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孝搖搖頭,輕聲道:「你已經幫大哥分擔了爹娘的贍養,大哥不能事事都要你幫襯。」


    「大哥。」謝行儉顫聲喊,「你別跟我生份,我怕你嫌棄我了……」


    「說什麽呢!」


    謝行孝瞪了謝行儉一眼,「都兩個孩子的爹了,還說胡話!大哥永遠都是你大哥,今日跟你說這些,沒旁的意思,一來是想你嘮嘮嗑,你常年在外做官,大哥找不到機會跟你閑聊,今日正好有功夫和你說說話,你倒好說起胡話來了!」


    謝行儉破涕而笑,忍淚打趣道:「爹娘在京城住了小十年,現在來南疆住住也好,正好懷知和遇年喜歡海邊,到時候我讓兩個孩子時常過來看看爹娘。」


    「行。」謝行孝爽朗嗯一聲,再開口卻是哽咽,「祥哥兒有今天,多虧了你啊小寶——」


    說著,謝行孝落下淚花,語無倫次道:「幾個孩子中,屬蓮姐兒和賢哥兒最乖,筠哥兒和他弟弟我也不擔心,我最擔心的就是祥哥兒,十□□歲了婆娘也不娶,硬說要去外邊行商,我哪裏放心的下,隻好寫信給你,你說南疆是個好去處,祥哥兒歡天喜地的去了,可我又愁他在南疆受人欺負,這回來了南疆,祥哥兒跟我說,是小寶你瞞著大家在南疆幫他找對接的商隊,幫他疏通官道上的關係,沒有你,哪有現在的祥哥兒……」


    絮絮叨叨一大段,謝行儉立在對麵認真聽著不說話,待大哥說完後,謝行儉咬唇張開手臂,兩兄弟學著小時候的樣子展顏擁抱在一起。


    ……


    那一晚,謝行儉有史以來喝醉了酒,之後回南疆的隊伍隻剩下謝行儉一家人,連團寶都留在了南疆讀書,偌大的車轎子裏少了嘰嘰喳喳的團寶,謝行儉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羅棠笙將兒子往謝行儉懷裏塞,謝遇年乖乖的喊了聲爹爹,謝行儉親親兒子粉雕玉琢的小臉,抬頭問羅棠笙:「你真打算送懷知去北疆?」


    近兩年北疆戰亂四起,他老丈人早在年初的時候就領兵駐紮在北疆,三年五載怕是回不了京城,女兒懷知和嶽父的關係好,因此吵著鬧著要去南疆陪外祖父,北疆亂的很,他當然不同意,所以才將女兒從定州接回來去南疆玩一玩,企圖轉移女兒的注意力,讓女兒日後留在京城。


    誰知道,懷知背著他偷偷的又跑回了北疆,瞞的這麽嚴實,想必這裏麵肯定有她娘的手筆。


    羅棠笙幹笑的抬手掃掃額前的碎發,「懷知雖說才十歲不到,但一般的人難敵她的拳頭,何況她身邊有羅家將守著,在北疆的安危問題夫君著實不用擔心。」


    謝行儉心頭一軟,輕聲道:「她到底是女孩子,成天的在外邊跑,到時候跟團寶一樣,野慣了就……」


    「不會的。」羅棠笙橫了謝行儉一眼,篤定道,「懷知性情是豪爽一些,但還不至於像團寶,夫君也真的,懷知是你的親女兒啊,哪有人說女兒野得像個小子!」


    謝行儉伸手戳玩著小遇年手背上的的胖窩窩,悶聲笑道:「懷知從記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嶽父身邊,吃飯大快朵頤,笑時從不掩口,來去總是一身勁裝,不是我這個當爹的說她,屬實是瞧不出她有半分嬌媚女子的姿態。」


    「軍中兒郎不都這樣嗎?」羅棠笙沒好氣的道,「我幼時若非生病得了夢魘,此生大約和懷知沒區別。」


    謝行儉覷了兒一眼塗脂抹粉打扮俏麗的妻子,撇撇嘴沒說話。


    「你不相信?」羅棠笙鬱悶的拔高聲音,麵色激動道,「如果不是五歲那年我得了夢魘,我爹定不會嬌養我,如此一來,我肯定跟懷知一樣,緊隨著我爹四處征戰,做一個女中豪傑,而不是長居深院為男人生兒育女洗手做羹湯。」


    謝行儉拍拍被親娘唬了一跳的兒子,目光中似有流光微微動:「這麽說,娘子後悔嫁給我了?」


    羅棠笙啞然,謝行儉不依不撓的的負氣:「娘子是將門出身,配一個威猛將軍綽綽有餘,餘生跟了我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遺憾情有可原。」


    邊說邊將萌噠噠的兒子擁在懷裏,低著頭跟兒子說話:「咱們遇年不喜鬧,長大娶娘子時可要睜大眼睛,將門虎女大多瞧不上咱們這樣的柔弱書生……」


    羅棠笙惱羞成怒,一把將兒子抱過來,氣的仰倒:「夫君說的都是些什麽話,咱們不是說懷知的事嗎,怎麽扯上遇年了?」


    謝行儉板起臉,手中沒了娃娃抱著,他索性脫了鞋子雙手抱住自己的腿,蜷縮在馬車角落,孤零零的模樣甚是可憐。


    「夫君?」羅棠笙放柔聲音走近,謝行儉蓋住眼睛不說話。


    謝行儉在羅棠笙麵前從來都是一副溫情脈脈的樣子,今天這樣不理睬羅棠笙的情況簡直少有。


    「夫君是氣我剛才那番洗手做湯羹的話,還是氣我擅自做主送走了懷知?」羅棠笙緊貼著謝行儉坐下,將奶香的兒子往謝行儉懷子塞。


    小遇年尤為聰明,張開手臂要謝行儉抱抱,謝行儉一把將兒子接過來,悶聲道:「我兩件事都氣。」


    羅棠笙心下瞭然,主動站起來伸手圈住謝行儉的腦袋,沉默片刻道:「夫君別惱,我如何嫁給夫君的,想必夫君心裏也有數。」


    謝行儉抱兒子的手指動了動。


    「初見夫君時,是在府城茶館,那年夫君剛下場。」


    謝行儉恍惚記起那年在茶館的事,肆意張揚的俊少羅鬱卓,以及羅鬱卓身邊坐著的那位輕紗蒙麵的神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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