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難猜,換做是白漸瀟,恐怕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隻要能獲取天使的身份,就能夠更加接近監獄的核心和真相,恐怕很多登上巴別塔的人選擇留下,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預言家聽到了答案,笑得十分燦爛,她親手捧出一輪皎月般的光環,獻給陸之穹。陸之穹微微低下頭,讓她將光環置於自己的頭頂,如戴上一定桂冠。漸漸的他的身軀散發出潔淨的白光,洗髓換骨如涅槃重生。最為明顯的是肩胛骨上鼓起的一雙尖刺,劇痛之中, 一雙沾染著鮮血的黑色羽翼倏地伸展, 填滿了狹小的室內。陸之穹始終雙目緊閉, 嘴唇蒼白,睫毛顫抖,汗水順著高熱的皮膚成股流下,他有一種新生兒脫離母親肚腹時的不安和恐懼,最終甚至變成了一種想要哭泣的衝動。很快,成為天使的儀式就要完成,預言家已經得意地揚起了嘴角。變故隻在一瞬間,忽然陸之穹張開雙眼,黑眸中翻滾著劇烈的情感,他一把將預言家推開,黑翼狂掃,店鋪被摧毀為一片廢墟。他的神色惶急,急於飛出店外,預言家伸手拽住他的翅膀,“你要去哪裏?!”陸之穹不耐煩地回眸,給予她淩厲的一擊,預言家側身避過的瞬間,陸之穹早已消失在天際。大概是儀式沒完成的緣故,他的光環始終有點歪,每次都要別扭地扶一扶。聯想到之前已知的故事,白漸瀟頓時明白了:“你之所以急忙離開,是不是就是那時候,阿莫爾被唐淵他們帶出了信號塔?!”“對,該死,本來差一點就要完成了,偏偏那個時候我感覺到和阿莫爾的鏈接斷開了。我怕收容所遭遇變故,所以什麽都顧不上,立刻返回人間……後來發生的事,你也知道了。”陸之穹說。陰差陽錯間,他居然就這樣錯過了留在樂園的機會,帶著令人憎恨的天使之軀回到人間,埋下了悲劇的伏筆。“對啊,你好無情呢,”預言家插嘴道,“明明已經答應我留下來,卻在最後一秒反悔了。你因為擔心他們,那麽匆忙地趕回去,結果他們是怎麽對你的呢?從背後用刀子捅你!人間不值得啊不值得……”“夠了,”陸之穹打斷她,“除了有點對不起白白外,我沒什麽好後悔的。”“嗯?”白漸瀟很意外他會這樣說。“當時我選擇留在樂園不僅僅是為了查明真相,也是為了你。”陸之穹歎了口氣,“你也知道,在成為陸璐的這一個月裏,我已經有點喜歡你了。假如我真的成為天使留在樂園,就可以保護你不被帶進監獄,我可以隨時穿越到現實世界,用任何身份和你度過平安的一生。”隨著他的講述,白漸瀟不禁幻想另一種可能性——他沒被帶入監獄,陸璐也沒有離開,他繼續日複一日地重複無聊的人生,也許會和陸之穹相愛廝守度過一輩子,但卻永遠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樣的人生比起現在,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呢?“話是這麽說,但就像你說過的,‘不要回頭’,”白漸瀟挨近了一點,攬住他的肩膀,“至少我不後悔至今為止做過的選擇,也不後悔和你在一起,沒什麽好遺憾的。”“嗯,”陸之穹享受他難得的主動靠近,親密地蹭了蹭他的臉頰,“本來光是和你相遇,就是我人生中最值得慶祝的事。”回放到這裏,水晶球閃了閃,光芒徹底黯淡下去,預言家的長袖一掃,水晶球頓時消失在了她寬大的袖口中。此時天色漸晚,一直氣定神閑的預言家也逐漸變得有些焦躁不安,“既然回放已經看完了,那麽就來做選擇吧,究竟是留在樂園呢?還是回到人間呢?”雖然是個疑問句,但是預言家信誓旦旦,陸之穹已經為一次錯誤的選擇付出過代價了,她就不相信這兩個人還會傻到再選擇回人間。陸之穹和白漸瀟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答案,他們默契地同時開口:“我選擇——”話音未落,白漸瀟閃電般出手,raw化身一條漆黑的長練,朝預言家的咽喉卷去。陸之穹比他的速度更快,猩紅的燕刀出鞘,屋內所有尖銳的金屬全都化身為刀槍劍戟,如萬箭齊發隨著陸之穹迅猛的動作向著預言家刺去!麵紗之後,預言家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疾呼,連帶著扶手椅一同朝後跌去。再一次,白漸瀟感到時間變慢了,或者說,預言家的速度忽然變得極快,以鬼魅的身形躲過所有的攻擊,身上的珠寶亂顫,如殘影中一蓬亂跳的鬼火。這種感覺十分微妙,白漸瀟感覺自己已經很努力在動了,然而他周圍的時間還是成了被揉開的麵團,精神已經飛躍,身體卻遲鈍地落在後麵。而預言家那邊的時間卻似乎被折疊起來了,她可以輕鬆地在時間的縫隙裏穿梭跳躍,幾乎所有的進攻都被她輕易瓦解。raw“嘭”的一聲撞在了桌子上,陸之穹製造的金屬武器七零八落地插入牆壁屋頂,到處寒光閃爍,店鋪變成了一個危險的陷阱。預言家站在牆邊,身姿依然優雅,冷嘲道:“如果客人不知道如何做客人,那麽主人有義務教……”“嗤啦——”一聲,一根路牌杆子從屋外射了進來,準確無誤地洞穿了預言家的左胸口。金屬杆足有碗口粗,斷裂處被陸之穹削成了尖銳的形狀,第一下就破開了預言家的肋骨,接著刺穿了她的心髒。預言家的神色還來不及變為驚愕,就這樣被路牌杆子釘在了牆上,血湧如噴泉,手腳無力地垂落下來,臉上的麵紗也落了,露出一張絕美到不真實的臉蛋。“成功了?”白漸瀟有些不可思議,他還準備了無數後招呢。預言家的能力與時間有關,所以白漸瀟早就打定主意不能和她比拚速度。根據之前他們被困在這條路口的情況,他推測預言家的能力隻能在一定範圍內起作用,所以他和陸之穹暗中謀劃,通過攻擊將預言家逼到了那麵牆附近。陸之穹暗中擰下了外麵馬路邊的路牌杆子,就這樣偷襲得手。勝利來得太過突然,白漸瀟還沒什麽實感。陸之穹已經走到預言家身邊,檢查她的鼻息, “嘖嘖,這還是施法範圍的問題。”“不,是戰鬥經驗的問題。”白漸瀟說,“她空有那麽強大的能力,卻根本不會使用,連這種最簡單的計謀都防不住。我認為她不是爬巴別塔上來的人。”“那你覺得她是什麽身份?”陸之穹摸了摸預言家的背,“你看,她的頭頂沒有光環,背上沒有翅膀,顯然也不是個天使,她會是什麽?”白漸瀟說不上來,有些懊惱殺得太果斷,“我剛才和你說過的,暫時不要殺了她,你動手還是太心急了。”“本來我是想控製杆子偏開一點的,可是沒來得及……”陸之穹的神色有些古怪——他並不是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人,一種可怕的猜想浮現心頭,頓時驚聲道,“不對,是那段時間被加速了!她是故意被我刺中心髒的!”天色越發昏沉,兩人不約而同地感到手腳沉重冰冷,不,是根本動彈不得!白漸瀟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又陷入了時間的泥淖裏,即使是舉起手這麽簡單的動作,算算都起碼得花上一個小時!他眼睜睜地看著預言家的“屍體”忽然抬起了頭,猩紅的雙眸射出淒厲的光,唇間一抹鮮血將她的麵頰襯得慘白如紙。“你怎麽忍心這樣對我?”預言家幽怨地說著,淚水已經盈滿眼眶,抬手握住路牌杆子,五根手指深深地刺入金屬之中,硬生生地拔了出去。接著,她的手又探入胸口那個血洞,拽出了一顆活蹦亂跳的東西擲在地上,“拿去吧!如果你想要的話!”那是一顆潰爛的心髒。陸之穹沉默,當然他也隻能沉默,隻是眼珠緩緩地移動了一點,空茫地落在預言家臉上。預言家對他有一種特別的感情,但他弄不清楚那是什麽,他隻知道當預言家傷心欲絕時,他自己的心也微微酸痛起來。預言家抬頭望了眼天色:“今天已經太晚,我必須回去了!明天,明天再到這裏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雖然她麵對的是兩個人,但白漸瀟莫名覺得她眼中隻有陸之穹一個人,所有的話也都是說給他聽的。在白漸瀟好不容易將手抬起一寸時,預言家已經飄然而去。風鈴叮當,她的身形快如一道消逝在風中的煙塵,很快變成了遠方看不清的黑影。她一離開,被拉長的時間立刻恢複正常,白漸瀟拉著陸之穹的手,“快,我的精神體還跟著她!”在延宕的時間中,唯獨思維不受影響,精神力幾乎是對付她的唯一方式。兩人匆忙追著預言家,越過一排宏偉的建築,視野變得分外遼闊,遠方的地平線上有一座正梯形的山巒,在夕陽下散發出金子一樣的光芒,太陽即將墜入那裏,如永恒之王即將登上他不朽的寶座。漸漸的,甚至不用精神體的指引,兩人就能找到預言家的方向,因為地上逐漸出現一條觸目驚心的血路,越往前血掉得越多,還隱約出現了碎肉、骨頭和內髒,似乎是預言家一邊向前跑肉身一邊在瓦解,尤其是那些肉中還摻雜著閃閃發亮的寶石……越靠近那座山越能感到一種宏偉的威嚴,準確來說那並不能叫做山,它通體由金屬構成,形狀是正四棱台,台麵之上似乎還供奉著兩座廟宇。這一切隨著太陽完全落入地平線而變得朦朧不清,聖殿瑰麗的光芒消失了,變成了黑黢黢的巨人,沉默地矗立在大地上。肉身的瓦解使得預言家的速度變慢了,他們逐漸追了上去,終於看清楚那美貌肉身後隱藏的東西——那是一個渾身□□、雙目泛紅的嬰兒,正在地上吃力地往前爬。“棄嬰!”白漸瀟不假思索地喊出了那個名字。預言家,或者說棄嬰,抬起一張皺巴巴的臉,那雙眼睛正是白漸瀟曾在遊輪上見過的,泫然欲泣卻又凶邪異常。雖說是個嬰兒形態,但是她沒有任何屬於嬰兒的可愛部分,一切都如剛剛誕生於世似的,肉粉色的皮膚皺皺巴巴,還帶著羊水般的粘液,臉上同樣布滿褶子,頭頂是稀疏的毛發,身體又瘦又小,跟一隻下水道裏的小耗子一般。盡管知道人類嬰兒剛出生時便是這副模樣,白漸瀟還是情難自禁地感到惡心。天空傳來羽毛扇動的呼嘯聲,一個背生雙翼的男人緩緩降落在棄嬰麵前,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裏,“乖,都說不要在晚上亂跑了,怎麽又不聽話?”那男人的臉在電視塔上出現過,白漸瀟記得他自稱帝俊。隻見帝俊掀開了自己的衣袍,露出了平坦的胸膛,棄嬰見到了,立刻歡喜地咬住了他的乳.頭,大口嘬著,盡管裏麵什麽也吸不出來。這是任誰看到了都會感到肉麻的場景,帝俊卻怡然自得,嘴角還噙著一抹滿足的微笑。因為這難得的好心情,帝俊的態度十分溫和,衝他們露出了瘮人的微笑:“天黑了,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吧。羔羊在黑夜裏可是很危險的。”第158章 裝逼犯與掃地僧俗話說得好:“莫裝逼, 裝逼遭雷劈, 從頭劈到小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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