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擇在下麵墊起,招平安借力攀上長了青苔的牆壁,頭剛冒過圍牆,就看到霧隱隱的一堆雜物,牆壁上有個閃爍的紅點。


    “快快快!蹲下阿擇!”


    安全回到地麵,阿擇問:“怎麽了?”


    招平安看看滿手的青苔渣子,有點喪氣,“有監控。”


    這賊一樣的行徑也是實非得已,要是弄出什麽誤會,那就是銀手鐲外加十五天包吃住監獄遊。


    阿擇摸摸她腦袋,寬慰地道:“別擔心,我有辦法。”說完身影一閃,消失了。


    等了一會,他重新現形,臉上稍得意的表情已經告訴招平安,監控的問題解決了。


    “怎麽弄的?”


    “鬼術而已。”阿擇躬身等待她夠到自己肩膀。


    “還有這麽實用功能啊......”招平安咕噥了一句爬上他背,慢慢攀上牆頭,阿擇已經穿牆而過等著了。


    他張開雙臂,仰頭薄唇翕動,“還有更多的功能,以後一一給你看。”


    這不是春天,那種基因自帶的悸動照理說早就過去了。招平安思春期可能在秋天吧,她又又又一次想歪了,以至於眼睛不敢直視阿擇眸底的拳拳勝意。


    他說的那麽認真,她歪得那麽猥瑣。


    閉眼一跳,軟軟的胸脯撞上紮實的男人胸膛,招平安牙一咬,忍著痛僵直手臂走路。


    現世報來的真快,疼!不可名狀的疼!


    進入廚房的門也是反鎖著的,阿擇穿過去打開。


    黑麻麻的一條狹窄走道出現在眼前,招平安打開小手電,微弱的光線掃在廚房門口的簾頭上,因為長時間熏了油煙,盡是厚重的油膩感。


    走進去,低頭避免碰到。一眼看到地上碼了一袋袋蔬菜,灶台很長直直到最後,中央一個長方形操作台,應該是切菜配菜的地方,不過上麵看不到一把刀,也沒有裝盤碟的碗架。


    對於一般飯店來說,這個廚房過於幹淨整齊,好幾處角落空空的,像是以前應該擺放過什麽。


    目光半轉就能看清廚房的全景,操作台下麵和上菜的窗台下各有一排櫥櫃,燈光晃過去,推拉式的鐵皮門上有疊亂不清的指印。


    手電筒已經交給阿擇拿著,招平安蹲下來,掌心貼上去欲用力推。


    聽說程老太是被鐵皮櫥櫃倒下來壓死的,而且......半張臉被鋒利的鐵片削掉了。


    即使她見過卜月的殘屍,那畢竟還有衣物遮蓋,隻剩半張臉的慘狀根本想像不出來,也不敢去想象。


    她也不由得提上幾分膽,勉強壓下惡心的感覺,做好準備。


    廚房水氣大,鐵皮門的滑軌生鏽了般,即便出了很大力氣,門仍是緩慢地,刺啦刺啦地一點點動。


    照進去的光亮中,一摞摞瓷盆躍然而現,甚至光可鑒人地印出招平安黑乎乎的臉來。


    好像沒有什麽......


    憋住的呼吸猛地放開,鼻中充斥進的空氣中混著一絲極淡的血腥味。


    “嘿嘿嘿嘿嘿......”


    招平安耳朵聽到一個蒼老的悲鳴聲,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旋即轉頭,阿擇的手電也隨著一晃。


    細小的燈束打在走廊牆壁上,一小塊光斑隔絕了兩邊的黑暗,靜止的空氣中隻有粉塵在飄動,沒有規律地傳達某個信息。


    “怎麽了?”他問。


    招平安晃了晃腦袋,難道自己太緊張了?正待說沒事,眼光帶回時突然瞥到手掌下暗得像血痂的影子。


    同一時刻,黏膩的觸感直傳達到腦中。


    “啊!”她驚叫著跌在地上。


    阿擇立馬抱起招平安,拽住她一直抖著的雙手,急聲問:“到底怎麽了?平安,說話啊?”


    招平安睜圓眼瞪著自己一雙手,磕磕巴巴地問:“阿、阿擇,我的......我的手幹淨嗎?”


    將手按到自己胸口,阿擇用力地壓著,堅定地否認,“沒有!什麽都沒有!很幹淨,別怕......”


    “可我!我好像、看到了......”


    阿擇擁緊招平安,試圖讓她冷靜,“沒有!你看錯了,真的!我跟你保證。”


    他的意思是,剛剛滿手的血是她的幻覺?招平安抽出手,鼓起勇氣快速過一眼。


    真的什麽都沒有!她頓時鬆了口氣,心底一直懼怕著這樣流動的鮮血。


    阿擇堅持不給她再動手,隻讓舉著電筒在後麵看即可。


    “刺啦......當!”


    一連開了幾個櫃門,裏麵要不擺著廚具碗筷,要不就是調料,沒有預料中血肉模糊的場麵。


    阿擇感覺到鬼氣,聲音漸沉,“應該在這裏,不過不知道躲在哪。”


    招平安放下手電筒,思索片刻後道:“把飯店都翻一遍。”


    意外發生後,李娟把程老太的衣物和碰過東西全都扔了,她也無法點引魂燈,就隻有這個摸瞎的方法。


    出了廚房,經過一個擺酒水的小倉庫,旁邊還有一個很陡的樓梯,簡易得像個鐵架子,除了踏板剩下都是鏤空的框架。


    阿擇看了平安一眼,從她上仰的目光中,立即猜到意圖。


    “我在前麵。”他說,踏上樓梯,手往後伸過來。


    招平安沒有任何猶豫地握住,跟著一起去探,暗得如遮光布罩住的閣樓。


    “咚嚶......咚嚶......”


    一個人的腳步聲無限循環,回響。好像背後還有一雙重疊節奏的腳,在靠近。


    她頓覺涼氣從脊背竄起,凍得脖頸縮了縮。右手速即伸進挎包,抓起一把香灰,連頭也沒轉,直接往後撒。


    空氣中浮起令人安心的味道,招平安才感覺腳步都輕了許多。


    踏上最後一級階梯,閣樓到了。因為房頂不規則的形狀,進去先是一道梁擋住了去路。


    彎腰過去,手電照在折射冷光的鐵皮櫃上,足足有3個。地上擺的全是缺口少瓣的瓷盤,林林總總全都落了厚厚的灰塵,辨不出原來的月白色。


    這些東西幾乎占滿了小小的閣樓,連下腳前都要掂量掂量。


    阿擇抓住自己的手緊了緊,沉默地靠過來更近。他肯定察覺到了什麽,招平安心領神會地背靠背,警惕地望著狹隘幽暗的空間。


    另隻手輕輕地拽著一處虛無的衣角。


    這個小小的動作讓阿擇怔了下,然後胸口的滿足差點溢到喉間,他笑了笑,並迅速擺正心態去應對在暗處的東西。


    一眼就能看盡的閣樓,沒有可疑的鬼影。


    櫥櫃,還是櫥櫃。


    目視櫃子的大小,招平安想到廚房空曠的角落,好像剛好能放下。極有可能這三個鐵皮櫃中,有一個沾了血......


    阿擇是鬼,再惡心的死狀都看過,也就無所畏懼這些。櫃子分為三層,“哐當哐當”幾下,他就已經開了兩排櫃子。


    隔層裏淩亂放置一些味碟,也許是因為阿擇的手勁太大,瓷質的味碟輕微磕碰,發出一陣陣脆利的摩擦聲。


    剛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麽,當阿擇連著開完麵前兩個櫥櫃時,磕碰的清靈脆聲沒有減少,而是像和聲似的交織在一起。


    “嚶嚶嚶......”


    成了一串串怪奇的笑聲,似嘲弄的老嫗,又似三四月嬰孩才會發出的那種自主控製不住的笑聲。


    不停地,笑聲越來越大,回蕩在沒有窗戶的封閉空間裏。沒有風,卻能感覺汗毛直豎。


    招平安放開抓住衣角的手,按在小挎包上。十月的涼天,手心已濕潤。


    阿擇一再確認前麵兩個櫃子沒有藏匿鬼,要轉身去看另一邊的鐵皮櫃。空氣中很尖銳地劃過去一道滯阻迅猛的聲音,隨後平安的驚叫聲緊接而來。


    慌亂中招平安早就甩開阿擇的手,職業素養使她恐怕之餘迅速提劍捏符。因著怕誤傷阿擇,人已跳開兩步之外,不免踩倒了一堆破碗,歪著保持平衡的期間,甩出去的符篆就失了準頭。


    金黃色的鎮祟符沒有飛向櫃子裏驀然出現的,半張皺得隻剩一層皮,另一半血肉飛綻白骨森森的臉,而是落到了地上。


    是程老太!招平安看過照片,即使現在血呼啦次的一張臉,依稀可以辨認出。


    稠如膠質的鮮血源源不斷流出,緩緩淌開在各處,一時間濃得竟也沒有滴下來。


    小腿繼續碰倒瓷盤,有些鋒利的缺口抵著牛仔褲,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刺疼。


    手電筒掉在地上,混在一堆裂開的碎片中,直直地冷淡淡地照著房頂。


    阿擇一手拉起要跌倒的招平安,腳旋踢劃過半圈,鐵皮門“砰”一下迅速合嚴,連帶著蠢蠢欲動要爬出來的那隻枯瘦的手也給切在外麵。


    那鬼似乎很痛苦,兩百來斤的鐵櫃子居然劇烈晃動起來,下排的鐵皮門縫也越來越大。


    站穩後,招平安推開阿擇扶著自己的手,抓起符“啪啪”兩下快速地定住兩隻櫃腳。


    晃動的幅度小了,變成超聲波那樣的“嗡嗡”震動。


    她又抓起兩張黃符,“啪”已經貼上後麵的櫃腳,還有一隻......


    彎腰去夠最遠的位置時,耳中霎時一砰響,背後陰氣強盛。


    阿擇也在這時喊叫道:“小心!”


    話音未落,熟悉的懷抱飛撲過來,招平安整個人被嚴密的護在懷裏,後腦勺被一隻手墊住。


    翻滾在瓷片上的同時,旋轉的視線中,她看到頂著殘缺臉骨的黑霧,發射凜冽寒氣,一下一下攻擊在他們險險躲開的位置。


    “哐啷哐當”嘈雜的碎裂聲中,招平安清楚意識到,程老太已經跑出來了。


    阿擇抱著她躲開,轉眼到了樓梯口。猶豫的一瞬間,半空中黑影俯衝而下,


    “磅!”


    巨響。


    阿擇死死護緊自己滾下樓梯,招平安沒感覺到痛。桃木劍鋒劃過沾了香灰的樓梯,她看好時機抬手,一劍飛刺向阿擇背部襲來的鬼影。


    第64章 往生醮


    本想安安靜靜地解決完事,安安靜靜地走。當招平安望著一片狼藉的閣樓,她撫額抓頭,腦殼疼!


    阿擇不明所以,關心地問:“是不是摔下來的時候碰到了?”


    招平安幽幽拋個讓他自己體會的眼神,心底再一次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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