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抬頭,直直地看圖南:“我想知道,你又進秘境裏,是為了救紅鳶嗎?”


    她心中本有篤定的答案,卻不料圖南奇怪地看她:“我救她做什麽?”


    楊枝一時間也結巴起來了:“你,你們是朋友,你救一救她也很正常啊……她困在秘境裏出不來也很慘的。”


    圖南搖頭,陳述性質地說:“她不需要我救。我和她實力相差無幾,我能出來,她一個人也能出來。她如果出不來,即便我進去也是白費。我再入秘境另有緣由。”


    他這番回答讓楊枝愣了許久,出乎意料,卻在情理之中。


    她更好奇另外有什麽緣由了。


    她看著桌上那兩把劍:“你感覺到了它們的氣息?”


    剛剛一時惱火,她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它們身上,這會兒再看去,兩把劍必然品階不凡,隱隱帶著一種特殊的氣息。


    這兩把劍,一把細長銳利,一把寬大厚重,剛剛被她砸到桌子上的是那把厚重些的,這會兒,它劍身中央的細縫中隱隱透露出淺淡的綠芒,如同春草初生。


    “這把劍……”


    圖南隨著楊枝的聲音看過去,他伸手,想握住那把重劍的劍柄,卻不想,那把劍仿佛有靈,居然自己朝後移了移,一股排斥的味道。


    圖南偏頭看楊枝。


    楊枝:“……”


    她伸手去握那把劍,和方才圖南握上去時的排斥樣子不同,它乖乖地被她握著,甚至劍身的綠芒更為耀眼。


    顯然,這把劍已經認楊枝做主人了。


    楊枝一時間有些尷尬。


    這兩把劍放在一起,如果非要選,她還更喜歡那把細長的,看起來輕巧靈活,對這把重劍倒是感覺一般。


    但她一想,這把劍認了她就算緣分,況且看它這會兒亮的,看起來還挺快樂,即使劍非生靈,但這會兒不要它,她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她敲了敲劍身。


    它不嫌她資質平庸,她哪裏還能嫌它笨重,就這麽著吧。


    見楊枝接受了這把劍,圖南利落地把另外一把拿了起來,閉著眼睛默念著什麽,他手中那把細長的劍上漸漸覆蓋了冰藍色的光芒,隨著時間推移,光芒大盛,在達到頂點的時候又倏然熄滅。但此刻再看那把劍,隻覺得冷鐵中帶著幽藍色,靈光四射,銳不可當。


    兩把劍都認主完畢後,楊枝莫名覺得他們倆好像辦了一件不尋常的大事,有些欣慰,正摸著劍,卻聽見圖南在她身側說:“姐姐,你已經有這把劍了,以後一定要多加練習,保護自己。”


    楊枝扭頭看他:“你怎麽看起來這麽嚴肅?”


    圖南:“方才未曾說完,我進秘境固然有這兩把劍的緣由,但並非全部。”


    “啊?”


    圖南皺著眉說:“當時你告訴我,你有兩次覺察到好像有人在看你。你應該沒有感覺錯。在秘境就要關閉的時候,我也感受到了你說的窺視感,非常強烈,而且肆無忌憚,不知道是仙是妖。我便想進去看看,可惜——”


    圖南的眼底有了些懊惱:“進去之後就什麽都察覺不到了,自己反而被困了進去。”


    楊枝聽他確定了有東西窺視,本來還覺得擔憂,但見他這個樣子,立刻拍了拍他的腦袋:“好了,別想了,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暫時放下,別用來困擾你自己。不管那視線是真的還是錯覺,如果有什麽東西想要為難我們,時間久了它總會顯出形跡了。”


    她站起身來,往矮火堆裏加了塊幹柴:“今天就說到這裏,睡吧,明日收拾東西我們就回玄冥,要過年了,大家都等著你。”


    “嗯。”


    就此,兩個人再次躺下了,這會兒已經很晚了,楊枝困得眼皮直打架,但半睡半醒間,她又感受到圖南握住了她的手:“姐姐。”


    楊枝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啊?”


    “你真的不要修為嗎?我有很多。”黑暗裏,圖南的聲音響起。


    楊枝一把縮回了手,藏在被窩裏,背對著他說:“不要,你再多也是你的,隻要還沒渡劫成仙,多少修為都不算多,我睡了。”


    說完她就徹底地睡著了,屋裏隻有火堆發出的橘黃色光芒,許久之後,小狐狸偷偷地從床底爬了出來。


    它今天又沒抓到東西,紅薯也隻啃到了皮,它餓了,要出來隨便吃點什麽。


    它緩緩地爬,一點一點地朝著儲藏食物的那一角靠近,快到了,就差一點了,隻要到達那個位置——


    它突然毫無防備地被一個人從背後拎了起來,調轉了方向。


    這個麵無表情的男人看著它,眼睛好像在看一團泥巴,許久之後,他突然壓低聲音問:“餓了?”


    它瘋狂點頭。


    然後,它被他塞進了那個裝滿沾灰黃豆的小筐裏:“吃幹淨。”


    它:“……”


    淚,流了出來。


    第二天醒來,楊枝就開始忙著把東西塞進儲物戒指,她在這邊的生活簡樸,收拾起來倒也不難,不多時,整個草屋基本都空了,楊枝滿意地巡視了一眼,轉身對圖南說:“好了,我們回去吧。”


    圖南很乖地說:“嗯。”


    楊枝卻彎下了腰,抱起了躲在角落裏團成一個球的小狐狸:“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這裏確實沒什麽食物,你也不太會捕獵的樣子,在這裏——吥。”


    ……


    屋子裏一片沉默。


    楊枝石化了一小會兒,而後把看起來有點屈辱的小狐狸放下了,離它稍微遠了點:“昨天吃什麽東西了,居然學會放屁了?”


    難怪她起來之後覺得屋子裏好像有股奇怪的味道,她還以為是她醃起來的魚臭了,沒想到……


    她默默地又離它遠了幾步,並且指揮圖南把它抱起來,帶走。


    圖南也很聽話地把它抱了起來,半點也不嫌棄地塞進自己懷裏,但那隻小狐狸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掙紮得格外厲害,半點也不配合。


    楊枝遠遠的奇怪地問:“你不想和我們走嗎,如果真不想的話,我也不強行帶著你。”


    她剛說完,小狐狸就不動了,它僵硬了一會兒,而後先是憤怒地叫了一聲,才腦袋往圖南胳膊下麵一紮,屁股朝上,不動了。


    楊枝看它這個姿勢,眉毛有些抽搐,它的這個姿勢對圖南的嗅覺可能會造成一些威脅。


    圖南卻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雙清澈的眼睛看她:“姐姐,回去吧。”


    楊枝點頭。


    兩個人各自禦著剛剛收服的劍回玄冥了。


    因為一大早楊枝就已經傳了青鳥回去報信,他們兩個到達玄冥山門的中心廣場時,居然已經許多師弟妹在那裏候著了,見他們兩人的身影,他們都爆發出一陣驚喜的叫聲,圍著兩個人跟腳狗一樣地轉。


    人群後麵,靖安和雲鶴兩位師父也都站著,一向情緒外露的靖安也就算了,連雲鶴都看起來非常激動,差點抹起淚,看得楊枝感動的同時簡直要歎氣。


    靖安穿過小蘿卜頭們走到兩人身邊,和他們開玩笑:“小枝啊,你這和回門似的,抱著小東西,還背著牲畜還有農貨,看來今年收成不錯?”


    楊枝:“……師父,你正經一點。”


    靖安朝她笑了笑:“好。”


    他偏頭,對著圖南說:“你這半年大概也辛苦了,房間已經被收拾好了,快回去洗個澡再睡一覺,其他的事情等晚飯時再說。”


    而後,他又看向楊枝:“你先跟我來一趟。”


    楊枝沒有異議,簡單地和圖南交待兩句便和兩位師父一起去了書房,進了書房,靖安把門關上了,又低聲念了一個隔音決。


    楊枝奇怪地問:“師父,你這是幹什麽?”


    靖安轉身,這時,楊枝才發現他的表情居然很嚴肅,甚至還隱約地有些擔憂。


    他走到桌前,把一個紙雁遞給她:“一個時辰前收到的。寫信的人是蜀山的沈紅鳶。”


    楊枝詫異了:“她?她寫信來做什麽?”


    雲鶴在桌後道:“你先看了再說。”


    楊枝沒辦法,隻能打開看,這一看便是許久,看完之後,她的表情也變了。


    這……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在29章後送了大家一千多字的內容,沒看的話記得回去看啊!不然劇情不連貫的!刷新一下就可以了。


    第31章


    “雖然我和圖南已平安走出秘境, 但有些事情必須告知你們一聲,以防未來發生無法預料的變故。


    走出秘境後我才知道,原來外麵隻過去半載, 但我與圖南在秘境中其實已經待了兩年有餘。


    剛被困入秘境時, 我們都在尋求出秘境的道路, 但如何找尋都無果。後來,圖南尋找了兩把劍,取劍後劍室的牆壁上出現了一些字跡, 那是一種我以前從未見過的功法。功法旁邊還有刻字。刻字說隻需要修煉那本秘籍,便能以靈力化刃斬開屏障, 走出秘境。


    但我看那功法隻覺得它稀奇古怪,雖然能使人快速提高靈氣, 卻可能有弊端, 可惜以我學識,無法準確判斷。


    出於謹慎, 我不欲修煉此功法, 也勸圖南不要修煉。隻要按照原本的方法修煉下去, 日積月累,總有出關的一日, 況且秘境內靈氣充沛, 十分適宜修煉。


    最初, 圖南和我一樣照常修煉,但時日越久,他便越難安, 我撞見過他幾次白日裏噩夢難醒,未看見的更是不知凡幾。如此過了一段時日,便撞見他開始修煉那本秘籍, 我和他觀念分歧,勸說數次仍無果,為了避免擴大矛盾,隻能緘默。


    再不久,我們便出來了。


    我猜測他並不會和盤托出此事,便寫信稟告他的師門,望各位師長多加注意,弄清楚那功法到底有何壞處,以作預防。功法內容已經附在信後。


    還有,雖然他並非為救我而入秘境,但畢竟沒有他的話,我至今仍舊無法脫出,此恩需報。我即將突破,需要閉關許久,無法繼續研究那門功法,但我會在閉關之前會把之前答應他鑄造的羅盤做好,這幾日便開始動手,不日便可托紙雁送來。”


    楊枝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越看臉色越難看,心緒翻騰,一張紙捏在手裏都快皺成鹹菜了。


    靖安師父雖然也在擔憂此事,但他也被楊枝的表情嚇到了。


    人都是這樣,自己再擔心,隻要有人比他還擔心,立刻就能調整心態反過來當開導者。


    他笨拙地活躍氣氛,哈哈假笑:“這秘境還不錯啊,裏麵兩年外麵半年,要是我把那些隻會嗷嗷哭的小蘿卜頭扔進去,過幾年打開,一個個都變成壯勞力了。或者派幾個人進去種地,人家一年兩茬稻,我們八茬,簡直不得——”


    楊枝麵無表情地看他,靖安啞火了,默默地把“了”字咽了回去。


    還是雲鶴師父靠譜一些,他眼中一片凝重,和楊枝說:“事情就是這樣,信我們都看過幾遍了,功法我和靖安也研究了一下,但和蜀山那位姑娘所說一樣,隻能看出不同尋常,卻分析不出到底有何問題,也或許隻是前輩大能自己琢磨出的功法。楊枝,圖南自秘境走出後,有沒有和你談起這些事?”


    楊枝偏了偏頭,咬著牙說:“沒有。”


    他就會跟她說那些不痛不癢的事情。


    她昨日就覺得不對,但卻不知道他的敘述和實情居然出入了這麽多。


    他說呆了半年,其實是兩年。他說隻夢見一次,其實不知道多少次,他說修煉修煉就出來了,結果呢?修煉了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功法,人是出來了,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出什麽問題。


    一個人待了兩年,居然也學會不動聲色地撒謊騙她了,還和沒事人一樣要她挑劍!


    楊枝心裏惡狠狠地罵他,恨不得把他噴的狗血淋頭,手卻不受控製地握在一起,微微地顫抖,她求助地看向兩位師父:“我能做些什麽?”


    簡單的商量後,他們定下了主意,兩位師父負責在藏書樓裏查找典籍,看看有什麽類似的可供參考,若是直接能找到具有相關記載的資料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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