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家人。


    和那間木製房子沒有關係,那裏像是別人硬塞給柚木的片段記憶,所以他並沒有很在意那間某種程度上來講承載滿了他記憶的東西。


    柚木對那裏也好,那個叫做叔叔的人也好,隻有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


    好像哪裏不對,細說出來又顯得特別蒼白而難易被人理解。


    好像那一家看起來幸福美滿的家庭,強壯的父親,溫柔的母親,可愛的孩子,特別幸福美滿的樣子。


    可是,那種微妙的不協調揮之不去。


    就是一種……冷漠和虛假。


    柚木盯著他們很久了,那家人都沒有給他一個眼神。就像是路上的行人來去匆匆,也沒有人多給這一家人一眼。


    宛如人偶一樣。


    這是理所當然的。


    有一個聲音在柚木腦海裏麵說。


    沒有任何問題。


    它試圖催眠柚木。


    小孩看了看拿著地圖看公交線路的織田作,又看了看那家人。


    好像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覺得這不正常。


    「這是你的幻覺。」


    聲音的主人變了。


    聲線變得很特別。


    飄忽不定的音調,好像大寫著「玩世不恭」四個大字。


    假如說剛剛柚木還有種世界欺騙的感覺,現在他就覺得,這是個遊戲。


    不知道是什麽遊戲,對方就連「遊戲」的性質都懶得說明。


    非常不走心地告訴你,「這是個遊戲。」之後,甩手就走了。


    非常任性。


    又是熟悉的配方。


    他還在出神的時候,突然被卡著腋下抱了起來。


    柚木一驚!


    扭頭一看是織田作。


    少年抱起了他,還試圖舉高他。


    柚木:……?


    他比柚木大幾歲,耐不住柚木嘴巴沒停,一天到晚吃吃吃,硬生生把自己從一個苗條的小人偶吃成了一個圓圓的小人偶。


    對方不太配合的情況下,織田作還費了點勁才把小孩舉過頭頂,放在肩上。


    第一次坐在別人肩上的柚木:……


    內心太過震撼而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呆呆地抓著織田作的頭髮,震驚過後又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攀上心頭。


    雖然理解有點偏差,但他是第一次享受到這種待遇。


    「噗哈哈哈……」小孩抱著織田作的腦袋開始笑,伸手從後麵捏著織田作的臉。「你的閱讀理解一定是滿分!」


    織田作:?


    要不是小孩看著別人家的孩子那麽出神,他也不至於這樣。


    小屁孩。


    那個瞬間流露出來的孤獨感,讓織田作忍不住就想做點什麽。


    小孩子一直笑著就好了。


    柚木拿著織田作之前手裏的地圖,翻了一下,坐在織田作的肩膀上開始指點江山。


    就算是這樣,他都不生氣。


    就是柚木這個不算很胖的小胖墩坐了小半天的肩膀,難以避免地感覺到了酸痛。


    他到底是多重?


    織田作牽著小傢夥的手,垂眸掃過了兩眼,不敢問。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織田作知道,他這個問題一出口,小傢夥肯定得炸毛。


    雖然炸毛也挺可愛的,但是順毛有點難度。


    織田作估量了一下這兩天的工作,默默地假裝無事發生。


    兩個人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小孩滾來滾去,對方一動,織田作也睡不著了。他忍了半宿,終是長手一伸,把這個不好好睡覺的小傢夥抱了過來,攬住了他的腰固定住。


    白天的各種不安開始慢慢沉澱下來,腰間的溫度讓自覺忘記了很重要事情的柚木感覺到了踏實。


    第二天柚木起來的時候,織田作已經去工作中了。


    辛辛苦苦的織田先生和柚木的生活狀態不一樣,柚木負責接頭和收尾,所有對外談價等方麵都是他的工作內容,而織田作大部分時候負責實際工作和……做慈善。


    柚木太小了,如果不是上一次的客人口味特殊,他很少親身上陣。


    他除了後麵跟著織田作去過幾次工作現場,觀察到了織田作的工作能力之後,就沒跑去現場了。


    小孩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爬起來去洗漱,自從有了織田作這樣優秀的萬事屋先生之後,柚木就朝著懶惰的深淵一路滑翔。


    他閉目養神地刷牙時,突然感覺到了右手一陣抽搐一樣的疼痛,睜開眼,右手仿佛是屏幕信號不良,出現了顯示問題。


    右手被分解成了橫線的條紋,以一種不規律的狀態不斷跳動著。


    這一刻的小孩非常冷靜,冷靜過頭了反而有種置身事外的「終於來了」感覺。


    白蘭·傑索外露的目光,自己記憶的偏差,其他人微妙的不協調,到這一刻的「接觸不良」。


    所以……這裏是哪裏呢?


    這個世界當中,又有什麽是真實的?


    柚木等了好一會兒,手才穩定了下來。小孩慢吞吞地彎腰撿起了牙刷,放在水龍頭底下沖了好一會兒,重新擠出牙膏,再優哉遊哉地刷起牙來。


    無心的時候可以忽略掉所有應有的信息,有心的時候就會發現處處都是破綻。


    柚木確定了自己的記憶遭到了篡改,他的過去和他的家人統統都對不上號,但這種篡改的力度,比柚木想像中的要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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