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許諾,馮時眼睛放光,熠熠生輝。


    「下官沒旁的要求,隻希望崔婁秀兵敗之後,大人回京城能在皇上麵前替下官美言幾句。」


    「就這?」謝行儉詫異,他還以為馮時會獅子大張口呢。


    馮時儒雅的臉上飄過一抹紅暈,不甚自在道:「現在龍椅上的這位皇帝,看似慈眉善目,實則手段……咳,下官罪該萬死,不該論君王的不是。」


    說著,伸手扇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謝行儉眉如青山凝起,口氣冷淡:「臣子守本分,皇上自會厚待於你。」


    馮時連連點頭,賠著笑臉道:「大人所言極是,當年宗親王和前吏部尚書孫之江之所以沒好下場,可不就是因為為臣子者,有了狼子野心嘛。」


    謝行儉但笑不語,當年他還埋怨敬元帝誅殺兩大家族下手有些狠毒,如今再看看馮時的倒戈,可見殺雞儆猴的效果還不錯。


    「朝榮夕斃,富貴無常,下官十年寒窗苦讀,好不容易出人頭地,委實不想因為崔婁秀的胡作非為而招惹禍水殃及家人。」


    馮時聲音沙啞起來,微微帶著哭音:「崔婁秀信任下官,就是看準了下官親人都在他手上,因此下官不敢亂來,隻能對他俯首帖耳。」


    話說一半,馮時吸吸鼻子,露出笑臉:「下官在大理寺和大人共事那段日子,切身體會到跟著大人才有肉吃,大人現在雖身陷囹圄,但下官知道這不過是一時困境,這點麻煩在大人眼裏算不得什麽……」


    謝行儉聽後啞然失笑,暗道馮時這馬屁拍的真響。


    他記得有一回在大理寺偷聽到江南四子的談話,這四人好一頓吐槽他們沒有抓住機會在京城出書揚名,說著說著又哀嘆錯過爭取整理一百零八十式的時機,還說什麽好事都讓他給碰上了,更有甚者,揚言日後他做什麽,他們就跟著模仿。


    打那天開始,他發現江南四子私底下總喜歡瞟他,這種被窺視的無措感直到他離開大理寺才消失。


    這件事,他曾經當做笑話和羅棠笙說過,羅棠笙聽了後拿出幾本書給他看。


    是羅家書肆的書,署名正是江南四子。


    他翻開看了看,和他出的考集有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他的考集名聲已經聞名遐邇,江南四子的書隻會被眾人認為是拾人牙慧,因而賣相併不如意。


    馮時似乎和謝行儉心有靈犀,同時想起考集的事,不過兩人付之一笑,誰也沒提考集的事。


    這棟四合院是馮家舊居,謝行儉問起江南四子其他三人時,馮時半吞半吐,這時,馮時的妻子秦氏端來一鍋熱氣騰騰的山羊火鍋。


    馮時眼神閃了閃,抬手請謝行儉和漕營兄弟們落座。


    「豫州羊肉緊實性溫,諸位舟車勞頓,喝一碗羊骨湯可以驅除身上的寒氣,各位請——」


    見馮時忽然轉移話題,謝行儉舉起筷子遲遲未動,漕營兄弟們搓搓手也沒動筷。


    「本官依稀記得在大理寺時,你們四人形影不離親密無間,如今這是怎麽了,你想擺脫崔婁秀來本官這頭,那其他三人呢」


    馮時悶哼一聲,提及另外三人,馮時啞巴了,緊張的如芒刺在背。


    謝行儉夾了一塊羊肉進嘴,淡笑道:「你們四人分道揚鑣了?」


    馮時嘴唇蠕動,臉色時而紅時而青精彩萬分,躊躇半晌,喉嚨裏愣是隻字未言。


    這時,馮時的妻子秦氏端著一簍子小青菜進來,見自家男人像個鋸嘴的葫蘆一聲不吭,當即氣笑,尖著嗓音沖謝行儉道:「官爺您擔待些,可別嫌棄我一介婦人插嘴。」


    謝行儉咽下口中鮮嫩的羊肉,笑著說:「大嫂子有話直說就是。」


    秦氏放下簍子,插著腰扁扁嘴,冷嘲熱諷起來:「官爺有所不知,他們算什麽江南四子,不過是讀書人之間吹牛拍馬罷了,自詡是清流墨者,卻三五成群的逛窯子喝花酒,男人風流些倒也沒什麽錯,可他們竟然恬不知恥的跑象姑館找男人!」


    桌子上的謝行儉和漕營兄弟們麵麵相覷,看向馮時的眼神多了一點趣味。


    馮時羞的麵紅耳赤,站起身推秦氏出去,秦氏哪裏肯,恨恨瞪了一眼馮時:「讓你別跟他們仨交好你偏不聽,這會子你還好意思委屈上了?」


    馮時胸膛起伏,麵色難堪的小聲說沒有委屈之類的話,秦氏見好就收,驟然換上笑臉:「官爺剛不是問另三個人嘛,他沒臉說,我來說。」


    「說什麽說,官爺麵前,你別瞎胡鬧。」馮時忽然板起臉,擺出當家男人的威風。


    秦氏眼神瑟縮,勉強的笑了笑:「行,你不讓我開口,那你親自來,好好跟官爺交代交代你那三個好兄弟都幹了什麽缺德事。」


    說完,秦氏就氣呼呼的出去了。


    謝行儉自顧自的燙起小青菜,馮時握著拳頭,張嘴時覺得口舌生澀:「他們三人已經投靠崔婁秀了,大人從南疆過來,想必已經見過南疆軍了吧?」


    何止見過,他還殺了。


    謝行儉笑笑,不再追問其他三人的事:「海盜披麵皮子就敢大言不慚的稱南疆軍,崔婁秀想借海盜之手助他登基,簡直癡心妄想。」


    「崔婁秀利用海盜屯兵篡位,打的是正綱紀的名頭。」馮時悶聲道。


    「正綱紀?」謝行儉語氣怪異,忽道:「你之前說向棕不是向家子,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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