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縣令怎麽可能會來!」謝行儉噗通一下坐倒在地,盤著腿輕聲道:「老族長才走,這邊正亂著呢,縣令縱是有心過來,我也沒心情見他。」


    見兒子神情萎靡,謝長義頓覺心疼,可聽到這番孩子氣的話,又覺好笑。


    「縣令是地方父母官,便是你在京城做再大的官,小寶,你也要切記不能得罪縣令。」


    謝長義耐著性子教導:「你不待見他,你這時是爽了心情,可你走了呢,咱們林水村的百姓怎麽辦?天高皇帝遠,說不準縣令大人就給林水村小鞋穿。」


    「他敢!」謝行儉怒而起身。


    還沒說下句話呢,外頭就鬧哄起來。


    「不知家中今日有喪事,得罪了得罪了。」


    謝行儉探出腦袋往院子裏看,隻見之前在老族長床頭哭的人此刻都圍在縣令大人跟前,躬著身子紛紛賠笑。


    「是喜喪,不礙事的。」說話的是老族長的大兒子,今年已經快七十來歲的謝鬆柏。


    二兒子謝鬆輝緩緩靠近縣令,連連拱手的問:「大人這會子上小人家,可是有什麽急事要交代?」


    「大人有事隻管吩咐。」謝鬆柏老臉一笑。


    老族長一生育有四個兒子,三兒子早年沒了,如今老族長前腳才走,後腳兩個兒子就拭幹眼淚恭維起別人。


    謝行儉譏諷的擰緊眉頭,黝黑的眸子裏灌滿無邊的冷漠。


    縣令背對著他,瞧著身架就能看出來不是從前那個縣令了,謝長義小聲道:「新縣令姓何,去年從外地調來的,據說一來雁平,就跟老百姓打成一片,名聲比上一任縣令要好。」


    「真好的話,他就不會沒眼力界今天跑過來打攪老族長。」謝行儉嗤鼻,厭煩的瞪了一眼縣令。


    縣令心有靈犀的轉過身,入眼撞見低矮的房梁下立著一位麵色不善的少年。


    謝鬆柏仗著年歲老,拄著拐杖招呼謝行儉過來。


    「小寶,這位是咱們雁平新上任的縣令大人,你還不快些過來拜見!」


    何縣令好整以暇的笑看向謝行儉,還裝模作樣的數落謝鬆柏兩句:「放肆!謝大人是翰林院清貴的翰林大人,豈容爾等召之即來?」


    「再大的官,說破了天,回到林水村,也是我謝氏的後生。」謝鬆柏最會察言觀色,心知何縣令剛才一番話不過是在抬舉謝行儉,便順著何縣令的話,大言不慚的接了下來。


    「大哥,」謝鬆青忍不住喊一聲:「瞧你這說的什麽話,小寶可是朝廷大官……」


    「什麽大官?」謝鬆柏不屑一顧道:「大官能輕易離開京城回咱們這?定是不起眼的小官,才會這般輕鬆的回家探親,你瞧瞧虞縣的徐大人,他那才叫一個官大呢,幾年才得空回一趟虞縣。」


    說著還拿那種不得誌的同情眼神瞥謝行儉,跟過來的謝家人聽到這些話,俱是臉色鐵青,無奈今天是老族長仙逝的日子,王氏和謝氏父子隻能將怒火暫時收斂起來。


    謝鬆青多少被兄長的膽大言論嚇到了,連忙跑向謝行儉,不安的補救,岔開話題道:「小寶你可別氣啊,你兩位叔大字不識幾個,竟會瞎說。」


    「謝鬆青!」謝鬆柏和謝鬆輝齊聲咬牙切齒的喊:「你讀了兩年書就飄了是吧?敢這樣說你大哥和二哥?」


    三兄弟的爭吵誤不了何縣令打量謝行儉,見謝行儉一身髒舊衣裳,不由的信了師爺的話。


    ——這位狀元爺在京城估計混的不如意。


    「謝大人。」何縣令拱拱手,態度很散漫。


    謝行儉被這聲略帶嘲諷的叫喚喊的差點作嘔,何縣令一見到他就緊盯著他的衣著看,他這幾天坐車疲倦的很,哪有心思捯飭自己,當然是挑著舒適的便服穿。


    他身上這件是他去年上京前他娘特意縫製的,料子不是頂好,針腳卻細密,款式有些簡單老氣,但適合深秋時節穿出來散心。


    他明白何縣令鐵定覺得他沒穿華貴衣裳,是因為沒錢買,對於他有沒有銀子買衣裳這件事,他才不屑跟何縣令這種隻會辯衣識人的凡夫俗子說。


    「不知謝大人歸來,何某有失遠迎。」何縣令笑著走來道:「謝大人果真是頭角崢嶸,風華正茂啊。」


    謝行儉麵色冰冷,不喜的瞪著何縣令,淡淡道:「何大人好歹是十年寒窗苦讀走出來的讀書人,又是雁平父母官,想來應該知道本官是林水村籍人,本官回自己祖地,用得著何大人你充大歡迎本官回鄉?」


    何縣令神色一僵,謝鬆柏和謝鬆輝被謝行儉這陡然散發出的官威嚇的兩腿發抖,倒是謝鬆青很淡定,拿著冷眼看向何縣令。


    何縣令是家裏出錢買的官,他哪裏懂這些話該在什麽場合說,就這麽上下嘴皮子一碰,順嘴就出來了。


    身邊的周師爺是何家花大價錢請來的智囊團,見自家主子被嘲笑肚子裏沒貨,當即笑妍妍的拱手:「謝大人誤會了,我家大人他……」


    謝行儉最看不慣的就是屈在官家人身後的這些幕僚或師爺,這些人大多沒安好心,整天跟在官家人後頭出爛主意,他敢保證何縣令這個蠢東西敢在老族長喪禮上闖進來,多半是這個師爺出的鬼主意。


    「何大人沒長嘴嗎?要你開口替他說?」謝行儉冷言打斷周師爺,目光如鋒刃割人,冷冰冰的睨著何縣令。


    何縣令見慣了周師爺替他收拾爛攤子,猛然見周師爺在謝行儉這裏吃癟,哪裏肯放過謝行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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