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穹看他明明害怕卻又硬著頭皮上的樣子,又好笑又心疼,用衣袖擦了擦他的手指:“好了少爺,這些髒活就讓我來幹吧,不要把手弄髒了。”最近陸之穹越來越愛叫自己少爺了,雖然隻是情人間的昵稱,白漸瀟還是忍不住心裏嘀咕,我有那麽嬌氣嗎?現在也不是什麽談情說愛的時候,白漸瀟按下心中的不滿,正色道:“即使知道了真凶是船長,然而還有很多謎團沒有解開,船長收集人頭的目的是什麽?那個死亡賦格的運轉機製是什麽?這些蟲子到底是什麽東西?ze以及那群鬼魂諱莫如深的事到底是什麽?界主天使有什麽陰謀?海裏的火光是什麽?根本就是一團還沒解開的亂麻。”陸之穹不住地點頭,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天知道他對其中任何一件事都不感興趣,心中隻迫切地浮動著兩個願望:第一,把這堆人頭卵丟得遠遠的,迅速用消毒液洗個手;第二,把這堆破事趕緊解決,然後抱著白白美滋滋地享受剩餘的假期。眼見短期目標和長期目標都難以實現,他不由沉重地歎了口氣。白漸瀟露出沉思的神色,捏起其中一粒人頭卵在燈光下察看:“聽我說,我有一個計劃……”十餘分鍾後,船長a和死亡賦格一無所獲地回來了。那群蟲子引得他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跑,最後蟲群一哄而散,全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船長a無法抑製心中的焦躁,總覺得事情有些失控。他匆匆回到船長室,檢查了密室和青蛙,見一切原封不動,才鬆了口氣。現在隻需等明天到來,可惜他的死亡賦格已經派不上用場,因為明天他要麵對的家夥,甚至算不上是一個人類……白漸瀟和陸之穹回到房間,回想起那顆調查官的頭,還是有些愕然。“真想不到,船長居然連自己的手下也要殺。”白漸瀟感慨道,“說不定是調查官發現了蛛絲馬跡,讓他不得不殺人滅口。”“這隻是表麵原因,”陸之穹靠在床頭,玩著自己的頭發,“一個野心家可無法容忍一個剛正不阿的手下,他早晚會對調查官出手的。而且不止是遊戲裏,等出去後,因為死亡而神誌不清的調查官恐怕難逃毒手。”“隻可惜到死也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麽。”雖然調查官曾不分青紅皂白地對自己出手,但白漸瀟還是感到有些惋惜,“誒,你為什麽說船長a是野心家?”“大概能猜到吧,那種不惜一切想往上爬的眼神。”陸之穹道,“這一千顆頭顱,很有可能是為了實現他的野心而準備的代價。”“嗯,”白漸瀟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希望我準備的計劃能有用。”“別想了,明天天亮還要準備下海,先睡一會兒吧。”陸之穹抱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背,呼吸都熱熱地噴到他的背上。白漸瀟滿腹心事,根本睡不著,“我一直在想,為什麽我們的調查會這樣不順利,一直陷在雲裏霧裏。”“嗯?”“似乎一直以來,我都下意識地認為,所有的陰謀背後都有一個大boss,他無惡不作,策劃了一切,所有零碎的證據拚湊起來,都會指向最終的謎團,就像一本完美的偵探小說一樣。”白漸瀟道,“但現實不是偵探小說,被卷入陰謀的每一個人都是不受控的棋子,會做出完全出人意料的決定,就像朵頤一樣。沒有一條筆直通往終點的路,隻有一個摻雜著無數欲望和恐懼的漩渦。我現在就感覺被卷入這個漩渦裏了……”調查官是和他一起在漩渦中掙紮過的人,現在他被吞沒了,讓他有了些感同身受的落寞。“這種無力感我明白,”陸之穹道,“在監獄裏的每一年、每一個月、每一天,你都會感覺被窒息的潮水淹沒。當你拚命去打破牢籠的時候,你看到其他人在做什麽?他們想要鞏固這種秩序,拚命往上爬,仿佛一出生就在監獄裏做奴隸一樣。那些天使就站在那裏,冷眼看著我們自相殘殺,很多人根本沒有弄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就在這樣無謂的鬥爭中死了瘋了壞掉了。別說別人啦,我自己也差點放任自己墮落下去……”白漸瀟俯下身來,打斷了他的話,“不會的,我會抓住你。”“我知道,”陸之穹抓著他的手放在心口,“還好有你在。”陸之穹凝視著他的眼睛,繼續說道:“我說過的,你很了不起,就像夜裏的篝火一樣,將絕望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你有那種力量。”“我自己整天都很喪,”白漸瀟笑了笑,“哪有那麽了不起。”“知道野山羊嗎?為了補充生存必須的鹽分,它們會攀到高高的山壁上舔舐岩石。像我這樣野山羊,幾百米外就能嗅出誰富含我生命必須的物質。”說著,陸之穹伸出舌頭,舔了下他的唇,“哇,好甜。”“甜什麽甜,都是藥粉,你的味蕾也壞掉了。”白漸瀟跟著躺下來,枕著陸之穹的手臂,不管陸之穹的情話說得怎麽爛,他的確感到煩亂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是啊,我壞掉了,都怪你,”陸之穹又開始了他十年如一日失敗的撒嬌——他的戀人一向對此免疫,“修好我,快點。”白漸瀟單手支在床上,側過臉來看他,臉上帶著壞笑,“好啊,自動化上門維修服務要不要?”陸之穹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笑得很開心,重重吧唧了他一口,“要!”第125章 死靈船來的那個早晨陰雲密布的天空模糊了黑夜與白天的界限, 暴雨傾盆, 濁黑的大海掀起數十米高的巨浪, 如泰山壓頂,猙獰地撲上大船撕咬, 轉瞬間又傾塌崩裂, 碎成無數轟然作響的水沫。靜默女神號燈火通明, 如一名披堅執銳的騎士, 駕馭著大浪前行。河流是通往死人國度的入口, 忘川河橫亙於黃泉與冥府之間,血黃色的河水中掙紮著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荷馬史詩中記載著通往死靈國度的冥界之河,除非乘著冥界的船隻,否則連一片羽毛都會淹沒其中。隻有親自站在船上,才會明白人類最古老的恐懼源於何處,低垂的天空與暴怒的大海像兩隻合握的巨手,將大船揉捏在一片虛無的混沌之中,像小孩玩弄蟲子一般笑著搖晃手掌。“來了!”盡管身處不同的房間, 但所有人都同時喊出了同一句話。一艘船的輪廓隱隱浮現在巨浪的邊緣, 被拋起又墜落,卻又速度奇快地朝著遊輪靠近。它比黑暗更黑, 完全看不清由什麽組成,所有的光都湮滅在那裏,反而成為了一個叫人絕對不會忽略的恐怖存在。“死靈船來了!”白漸瀟也趴在窗邊, 緊張地注視著死靈船迅速靠近, “好快!不到一個小時, 應該就會過來了。”“邪惡的東西,”陸之穹隻瞥了一眼,心中便有了種不舒服的感覺,“要我說呢,這艘船絕對與那1000顆頭顱有關。”他們曾清點過青蛙肚子裏的人頭卵,不多不少正好是1000顆,按照靜默女神一貫的尿性,湊到整數絕對沒好事。白漸瀟點了點頭:“船長a是一個很有儀式感的人,他本來可以用更加隱蔽的方式殺人奪頭,偏偏這次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很可能是出於一種大功快要告成的狂妄。第1000顆頭顱來自調查官,就是最後獻上的主祭品一般,他的獻祭或許要完成了。”“你認為他是想要把人頭獻祭給靜默女神,來換取什麽東西嗎?”陸之穹問。“是的,”白漸瀟道,“然而有一點還是很讓我疑惑,這艘死靈船扮演著什麽角色?根據傳說,這艘死靈船就是當年綁架了靜默女神的漁船,上麵的死靈就是當年那些漁夫,他們和這場獻祭不知道有什麽關係……而且每到第五天,它就會不遠千裏過來劫掠遊輪,就好像一個準時出現的npc一般。”“恐怕隻有親自上去才知道了,”陸之穹貼身穿上了一件潛水服,然後在外麵套了件衛衣,“按照計劃,我會從水底上到那艘船上,你在遊輪上接應。精神力還夠用嗎?”“比前幾天好多了,沒問題,”白漸瀟瞪了他一眼,“要不是某些人不知節製,我現在應該會更精神一點。”“你不懂,那叫補魔……”陸之穹小聲嘟囔道。“不要在這種地方展現你的知識淵博,”白漸瀟點了點他的腦門,“事不宜遲,我們快點行動。”他們製定計劃的過程也相當波折。經過多番打聽,自由聯合的成員一般會通過一艘小型戰艦接近死靈船,在它靠近遊輪之前,就將死靈船上的威脅解除。一開始白漸瀟的想法是他們可以先混入戰艦,然後偷偷登上死靈船一探究竟,於是趁天還沒亮去戰艦上偵查了一番,才發現空間極其有限,載重量也被嚴格控製,他們貿然混上去,說不定會有沉船的風險。於是陸之穹提出,他可以從水麵下靠近死靈船,順便趁此機會看看水底下到底有什麽。用他的話說,i級海嘯算灑灑水,十六級狂風頂多助助興,就當砥礪前行了。可惜白漸瀟受不了這種砥礪,隻能留在船上觀望。“手機肯定是用不了了,這個給你。”白漸瀟幻化出一隻精神力小人,“保持聯絡。”q版小精神體怯生生地站在白漸瀟手心裏,陸之穹把人接過來,放在嘴邊親了親,小小白羞得捂住了臉,噗嘰一聲趴在了陸之穹手心。精神體其實沒有重量也沒有實體,但陸之穹莫名覺得手心癢癢的,像是托著一團毛茸茸的倉鼠。“對著精神體也能耍流氓!”白漸瀟正緊張著,給他一路扣到最上麵的扣子,又擺弄他身邊的簡陋裝備,“這點氧氣夠嗎?這麵具真的能防水嗎?這又是什麽東西?”“電擊.槍,問雜貨小王買的,別動,危險……”陸之穹把很具科技感的□□別在腰間,安慰道,“好啦好啦,別擔心,相信我。”白漸瀟的眉頭皺得都要打結了,和陸之穹下了樓,一打開艙門,一陣狂風直接掀得他後退一步。卻見自由聯合的成員已經站在甲板上整裝待發,通過儲物道具攜帶的小型戰艦已經下水。所有乘客都擠在窗邊觀察情況,船長a正在發表激勵士氣的宣言,洪亮的嗓音淹沒在無盡的暴雨中,眾人卻從他揮舞的臂膀和挺拔的身姿中感受到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