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許一陣酸澀苦楚席捲周身,謝行儉看不順眼李通許這種做作樣子,雙手環胸,目中輕蔑,譏諷道:「你成功的將朱長春告進了詔獄,合該高興才對,怎麽偏偏這副不得意的鬼樣子?」


    「謝大人……」李通許隨手抹點臉上不知在哪沾來的灰塵,汗水塗抹後,就這樣花著一張臉盯著謝行儉。


    似是起了很大的勇氣,李通許雙手不停的交叉握緊,聲音斷續哽咽:「謝大人,您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


    謝行儉倚靠在車窗旁,傍晚的夏風吹來涼意,打在他臉上舒服的很。


    他微偏過頭,心道李通許問的這個問題真犀利,他在想他一個靈魂胎穿過來的無神論者該怎麽回答才好。


    李通許雙腿並齊不安的坐在那,神色淒楚,似乎在等一個答案。


    謝行儉不清楚李通許想要個什麽答案,便模稜兩可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李通許轉而驚喜:「也就是說朱兄並沒有被假冒?」


    謝行儉點頭,李通許喜悅的眼光瞬間散開,挎著一張臉,垂頭喪腦的低語:「那我豈不是告錯了人?朱兄被我害了……」


    李通許失神的抓緊身下的木板,指甲刮在上麵發出「咯咯」瘮人的聲音。


    謝行儉聽的渾身起雞皮疙瘩,打斷李通許:「有空去大理寺看看他吧,大理寺下午來人說朱長春在牢裏已經神智不清,他如今這樣肯定是不能再回翰林院了。」


    唯恐這般說讓李通許有負擔,畢竟朱李二人曾經以兄弟相稱過,他想了想,又道:「即便你不告禦狀,朱長春在翰林院也呆不了多長時日。」


    李通許麵上的悔恨一閃而過:「謝大人這話什麽意思?」


    「從下午的情形來看,你也知道大理寺和都察院早就盯上了翰林院,朱長春到目前為止書法一塌糊塗,你覺得他能在兩司麵前不露出馬腳?」謝行儉眉一揚,語氣輕謔。


    「你說,朱長春到時候被打上買朝考題的罪名,然後被斬殺好呢?還是像今天這樣因為鬼上身變得神誌不清,也許還能撿回一條小命好呢?」謝行儉意味不明的目光愈加露骨。


    「當然是活著好!」李通許喊出聲。


    自從得知牢裏的朱長春就是真正的朱長春後,李通許整個人都快瘋掉了,他如何也沒想到,是自己一手將好友送進了牢房。


    天色越發暗沉,烏泱泱的烏雲壓在京城上空,謝行儉擔心等會有暴雨,便轉頭認真的看向李通許,簡短道:「朱長春鬼上身並無大礙,隻要他能恢復如常,能寫出一手錦繡文章,皇上絕對不會對他嚴懲的,頂多是嫌棄他曾經被鬼上過身,剝奪他的功名罷了。」


    「要怎樣才能讓朱兄恢復以往……那樣?」李通許急忙問。


    謝行儉嘆了口氣,這個朝代又沒有心理醫生,想讓一個人格分裂症的人恢復,太難了!


    不過,世事難料。


    「朱長春在翰林院與你關係最好,你多去牢裏看看他,多跟他說說你們之前的往事,也許能喚起之前那個朱長春。」


    李通許重重點頭,謝行儉又交代了幾句,「朱長春一旦恢復,你要立馬通知大理寺的人,立求讓朱長春再下筆寫一回文章,好證明他是靠自己的能力進的翰林院,隻有這樣,皇上才能赦免他。」


    朱長春這種暴戾人格已經存活了一月之久,他懷疑朱長春另外一個人格恐怕早已經沉睡。


    如果一直沉睡,朱長春就會一直被認為是鬼上身,敬元帝是絕對不會放鬼上身的朱長春出地牢的,也許過不了幾天,一把火燒了朱長春也說不準。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得盡快讓朱長春恢復常智!」李通許下了馬車後,腦子裏一直迴蕩著謝行儉的這句話。


    天邊烏雲上開始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嘩啦往下掉,李通許站在雨幕裏望著遠處的馬車良久,隨後拖著狼狽不堪的身子往大理寺走去。


    *


    謝行儉回到家後,換了身衣裳坐下,今夜王氏特意去集市上買了兩隻鮮活的雞,一隻拿來燉紅棗枸杞煨給羅棠笙吃,另外一隻燉好後,拿深井裏的水晾冰後,做成醋雞湯給謝行儉和謝長義吃。


    「這附近有一家賣醋的百年老字號。」王氏給父子倆各盛了一碗,笑道:「我聞著味道香,就打了兩壺回來,正好今天做一頓醋雞湯。」


    謝行儉笑著雙手接過碗筷,香醋散發著一股勾人的酸味,在燥熱的夏季,饞的他口水直流,才喝一口湯,就爽的渾身舒坦。


    屋外電閃雷鳴下著傾盆大雨,屋內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開吃全雞宴。


    團寶牙齒沒長好吃不了雞肉,隻能可憐兮兮的舔舔雞湯喝。


    謝行儉見小弟饞的緊,便將醋湯裏的雞肉撈一塊撕的粉碎,一點一點的餵給團寶,團寶嚼到興奮,兩條小短腿在桌子底下撲哧的搖搖晃晃,可愛極了。


    吃飯間,謝長義想起一件事,咧嘴笑的開懷:「你哥上午來信了,說楊氏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小寶你又多了一個侄子。」


    謝行儉笑道:「我記得大嫂懷孩子時,是去年七月份,眼下都快一年多了,應該上了族譜了吧?」


    謝長義道:「你哥就等著上族譜,所以寄信寄晚了點,小子叫筠哥兒,老族長起的名。」


    「筠哥兒?」謝行儉喊了一聲,隨即應和道:「這名字好聽,老族長一慣會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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