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一想,東珊又覺此事疑點重重,朋友之間的話,旁人怎麽會知曉呢?「他有什麽仇人嗎?你可知告密者是何人?」


    正因為一無所知,蘇棠才越發憂慮,「你也曉得他阿瑪乃是朝中重臣,縱橫官場四五十載,至今屹立不倒,肯定有自己的黨羽,亦會在無形之中得罪很多人。是誰告密我尚不清楚,就怕皇上會因此而懲處休如,他若是被關在刑部,會不會遭受嚴刑拷打?」


    官場的規矩,東珊不太懂,隻能等著傅恆歸來再打探,「此事尚未有論斷,興許是誣陷也未可知,鄂容安乃是首輔之子,皇上看在鄂中堂的麵上,應該不至於嚴懲他。你稍安勿躁,且等傍晚傅恆歸來,我將來龍去脈打聽清楚,再差人給你回話。」


    「那好,不管傅恆是否知情,今晚你都差人來跟我說一聲,否則我難以安心。」


    東珊又好言安慰了幾句,蘇棠這才擦了擦淚,就此告辭,回府等消息。


    蘇棠走後,東珊也開始惴惴不安,隻因傅恆與鄂容安關係最為密切,卻不知此事會否牽連到傅恆?


    掌燈十分,傅恆回到南月苑,神色頗為凝重,不似先前那般輕鬆歡愉。東珊隱隱生憂,沒讓丫鬟為他更衣,親自過來為他褪下官服,問及鄂容安被奪職一事。


    第132章 傅恆亂了分寸


    傅恆奇道:「我還沒提呢!你聽誰說的?」


    東珊便把蘇棠來過一事簡略概述了一遍, 傅恆瞭然點頭, 嘖嘆道:「還能是誰?敢與鄂中堂抗衡的,唯有張閣老, 這兩人鬥了大半輩子,互不相讓。此次休如被參, 正是張閣老授意。」


    張廷玉?居然是他的意思?「他與鄂中堂有仇, 何必要禍害鄂容安?」


    「隻因這當中牽扯的人太多。」換上便服後, 傅恆來到躺椅上坐下, 東珊坐在一旁的圓凳上, 捏著他的手指,幫他放鬆筋骨。


    被夫人這般拉來扯去, 傅恆甚感舒坦,但一想到鄂容安深陷黨爭, 他又心生憂慮, 枕著胳膊哀嘆道:


    「仲永檀你應該記得吧?上回他所參的鄂善, 還有被革職的侍郎吳家駒, 他們都是依附張廷玉的官員, 而仲永檀則是鄂中堂的門生,當時仲永檀密奏一事,其實是鄂中堂在背後指使, 想藉機打擊張黨。


    彈劾成功後, 仲永檀由此發跡,深受皇上器重,這回他們又打算彈劾刑部尚書張照, 卻被張照提前察覺,反咬一口。隻因皇上打算派仲永檀去江南治賑,這道留中密折的內容尚未公開,仲永檀卻告訴了休如,偏巧此事被張照知曉,便立即上疏彈劾。」


    東珊聽得稀裏糊塗,「留中密折是何意?」


    她聽得太認真,一時間忘了給他捏手指,傅恆反握住她的手,輕聲解釋道:


    「皇上禦批過的奏摺大都會送至軍機處另行抄錄一份,以備核對查找,但有些機密要事,皇上不願公開,便會留在宮中,不發往軍機處,此舉謂之留中。也就是說,摺子沒到過軍機處,鄂中堂不可能知曉,仲永檀卻私下告知休如,說皇上要派他去治賑,休如才會被連累。」


    「那他會不會被嚴刑拷打啊?他那樣文質彬彬的一個人,怎生受得刑部的折磨?」


    目睹東珊蹙眉憂慮的模樣,傅恆心下微酸,「你好像很關心他?」


    聞到酸味的東珊當即甩開他的手,白他一眼,「我是替蘇棠問的,她很擔心她的夫君,才讓我向你打探,我即便是關心,也隻是作為朋友而已,你想哪兒去了?」


    傅恆暗恨自個兒嘴快,趕忙坐起身來,摟著她的肩好言哄道:「開個玩笑,萬莫生氣。」


    才成親時她就解釋得很清楚,如今已成親四載,他居然還在懷疑?「咱兒子都快三歲了,你還胡思亂想呢!」


    「沒瞎想,就隨口一說,我錯了,夫人莫惱。」生怕她惱火,傅恆打岔說起了旁的,


    「原本官員審訊的確在刑部,但彈劾者張照乃是刑部尚書,為避嫌,皇上特將仲永檀和休如關押在內務府的慎刑司中受審。」


    一說起正事,東珊也就沒工夫與他計較,「內務府?那不是你的地盤嗎?是你在審他們?」


    搖了搖頭,傅恆道:「我與鄂容安本就是摯友,皇上怎麽可能讓我審他?審查之人乃是莊親王允祿、和親王弘晝、張廷玉以及訥親等人。」


    實則東珊最擔心的還是傅恆的境遇,「那你和鄂容安交好,會不會被牽連在內?」


    「那倒不會,」傅恆行端坐正,自是無畏,


    「皇上之所以嚴查此事,正是因為鄂黨與張黨鬥爭太過劇烈,所以才借著此事拿鄂中堂開刀,我與休如雖關係密切,但並未參與朋黨之爭,是以問心無愧,再者說,休如也不可能把我扯進去,你不必為我擔憂。」


    隻要他沒事就好,東珊暗舒一口氣,但又不願表現出來,撇嘴嗤道:「誰擔心你了?自作多情!」


    「難道你不關心我了嗎?哎呀!我的心好痛,需要夫人揉一揉。」傅恆故意回趟著哀嚎連連,東珊知他是假裝,壓根兒不理會,起身往外走去,沒奈何的傅恆隻好坐起來跟了出去。


    想起一事,東珊停步回首問他,「蘇棠還在等消息,你所說的這些,我能告訴她嗎?」


    斟酌片刻,傅恆沉吟道:「朋黨之爭這些事不能說,她一個女人也不懂,懂得也沒用,你隻告訴她,皇上說了,休如乃是三品大員,不受刑訊,隻審問即可,勸她莫憂心,畢竟鄂中堂是先帝留給皇上的重臣,皇上看在先帝的麵兒上也不會拿他們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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