲這一條路可走。沒成想在兩派的爭吵發生之前,秦爭自己先低聲打斷了那位太監總管的話。他說:“行了,李總管。給丞相留些麵子吧。”話裏的立場分明。接著就是照例提問是否還有要事要稟告,無事就退朝。結果自然是誰都不願意在這個時間點去觸黴頭,於是全體噤聲。一聲“退朝”過後,秦爭先行離開,而後底下的官員按著品階紛紛告退。周勉擰著眉頭走近了那個丞相,刻意壓低了聲音道:“舅舅,既然他如此欺人太甚,不把你我二人放在眼裏,索性我們今晚就行動!”對方一驚,問:“怎麽這麽急?”周勉循循善誘道:“如今前方捷報連連,徐常凱旋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他既手握重兵在邊疆戰鬥,城內勢必沒有多少兵源可供周川調動,何況誰又能想到我們出擊地這麽早?如此我們便可以殺他個措手不及。”“反倒是時間拖久了,等那個徐常打完勝仗回來了,那我們才真正地必敗無疑。”他把這話說得堅定,其實最大的原因不過是他不能再等了。今天已經是他進入遊戲第四天了,進程已然過半,況且如果今天再不動手,隻恐怕會有更多的玩家投入對方的陣營。他話鋒一轉,說:“況且,今日折辱之事有一就有二,舅舅你應該也不願意再被那個閹人踩在頭上說事吧?”那個丞相一想到太監總管那副咄咄逼人的樣子,臉色就變得有些黑。但他還是保持著理智,沉吟:“隻是先前我們以為那徐常是站在我們這邊的,疏於練兵。倘若今晚開戰,時間緊促,縱然能夠殺他個措手不及,恐怕也無法獲得最終的成功。”“而且平白替你攬了個罵名。到時候徐常回城,即便他是要造反,也是名正言順的。”周勉把“名正言順”四個字在心裏咀嚼了一番,而後嗤笑一聲,說:“我自然不會那麽蠢。”他沒說的是這七天過後的罵名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呢,反正受著的人又不是他。但他為了最大限度地迎合係統的要求,還是多費了一番心思。另一邊。秦爭在下朝之後匆匆找了架轎攆,說是要出宮。那太監總管順著眉眼,細聲細氣地詢問:“不知皇上這是要去哪兒?”因為他低著頭,加上被帽簷擋著,以至於秦爭對於他臉上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但秦爭卻深深地知道現在還遠不到完全信任彼此的時刻,更不能在他麵前暴露出自己的軟肋。於是他真假參半地回答:“去將軍府。找徐夫人商談一些具體事宜。”那太監總管似乎想跟著,但是被婉拒了。秦爭拐著彎地說:“我料想宣王這幾日這幾日一點會有動作,所以打算把城中剩餘的兵力也調到宮中來。”“但還是勞煩李總管你吩咐下去,讓那些宮中的侍衛加緊防守。也仔細檢查一下,免得其中混進了奸細。”秦爭把這話說的誠懇,以至於那太監總管雖然覺得他獨自出宮的事情另有蹊蹺,但自己總歸還是被信任的。於是他也就不再追問,表現出一副全盤信任的樣子,隻讓他路上小心。秦爭坐著轎攆到達將軍府的時候,江聲正乖乖地躺在床上等待著來圍觀的群臣,或者是秦爭下達的一道暫時關押的聖旨。總歸是不怕的。隻是沒想到左等右等,等來的確是攜著清風緩步而來的秦爭。木門吱呀響了一聲,江聲慌忙閉上眼睛開始裝睡。然後他飽滿的額頭就被來人曲起的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不疼,但是卻像是撓在了他的心上。江聲輕笑一聲,伸手抓住了那隻惡作劇的大手。幾乎是同時,秦爭開口:“徐夫人可是說你的病快好了,你這是裝睡給誰看呢?”江聲掀開眼皮看他,笑著說:“裝給你看唄。”說完之後眼底的笑意更甚,補充:“不過我可不信那是她會跟你說的話。”秦爭語塞。的確,這話是他自己編的,阮玉的原話其實是:“小兒徐漾的病反反複複,就是怎麽也不見好。這不,昨晚還燒了一整夜呢。”不過此刻秦爭卻不想承認自己不被阮玉信任的事實,嘴硬道:“不管你信不信,就是徐夫人說的。”江聲冷哼一聲:“恐怕是周勉說的吧。”秦爭手頭上的動作一頓,抬眼問:“你知道?”江聲狡黠地一笑,索性也不裝了,坐起身來,繪聲繪色地給秦爭描繪了一遍昨天下午的場麵:周勉是如何趾高氣昂地來談判,又如何想拿他做人質要挾阮玉,結果被反秀了一手的故事。還重點講述了一下周勉離開時氣急敗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