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平安從沒見過她這麽驚慌失色的樣子,問:“到底怎麽回事?”


    廖琴琴接觸的奇怪的人或事都很少,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惡心的東西,今天發生的事已經超認知之外。她試著形容,可一想到表姐那張臉,就要吐出來。


    最後她隻能順著胸口說:“你跟我一同去看看吧。”


    上了二樓,朝南一個臥室裏,粉色的床套上坐著一個女孩,捂著臉的側影,長發及腰。


    廖琴琴喊了聲,“表姐。”


    馮曉披頭散發地看過來,招平安在發間看到了一雙失神瞪大的眼睛。不過一秒,眼睛的主人猛地彈跳起來。


    馮曉衝過來的瞬間,招平安看到一張腐爛流膿的臉,新鮮得還在冒血水。她捂住嘴騰騰往後退,大叫著:“誒誒誒!有話遠點說,別......別......別過來!”


    廖琴琴如驚弓之鳥,也跟著招平安一起逃竄,房間又小,兩個小姑娘尖叫聲貫耳。


    馮曉一下子愣住了,覺得被人嫌棄,站那嗚嗚哭起來。


    招平安躲在阿擇背後,問在後麵的廖琴琴,“她不是你表姐嗎?你怕什麽?”


    廖琴琴眼睛還不敢睜開,小身子抖啊抖,“我......我有點暈血,況且......況且你不是堂堂道法傳人嗎?你又怕什麽?”


    嘖嘖,還不忘反駁她。


    招平安一聽這話,嘴硬地辯解,“我......我這是觀察她呢,遠點比較好。”比起惡鬼怨鬼,她更怕看到惡心的東西。


    阿擇低低笑了聲,手臂立馬被輕輕掐了一下。他也不在意,說:“她頭發有死人的氣息。”


    嗯?


    招平安攀著他肩膀探頭出去,馮曉的頭發仔細看還能看到小小的接頭,那是假發?


    招平安手往後捅,“你們這到底怎麽回事?不說清楚我無從下手。”


    馮曉還在啜泣,隻有問廖琴琴了。


    廖琴琴抓抓發麻的頭皮,將事理順清說出來,“今天我們家族有聚餐,我和表姐不想去,就待在家裏,起初她說臉癢,我就叫她擦今天拿的藥,誰知......”


    “誰知她在衛生間又哭又喊,我連忙去看,卻看到短短幾分鍾完好的臉長出水泡化膿......膿流完之後又冒血水,直到再長出新的水泡......”


    廖琴琴突然幹嘔一聲,滿臉難受地擺手。


    “今天之前她有做過什麽?就是以前不常做的事。”


    她仔細想,說道:“表姐前幾天跟我說她要留長發,於是去了縣城的理發店接真發,還說很貴呢。”


    招平安從阿擇後背跳出來,安慰馮曉,“好了,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當下還是先把臉看好吧。”


    馮曉一個愛漂亮的小姑娘聽了就哭得更厲害了,任誰毀容了不傷心啊!


    “嗚哇~嗚哇~”


    馮曉其實長得挺好看的,但是哭起來的腔調絲毫美感都沒有。招平安想到自己那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她又看看淡漠著臉的阿擇,丟臉的感覺身如其境。


    一陣煩躁。


    “好了!再哭臉都爛完了!”


    廖琴琴也被同桌這聲喝嚇了一跳。


    凶一下效果好多了,馮曉嗚噎著問:“那......你有......有辦法嗎?”


    她的頭發將大半臉掩蓋住,招平安才敢看過去,“你肯配合我就試試,但是也不保證可行。”


    馮曉還是答應了,她現在這個鬼樣子出門簡直要她命,還不如在家裏治。


    招平安叫廖琴琴去準備剪刀瓷碗,她掏出清光符燃起,泛黃的火光中,長發裏逼出的一絲絲黑氣。


    有陰氣。


    她問馮曉,“你接的頭發什麽來曆?”


    馮曉平日生活比一般學生精致,她倒介紹起來,“縣城裏連鎖理發店做的,真發,手感特別好,也不難打理......”


    “你能把它剪了嗎?”


    “哈?”馮曉摸摸柔順的假發,這才漂亮幾天,那麽貴有點舍不得,“我這不是皮膚病嗎?跟頭發有什麽關係?”


    招平安心裏翻了個白眼,馮曉還沒意識到這接來的頭發有多髒,“是皮膚病沒錯,如果你不剪臉永遠也好不了。”


    馮曉嘀嘀咕咕,“你別坑我......”


    往常這個點招平安早躺床上神遊天際了,這會子還要受人埋汰。她語氣也不好了,“你知道這頭發是從生人還是亡者身上來的?即使是生者的頭發,那到你手上之後,那位賣發人是否還活著?所以你接的頭發你敢保證是幹淨的?”


    “那......那......真的有那麽恐怖嗎?”馮曉被說得毛骨悚然,毫無回嘴之地。


    廖琴琴把剪刀瓷碗拿過來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些......用來幹嘛?”


    招平安避開馮曉後怕的眼神,隻說了一句,“不要去做違背自然規律的事。”


    馮曉戰戰兢兢地接過剪刀,猶豫了一下,狠下心將頭發全都剪短。


    “啊!”廖琴琴驚呼。


    招平安將頭發用紅繩綁好,塞進一張黃符,問:“琴琴,家裏有火盆嗎?”


    “有冬天烤火的火盆。”


    “那就行了,拿去燒了吧。”招平安低頭找鎮邪退病符,突然想到什麽,視線左右掃著。


    阿擇抱臂倚在門邊上,很快追上她的目光,一瞬靜止,突然都莫名其妙笑了笑。


    馮曉捂著臉問她接下來怎麽做。


    招平安管理好表情,點燃符篆,嚴肅地念咒,“解難化厄陰煞速去,陰邪鬼怪急走無停!”


    燃燒完全後扔進裝著清水的碗,端起來給馮曉,“喝掉符水,灰用來摸臉。”


    “啊!”喝勉強能喝,但是這東西抹臉會不會更加毀容啊?


    招平安知道馮曉猶豫,她無所謂地解釋,“這灰也隻是消炎的作用,你也可以去醫院看皮膚。”


    廖琴琴燒好頭發上來,強忍著惡心瞄了眼馮曉的臉,忽然驚訝道:“真的沒有再繼續惡化了,估計是有用的。”


    見她這麽說,馮曉就都照做了。


    招平安走的時候,廖琴琴塞硬給她100塊說:“辛苦你一趟了。”


    辛苦的人半開玩笑地說:“這個錢我是寧願不掙的。”


    比起陰事招平安更願意接陽事清醮。


    廖琴琴沒細想,送她走後關門,去瞧馮曉的情況。


    回去的路上,越夜越興奮的鬼魂在追逐嬉鬧。招平安百無聊賴地問:“阿擇,那天我是不是哭得也很醜。”


    “嗯?忘了。”


    “啊?”招平安心裏嘰歪,那肯定是慘不忍睹。


    那天啊,也沒過去多久,阿擇卻不敢再去回想。


    第33章 青春征途


    周一那天下午,學校舉行高考學子歡送儀式。操場主道兩旁全是貼的祝福標語,校門口圍觀了無數家長。


    高一高二的學生並做兩排,舉著鼓勵的牌子,從教學樓開始,隊伍延伸到校門口。


    “祝學長學姐旗開得勝,滿載而歸......”


    “心有遠方,未來可期,以夢為馬,不負韶華......”


    這樣的時刻,不論是學渣還是學霸,都很難沒有觸動。大家紅了眼眶,一聲高過一聲地朗誦祝語。


    “小地方的出身,沒有家境,隻能靠著高考奮力一搏,在社會默化的階級中重新洗盤。即使有些人對未來仍迷茫,但大多數人已在努力為改變現狀而堅持著。


    大客車已經在校外等候了,那是將承載無數希望去省城的車。


    鏗鏘有力的青春,披荊斬棘地前行著。


    送完學長們後,班級裏的氣氛有些低迷,大家第一次感受到高考的壓力,也有人暗暗發誓要努力學習。


    廖琴琴做著數學的課外題,在草稿紙上反複演算幾遍,塗得眼花繚亂的線就跟她的心情一樣,無頭無緒。


    她也跟著招平安望著窗外發呆,校門外的客車早已出發,希望帶回來的是一張張洋溢著笑容的麵孔。


    “平安,你想過念什麽大學嗎?”


    招平安手腕撐額,視線移動著,聲音淡淡的,“沒想過。”


    “馬上就要放暑假了,過不久我們要高二,離高三還能差多遠?到時候填誌願你也要臨時抱佛腳?”廖琴琴點醒她。


    操場上沒看到阿擇,招平安歎道:“到時候再說吧。”


    眼前的事都還沒捋清,哪能跳級到以後了呢。


    從岑西回來後,她一直有種鴕鳥心態,不願意去想太多,也開始會懷疑這些年的堅持到底對不對。


    如果生命真的隻有十年,她應該要怎麽去過?肯定不是拚命考上大學工作個幾年然後嗝屁。


    也不是按著姑姑所設想的,早點結婚生子,延續招家血脈。


    其實姑姑做這樣的決定,也默認了不可逆轉的命數。


    如果真的隻剩十年的話。


    她會去喝酒、吃肉,看到不爽的人或事會爆粗口,不會再去碰所有的道法......


    如果可以,她真的會不顧一切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今天廖琴琴也沒上晚自習,說跟招平安一起走。


    “我表姐臉都好了,她越想越氣,今天請假去縣城,聽說要去聲討那個給她接頭發的湯米啊!”


    “是湯米還是米湯?”招平安很土地問。


    “tommy。”廖琴琴念了一個英語單詞,“中文譯過來就是湯米。”


    “哦,結果怎麽樣?”


    “應該順利吧,她說讓我們等她一會,她帶了好多好吃的回來。”廖琴琴走在外側,她靠邊讓了一下騎過去的自行車,招平安在她身側也被波及,往旁邊晃了一下。


    阿擇扶住她肩膀,懲罰似的揪了把亂飛的馬尾,“你什麽時候走路才能多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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