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寡婦的家人不鬧嗎?」


    羅棠笙心口發悶,放重語氣道,「江南府才除去瘟疫,四處都插滿了除病的草藥,寡婦們怎麽還會染疾?何況我們親眼在水溝見到了屍體,衙門都不調查就這般草草結案?」


    「那些家人一心念叨著貞節牌坊,有了榮耀誰還會冒著得罪官府的舉動,去多此一舉追查死因。」謝行儉緊繃著臉,頗感頭疼。


    「死了是他們的女兒或是媳婦,怎麽不會追究?」從小生活在甜蜜罐家庭下的羅棠笙有些不明白,義正言辭道:「若是我羅家的女人在孤女巷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爹定會大動幹戈查個水落石出。」


    「但嶽父不會放任女兒去孤女巷。」謝行儉嘴角抽搐。


    他也不會允許!


    羅家的女兒去孤女巷當寡婦,這不是明擺著詛咒他早死嗎?


    羅棠笙嘟嘴笑:「那當然,孤女巷又不是什麽好地方……」


    說到此,羅棠笙意識到之前的不妥,忙訕笑的補救,「夫君別多心,我不過是打比方,並不是……」詛咒你。


    謝行儉唇角微勾,見羅棠笙麵色羞悔交加,整個人尬的像熟透的果子,看在眼裏心窩直癢癢。


    想起居三還在場,謝行儉按住撩撥的小心思,沉吟問:「那幾家棺材已經下葬好了沒?」


    居三立馬答:「快葬了,我回來時那幾家正抬著棺材往山上趕。」


    「按理說得了牌坊,怎麽著也要吹打兩聲吧,怎麽驛站這裏一點嗩吶聲都沒聽到?」羅棠笙臉上紅暈褪去,頗為複雜的問。


    「確實古怪,」居三納悶的應聲,隨後又斟酌著話語,「外人說那三個寡婦染了惡疾,必須早些葬了才安心。」


    「這話也就隻能糊弄不知情的老百姓。」羅棠笙冷笑,「明明是枉死被害……」


    謝行儉倏爾放下茶盞,眼中泛著一股詭異的笑容,「既然崔婁秀急著埋掉這些寡婦,想必裏麵肯定有鬼……」


    羅棠笙和居三齊齊點頭,謝行儉忽然話題一轉,道:「聽說江南府的山上長有一種甜脆柿子,眼下正是採摘柿子的時節,棠笙,要不要出去摘柿子?」


    羅棠笙嘴角梨渦深盪,迅速道:「夫君你不會是想去看寡婦下葬吧?」


    「噓。」謝行儉手指往妻子嘴唇上一貼,淡笑道,「摘脆柿子而已。」


    他早就饞江南府的脆柿子了。


    至於寡婦下葬……


    一道看了也並無不妥。


    誰讓崔婁秀那晚給他不痛快呢,崔婁秀急著埋人,肯定是因為孤女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崔婁秀硬要隱瞞的事,那他非要揭穿不可。


    第206章 【二更】


    深秋的江南山上, 楓葉如火, 這日子下了幾場細雨,山上的氣溫比之山腳要冷很多,謝行儉出門前囑咐汀紅給羅棠笙套件保暖的絨氅, 以防雨露濕身, 受了風寒可不好。


    這一個多月坐船沿著淮安城南下,謝行儉一行人早就已經憋的煩悶,現在出去爬山透透氣也好,一個個像剛從籠中鑽出的小鳥,恨不得將山上的新鮮玩意全搬回驛站。


    今日陽光和煦, 江南府城外的小耳山上人頭攢動, 到處都是穿著花花綠綠的小姐、公子哥以及不離身的奴僕。


    江南府有孤女巷講究貞潔守則,但對於這位未婚的小年輕們, 似乎又格外的寬容。


    瞧滿山男男女女傳出的歡聲笑語,謝行儉想都不敢想城內會有一個束縛女人的『囚牢』。


    小耳山的半山腰處有幾塊平坦的枯黃草地, 是專門給上山採風的人們中途休憩用的。


    謝行儉上山還有別的事要做,遂不打算帶羅棠笙去山頂觀光, 便讓居三在山腰處鋪了一塊厚布,將帶來的吃食一一擺上。


    山腰處的視野非常寬闊,往下俯視能將江南府城觀覽個大概, 旁邊有不少平日拘束的小姐們在丫鬟的幫助下放風箏、撲蝴蝶,西北角有儒雅的學子們高聲吟詠詩文對子,好不雅興。


    江南府不愧是才子佳人盛產之地,就在謝行儉坐下來與羅棠笙閑聊的空檔, 那邊幾位學子們已經寫出了好幾首詩。


    字字珠玉,婉約細膩的有之,雄奇飄逸的亦有之。


    謝行儉這個不擅詩文的人聽了都讚不絕口,能一氣嗬成做出這麽多好詩,難怪每回京城科舉都是江南府考中的人最多。


    不遠處的書生們似乎在興高采烈的爭論一篇詩文的用詞,謝行儉見狀,恍若自己又回到了雁平縣學時期,青春洋溢意氣風發,那時起早貪黑念書雖然很累,但過的卻充實。


    做了官後,他日常奔波在養家餬口的官途中,鮮少有今天這樣的閑適時光,如今身邊再現拚搏求學的學子,他一時還有些羨慕他們。


    還是讀書好啊,什麽都不用多想,隻需一心好好讀書就行。


    羅棠笙惦記著採摘山果,說了會話後就領著汀紅和周圍的小姐們去附近采果子,跨籃采果的全是女眷,謝行儉不好跟隨其後,便交代汀紅仔細照應著羅棠笙,他則留在樹下賞風景。


    這時,書生們似乎已經角決出那篇詩文的用詞,愉悅的鬆口氣後,幾人圍坐成圈,吃著帶來的果子糕點開始嬉笑聊天。


    「聽說京城新科狀元謝大人來了江南府,不知道你們聽到消息沒有?」一個頭裹藍色布巾的少年咬了一口糖酥餅,笑問在場的人。


    「怎麽沒有!」旁邊的青年搶答,「前幾天入夜進的府城,我那時正好在街上,瞧了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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