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東珊頭一回這般嚴肅鄭重的與他說話,這般一本正經與人講道理的樣子竟令他有種重新認識她的錯覺。


    室內幽亮的燭火柔柔地映照在她身上,她的側顏隱在暗影裏,但眸光依舊澄亮,寫滿了誠摯與坦率,四目相對時,再無仇怨與質疑,惟餘坦誠布公的交流,那一刻,他仿佛聽到有什麽在劇烈的跳動。


    如水般靜默深沉地流淌,又似火般灼熱滾燙地燃燒著,水與火交匯間,碰撞出璀璨的花火,在他心間轟然而炸,而後散落成點點星光,照亮他先前的迷惘!


    他對東珊究竟是什麽感覺,這個困惑他許久的問題終於在此時得到了明確的答案。


    對於她的提議,傅恆深以為然,這次的誤會正是因為他把所有事都悶在心裏,才會自己嚇唬自己,悶悶不樂那麽久,吃一塹長一智,往後他不會再犯這種錯誤,遂點頭表示贊同,


    「你說得對,坦白與及時溝通的確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誤會。往後我定會謹記這一點,不再與你鬧別扭。」


    為表誠意,東珊客客氣氣地詢問著他的意見,「那請問九爺您現在對我還有什麽不滿之處嗎?」


    瞄她一眼,傅恆沉吟片刻,故作為難地道:「這不太好說吧?」


    「剛說要坦白,你怎的又有顧忌?」微揚首,東珊十分大度地保證道:「你盡管說便是,我絕不生氣記仇。」


    既如此,那他可就直言不諱了,「其他的還好,唯一不滿的是分被而眠,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與你共被同寢。」


    「……」東珊聞言,嚇得一激靈,麵笑心惶:現在收回那句話還來得及嗎?


    第41章 同蓋一張錦被


    眼見她麵露難色, 傅恆故作寬容地補充道:「當然我隻是提議, 關鍵還是在你,你若不願, 我總不能強求是吧?說說而已, 不必當真。」


    這最後一句, 分明就是在反諷嘛!未免落人口實,東珊那烏亮的眼珠微微一轉, 挺直脊背強辯道:


    「我可不是說說而已, 撂出的話便是潑出去的水,斷不會收回, 但這提議也得正當合理, 不違背道義是吧?總不能你胡攪蠻纏我也答應吧?」


    「夫妻同蓋一床被,這不合理?有違道義想著?」


    東珊被反問得詞窮, 苦思半晌愣是找不到辯駁之言, 無奈之下隻好滿足他的訴求,答應不再分被。


    其實他也隻是說說而已, 他以為東珊伶牙俐齒,慣會狡辯推辭,未料她竟是好麵子,一時下不來台, 直接就應了!


    喜出望外的傅恆不再幹坐著,當即將她的薄被展開,又把自個兒的枕頭往中間挪了挪,順勢躺下, 見她依舊坐在床頭不動,便好心提醒道:「夜已深,還不快安寢?」


    他的眼中笑意深深,暗示的意味那麽明顯,她又豈會不懂?眼下這哪裏是錦被,分明就是虎口啊!一躺下去怕是要被吃幹抹淨的,於是東珊藉口說要看書,讓他先睡,他卻說要一起看。


    想起那晚被迫在他懷中看書的情形,東珊心有餘悸,立馬改口,「薔兒說夜裏看書傷眼睛,算了我還是不看了,睡吧!」


    說著她小心翼翼地躺了下來,饒是同蓋一張被,她也盡量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自始至終都規規矩矩地望著帳頂,不敢側目,隻因兩人離得太近,且她的餘光分明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盯著她,盯得她好不自在。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傅恆不禁懷疑,「帳頂有我好看嗎?」


    她怎麽就嫁了這麽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男人呢?東珊納然道:「其實我也沒看什麽,就是隨便發呆,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那你不如看著我發呆唄!」說著傅恆側了過來,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無奈的東珊隻得側過身,而他就這麽凝望著她,與她對視之際,眼中盡是笑意。


    這樣的溫柔竟令她有一種莫名的危險感,他的雙眼幽深似旋渦,她生怕自己一靠近就會深陷其中,再難抽身,心惶惶的她不自覺地垂下長睫,說是困了要先睡。


    剛想回身躺平,卻被他一把撈入懷中,但聽傅恆摟著她輕哄道:「睡吧!不早了,熬夜不好。」


    可是他這個樣子她還怎麽睡得著啊!東珊欲哭無淚,「這可是夏天啊!摟在一起你不覺得很熱嗎?我……我都出汗了。」


    這句話可真是問到他心坎兒上了,「的確很熱,不過不是天熱,是你讓我燥熱。」


    他的聲音越來越沉啞,且還不自覺地貼近她耳尖,與她耳語的同時甚至還噙住了她的耳珠,薄暖的唇瓣輕抿嚅著,那男子特有的氣息不斷的在她鼻息間繚繞,以致於東珊蘇麻難耐,嚇得伸手推拒,聲線明顯發顫,


    「你……你想怎樣?」


    魚兒終於上鉤了,傅恆揚唇壞笑,意有所指,「不是說很熱嗎?我幫你消消火啊!」


    方才是說假話,這會兒她是真的熱了,很想離他遠一些,免得落入他的陷阱中,


    「你這個人怎的得寸進尺?我隻答應蓋一張被,可沒說答應旁的。」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嘛!他在想什麽,她該心知肚明才對,「難道你覺得夫妻二人應該躺在一起數星星看月亮?我若真對你沒有任何念想,你該懷疑我是不是有問題吧?」


    一句話堵得她無言以對,那晚他已說過,行房天經地義,她也沒有反對的理由,畢竟這是她的夫君啊!她理該滿足他的念想,不能一直推諉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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