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笑了:「姨娘可真是謹慎。是覺得盧二牛被打發離了靜江,無人對證嗎?可惜,讓姨娘失望了。盧二牛是個貪賭的,銀子到手就去了賭坊,這會兒還沒來得及離開靜江城中呢。」她從懷中抽出一張紙來,在於側妃麵前一晃,「他已經招認,簽字畫押了,姨娘還有何話可說?」


    於側妃臉色大變,伸手要拿那紙。年年手一縮,藏在了身後。


    常卓聲音發顫:「側妃娘娘,姐姐說的都是真的?」


    於側妃的神情平靜下來。她直起身,理了理垂落的髮絲,唇邊居然現出淡淡的笑來:「郡主好手段,是我小瞧了你,願賭服輸。」


    年年垂眸看向她,倒有些佩服她了。


    常卓踉蹌一步:「真的是你,為什麽?」


    「為什麽?」於側妃陷入了回憶,「自然是因為她太好了。容貌美麗,身份高貴,有王爺的寵愛,還有一對可愛的兒女。」她慈愛地看向常卓,「世子,你知不知道,我嫉妒得她發瘋,我做夢都想我是她,想你是我的兒子。隻有她不在了,我才能徹底地取代她。」


    常卓不可思議:「就為了這點原因?」


    於側妃柔聲道:「傻孩子,還記得我教過你嗎,人心險惡,畫皮難知骨,以後千萬不要隨便相信人。」


    常卓臉色煞白,身軀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


    順寧郡王麵沉如水:「於氏,是本王看錯你了。」


    於側妃含笑:「王爺看錯的何止是妾身。」


    順寧郡王一愣:「你什麽意思?」


    於側妃沒有回答,伸手摘下簪環,披髮下拜:「王爺,妾身自知罪大惡極,死有餘辜,不敢求恕。隻求王爺看在妾身這些年操持家事,侍奉王爺,養育兒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麵上,允妾身最後一事。」


    順寧郡王目光微動:「說。」


    於側妃眼中湧起淚花:「妾身有罪,孟葭無辜。她還有幾日並要文定了,還請王爺莫要因妾身誤了她的好日子。」


    順寧郡王沉默許久,應下道:「好。」


    孟葭定親那日,秦家的聘禮足足送了六十四抬,八式海味,三牲茶果,金銀器物,衣料聘銀,滿滿當當地擺了一院子。郡王府設了流水席,看熱鬧的族人絡繹不絕,唯獨不見於側妃露麵。


    杏雨樓東廂,孟葭穿著喜慶的大紅遍地金四季花卉柿芾紋織錦長褙子,戴著成套的赤金紅寶石頭麵,妝容精緻,嬌美的麵上卻殊無喜色。


    婁媽媽滿臉是淚,跪在她麵前:「姑娘,你想法子救救娘娘吧。娘娘被王爺關在了家廟。那個鬼地方,缺衣少食,連病了都無人搭理,磋磨得不成樣子。再這樣下去,娘娘會沒命的。」


    孟葭的指甲摳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疼,她卻仿佛毫無所覺,幽幽開口:「媽媽以為,娘她還活得成嗎?」


    婁媽媽身子一震,震驚地看向孟葭。


    孟葭道:「我去求過父王,哭得眼淚都幹了。你猜,父王他怎麽說?」


    婁媽媽呆呆問:「王爺怎麽說?」


    孟葭眼中閃過痛苦與恨意:「父王說,娘會活到我定親後。」


    婁媽媽驚呆了,王爺的意思是,側妃娘娘隻能活到姑娘定親後嗎?「一夜夫妻百夜恩,王爺他好狠的心!難道,難道我們就看著側妃娘娘……」


    孟葭的指甲幾乎掐碎掌心,聲音喃喃:「媽媽,我們現在隻能忍。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會叫他們都付出代價。」


    孟葭納徵禮後的第二天,於側妃病逝的消息傳出。王府悄無聲息,沒有葬禮,無人送行,一具薄棺送出,草草選了塊地便將她埋了。


    孟葭哭得淚人兒般,跪在順寧郡王麵前苦苦哀求,到底沒能見到於側妃最後一麵。


    同一天,順寧郡王備了祭禮,和年年常卓一道,去了馬王山珞珈穀的王陵拜祭程王妃。


    陵前的白梅開了,風吹過,落英如雪,紛紛揚揚,自從知道於側妃所做的一切後,一直失魂落魄,渾渾噩噩的常卓呆呆看著,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程王妃死的時候他剛剛五歲,尚是懵懂孩童。記憶中,娘親溫柔的笑容和懷抱卻一直那般鮮明。他將於側妃當作了娘親的替代,可那個人卻是害死娘親的兇手。


    這些年,他究竟做了什麽!


    西風盤旋,嗚嗚作響,仿佛在和他一起哀泣。


    轉眼又是一年春。


    東江之畔,桃花紅了,柳樹綠了,不知名的野花簇簇綻放,生機蓬勃。


    銅馬街熙熙攘攘,沿街一路,表演雜耍的,叫賣吃食的,占卜看相的……每個攤前都擠滿了出來遊玩的人,摩肩接踵,熱鬧之極。


    清江樓前搭了個戲台,請了來自江南的戲班子,咿咿呀呀地唱著戲,下麵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二樓雅間,一青衫廣袖,儒生打扮的少年站在窗口,興致勃勃地看了一會兒,對另一穿著藍色錦衣的少年招了招手道:「子與,你不來看看嗎?」


    叫子與的少年愁眉不展,搖搖頭,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接著又倒了一杯。


    青衫少年見他連飲幾杯,毫無停歇之意,過來奪了他的杯:「你這是做甚?」


    子與醉意朦朧,驀地拍案高聲吟道:「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青衫少年又好笑又好氣:「你這是看上哪個佳人了?道阻且右的,以你廣南巡撫嫡公子的身份地位,看上了誰,還有誰會拒絕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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