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她仿佛全然心不在焉的樣子,低低地應了聲。


    那般失魂落魄。


    他終於忍不住,抓住她的肩頭,厲聲叫道:「雲遠岫!你這樣子算什麽?」


    她茫然抬頭,望向他,阿楚的眸亮得驚人,仿佛有什麽在燃燒:「那個人……那個人不過是個混蛋,他辜負了你,不值得你這樣等他!」


    頸項間驀地一涼,一縷紅線纏繞而上,對麵,遠岫的臉色極白,一字一句,冷如冰,銳如刀:「你是誰?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他的臉色也瞬間蒼白,雙拳緊握,指甲深深扣進肉裏:「你的樣子又有誰看不出?」那聲音,已是咬牙說出,苦澀無比。


    她怔住,手無力地下垂,望著對麵男子苦澀的眸,心中驀地一亂:「阿楚,對不起,我……」聲音斷裂,因口中忽地多了一物,她吃驚地望著阿楚,對麵,男子臉上的沉鬱一掃而空,竟滿是得意:「哈哈,終於偷襲成功了。」


    紅薯!她哭笑不得,取下,氣惱地扔向阿楚。阿楚「啊呀」一聲,接住紅薯笑道:「這麽好的紅薯,可不能浪費了,你不吃我吃。」居然真的往嘴裏塞去。


    「喂,」她反應過來,紅了臉,趕快從他手中奪過,「這是我的,你要吃自己拿去。」


    「小氣。」他抱怨地看著她,卻也漾出了笑:「我們剛才的午飯被那小子打斷了,現在繼續。你不快點可就沒吃了哦。」


    這人,仍如初見般笑得一臉陽光,仿佛天下再沒有事可以讓他煩擾。她手拿紅薯,望著他,終於也泛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好,我們吃完出發。」


    長風幫,湖口分舵。


    遠岫走進大廳時不由一陣恍惚,十餘日前的地獄般的情景猶在眼前,如今大廳打掃得整整齊齊,不見一絲血汙,仿佛那日的血腥隻是一場噩夢。


    「雲姑娘。」菱花娘子依舊一身紫衣,颯爽英姿,「可把你等來了。」


    她一怔:「你在等我?」


    見她不解,菱花娘子解釋:「半個月前,八荒鐵券重現江湖,荊幫主在長江沉船劫人,我們本就奉命在上遊戒備,第三天早上,我們就接到了幫主的飛鴿傳書,原來雲公子竟是恩公的獨子,被五湖會聯合他人追殺。幫主和姑娘你一個負責引開追兵,一個負責保護孩子,並下命令給我,全力保護恩公之子。」


    她接受著菱花娘子的信息,心中驀地一喜:「這麽說,荊幫主是在我們分開後給你下的指令,他沒事了?」


    「這……」菱花娘子微一遲疑,「幫主後來就再也沒有過消息。」


    她心頭一沉,又問:「那小寒呢?」


    菱花娘子詫道:「雲公子不是跟著姑娘嗎?」


    她心中陡然覺得不妙,問:「自那日你們與五湖會水戰之後,有沒有高手來找過麻煩?」


    菱花娘子莫名其妙:「沒有啊。」


    似乎有什麽不對,她心頭咯噔一下,急聲問:「你們水戰捉到的那個小丫頭呢?」


    「雲姑娘怎麽知道?」菱花娘子有些吃驚,「我們那天是捉到了一個小丫頭,不過她是被五湖會強行捉去的普通百姓,所以我們當天就把她放了。」


    所以,時輪使沒有來長風幫找他們的麻煩,可他們怎麽知道小寒被放了,除非路上碰到……她心頭一驚,匆匆告辭,留下廳中一頭霧水的菱花娘子。


    「阿楚。」走進分舵東邊的林子,叫了一聲,卻不見阿楚的影子,她心中微微詫異,坐在樹下站著靜等。


    兩個時辰過去了,日漸西移,阿楚……是不告而別了嗎?她漸漸恍悟到這個事實。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他怎麽可能一直伴她前行。她不是早就習慣一個人了嗎,隻是,為何會有被拋下的感覺,就像當年那樣。


    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四歲的自己,那樣毅然決然地逃出天月宮,找到心愛的人,本以為從此後再也不離不棄,可是……那日,朱棲如往常般出去,卻再也沒有回來,留下她,在黑暗中絕望地等待。


    她站起身,心頭茫然,天地之大,竟覺無處可去。要去找小寒,可是小寒在哪裏? 她又是在哪裏?


    她舉步欲行,忽然腳下一軟,幾乎站立不住。一隻溫暖的手伸來,及時扶住了她的腰,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兩個時辰不見,怎麽路都不會走了?」


    「阿楚?」心頭一酸,再也抑製不住珠淚盈眶,她拚命咬住嘴唇,不想讓眼淚流下。


    那模樣,阿楚永遠也忘不掉,她楚楚地站著,淚盈於睫,卻隻是睜大眼睛,呆呆地看著他,她潔白的貝齒死死咬住下唇,咬得那麽用力,於是一滴鮮紅的血流下,落在她的衣襟,也落在他的心底。


    「我不過去附近的村莊打聽消息而已。」阿楚苦笑,「沒想到你這麽快就從長風分舵出來了,對不起,沒有說一聲。」


    她垂下頭,久久不語。


    「哎,這個,天快黑了,你不餓嗎?」阿楚的聲音又歡快起來,「我有從村裏買來的烙餅哦,要不要嚐嚐?」


    「……」


    「我還幫你帶了好東西呢,你一直想要的,岫岫,猜猜看是什麽?」


    她終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看向他。


    他藏在身後的手拿出,拎著一樣東西在她眼前一晃,這是……葫蘆?一個簇新的紅漆葫蘆。她接過,晃了晃,沉甸甸的,垂眸輕嘆:「連酒也打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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