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卿靠窗坐著,眼睛看著外麵,手上夾了根煙,卻沒抽,任由煙霧嫋嫋上升。下午的陽光打在他肩頭,光影交錯,乍眼看上去,側影有些寥落。


    周是滿臉淚痕,一身狼狽地跑出去,路人皆詫異,她也不管。十月底的夜風呼啦啦地灌進領口,讓她稍稍清醒了一點。她胡亂擦了擦眼淚,站在站牌下等公交車。直到聞見路邊小攤子玉米的香味,才想起自己晚飯根本沒吃,剛才那一桌的菜全讓自己給掀了。她翻出錢包,買了根玉米,還挑了個大的。


    衛卿站在窗前照鏡子,臉上似乎被她的指甲刮傷了,有一道觸目的血痕。他不由得苦笑,女人悍起來真是不可理喻。看見她跌跌撞撞跑出餐廳,被人撞倒在地也不自知,過馬路甚至差點被車撞,她精神如此恍惚,真怕她出人命。衛卿轉念又想,畢竟周是還是學生,未經大風大浪,這樣的事情她恐怕真承受不起,萬一出事,可不是他所願意見到的。想到這裏,衛卿忙拿了外套,急急地追出去。


    幾輛公交車剛到車站,就見周是看也不看,隨便跳上一輛公車就走了。衛卿隻得慢悠悠地跟在公交車後麵,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隨便上了一輛車,還不得出事!一站一站過去,也不見周是下車,衛卿心想,她不會睡著了吧!他見公交車後寫著到香山,憤憤地想,萬一真睡到香山去了,看她怎麽辦!


    大約坐了有十好幾站,衛卿見她終於下車,轉身就往一邊走,目的明確,不像想在街上亂晃蕩的樣子,於是開車悄悄跟在她身後。


    周是在車上就打電話給李明成,哭得稀裏嘩啦,"李明成——嗚嗚——",李明成嚇得忙問她出什麽事了,讓她別哭,先鎮定下來。周是語無倫次,也不知說了什麽,最後一味哽咽地說要去找他,說自己已在路上。他忙讓她注意安全,千萬別出事。哄了她一路,她情緒才漸漸好轉。


    她下車前,還用濕巾擦了擦臉,理了理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遠遠地就看見李明成在清華大學的校門口等她,他正四處張望,神情焦急。她連忙跑過去,走近才發現,李明成身後還有一人,竟然是張冉瑜。


    這對她來說可謂是晴天霹靂,雪上加霜。


    她腳下一軟,撲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這已是她今天第二次跌倒了。李明成忙扶起她問:"怎麽了?有沒有崴到腳?"張冉瑜也上前扶她。


    她不動聲色地避開張冉瑜的扶持,一時間悲從中來,當即伏在李明成身上哇哇大哭,泣不成聲,引得眾人紛紛駐足觀看。張冉瑜還在一邊拍著她的肩勸她別哭,說有什麽事就說出來吧!


    周是又惱又恨,又氣又怒,可是偏偏發作不得,隻好統統化為眼淚,哭得那叫驚天地,泣鬼神。旁邊路過的幾個學生遠遠地站在一邊指指點點,還以為正上演什麽苦情戲碼。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加上閑言碎語,李明成有些尷尬。這裏沒人認識周是,可是大家都認識他呀。


    張冉瑜也發覺了,解圍道:"詩詩,我們進去說話好不好?"她隨李明成叫她詩詩,以示親近之意。周是恨死她了!馬上搖頭,並且挑釁地看她,態度堅決。張冉瑜也不生氣,哄道:"那好,那先別哭,告訴我們,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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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成點頭,"詩詩,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周是一看他們倆這語氣、神情,知道他們是在一起了,心瞬間凍成冰,連帶恨起李明成,一把推開他,背過身去擦眼淚。她隻覺得自己有說不出的悲傷和淒涼。


    李明成著急地追問她到底發生什麽大事了,說再不說,隻好打電話給她爸爸。她沒法,但是現在又不能告訴他實情,隻得隨便撒了個謊,哭著說她被學校裏的人欺負,學校不問青紅皂白,反而通報批評了她。周是也是個說謊不打草稿的人物,而且有頭有尾,有理有據,毫無破綻,讓人察覺不出來。


    李明成相信了,和張冉瑜一起哄了她一會兒,要帶她去休息。周是搖了搖頭,說天晚了,自己要回去了,情緒發泄完,現在好受多了。李明成要送她,她一瞥見張冉瑜,氣就不打一處來,所以堅持說不要他送。李明成隻好打電話叫上次送她的那個出租車司機,她更惱火了,還未等他打完電話,就先走了。


    早知如此,她不應該來找李明成,不但徒惹傷心,還愁上加愁。


    眼淚又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掉,周是真感到自己無比悲涼!正過馬路時,一輛車子攔住她的去路,衛卿的頭從車窗探出來,"上車,我送你。你這樣,容易出事!"


    剛才那一幕,衛卿全看見了!這才明白,原來是周是落花有意,而人家流水無情,不但如此,還名草有主。隻是衛卿覺得她哭得肝腸寸斷的樣子,真是惹人心疼!偏偏那愣頭傻小子什麽都不知道,實在可恨!


    其實他自己更可恨,也不想想是誰令周是如此悲慘!


    周是會上車才怪,她掉頭就走。他趕緊下車拉住她,柔聲哄道:"上車吧,大晚上的容易出事。你沒聽見最近又出了多少社會新聞。不少女大學生被搶,更有甚者被奸被殺的!"他故意嚇唬她。


    周是經過剛才李明成的事,分散了對他的恨意,鄙夷地看著他,說:"你就是一個強奸犯!我還敢上你的車?"她又不是不知死活。


    衛卿被她這樣說,自然氣惱,但她正生氣,口不擇言也正常,於是不跟她計較,說:"我今天晚上有義務送你平安回校。以後你出了事,可別找上我。"


    周是罵,"誰稀罕!我是死是活關你什麽事?閃一邊去!"看見他那輛黑得發亮的蘭博基尼,實在刺眼,想起晚上他的可惡,周是怒由心頭起,惡從膽邊生,一腳踹過去。她今天穿了厚靴子,反正不怕踹疼了腳。


    衛卿見她如此虐待他的寶貝跑車,氣得臉都綠了,氣急敗壞地吼,"周是,你這個瘋女人!"連忙拉開她。衛卿對此車甚是愛惜,輕易不讓人沾手。


    周是得意洋洋地看著他,說:"你現在才知道!"她可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淑女。哼!真是活該!


    總算出盡了心中惡氣,周是滿意地揚長而去。


    周是個頭嬌小,沒什麽力氣,那一腳哪踹得壞呀。衛卿見愛車沒事,氣惱之餘唯有苦笑,周是這女人,看起來清清純純,嬌嬌弱弱,沒想到這麽潑辣野蠻!


    周是回到學校,眼睛明顯紅腫,聲音也有些嘶啞。她怕人看見取笑,早早就上床睡覺。劉諾問她是不是生病了,她順口說自己不舒服,睡一覺就好了。


    晚上發生的事如迷霧一般纏繞在她腦海裏,久久不去。可是真正使她傷心的還是李明成,終於明白,他根本不喜歡自己。多少癡男怨女,在感情的旋渦中難以自拔。周是也一樣,隻可惜她的暗戀愛慕似乎連發芽的機會都沒有,尚未開始已經結束。


    周是在傷心失意中度過難熬的一晚。可是生活中煩惱的事依然一樣不少。她麵對學校下的催交學費通知單,一個頭,兩個大。如今學費一事更是沒影了。她不認為學校真的會將她退學,誰看見校長辦公室下的文件了?嚇唬的話誰不會說呀!可是這事始終如鯁在喉,十分揪心。


    感情、生活、學習事事不如意,她真有點應付不過來。可是日子照樣得繼續。同齡人中,她掙紮得不能說不辛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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