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手中的舉薦信,說的好聽是在歷年的稟生秀才中,選出類拔萃的人送往京城,但在官場中,有些現象已經約定俗成。


    舉薦名額少的時候,郡守大人多會考慮有背景的學子,一是賣給學生背後家族一個情麵。


    二是這樣的做法,雖然會招致其他學子不滿,但其他學子又無可奈何,因為你拚爹拚祖宗拚不過人家,這樣一來,郡守大人既能輕輕鬆鬆的解決名額的事,又不落百姓的交代,完美。


    向景但笑不語,等著謝行儉說話。


    謝行儉嘴角無語的抽了抽,「回大人,小人隻是聽平陽郡郡守穆大人說了一嘴,穆大人交代說是京城那邊的安排,其餘小人不知。」


    「好小子,你還想瞞著本官!」


    向景突然站起身,俯視著謝行儉,一字一句道,「本官昨晚行的匆忙,卻也看清了你諸多書箱裏的書,大多數書籍都鮮少有人知道。」


    「本官特意查看了幾個書箱,裏麵的書好巧不巧都是本官讀過的。」


    謝行儉歪著頭一臉懵,所以?所以讀同類的書怎麽了?


    有問題?


    向景見謝行儉神色自然,不似作假,他不由得緊了緊眉頭,心道是他多心了,這一切真的是巧合?


    向景今天旁擊側敲了好多,當下他也不藏著掖著了,直言道,「你不認識允之?」


    「允之是誰?」謝行儉迷茫的問。


    「徐允之啊——」向景急道。


    「徐……徐允之?」謝行儉擰著眉頭重複,「不認識……」


    聞言,向景見謝行儉真的不認識,頓時神色忽變,溫和的氣息不復存在,轉而冷漠掛上臉龐。


    「下去吧!」向景冷聲道。


    謝行儉慌忙放下茶盞,他也不知道怎麽了,這位大人就突然變了臉色,難道就因為他不認識徐允之。


    徐允之?


    徐?


    謝行儉躬身告辭的腳步忽然一頓,他抬眸輕聲道,「小人倒是認識一位姓徐的大人……卻不叫允之,名為堯律……」


    「堯律?」


    這回換向景迷茫了,突然他一拍大腿,「嘖,天天喊他的表字,倒是一時忘了他的名!」


    向景忙喊住準備離去的謝行儉,臉上復露出和煦的笑容,似乎剛才變臉嗬斥他下去的另有人在。


    不愧是在官場浸泡多年的人,這換臉的速度堪比京劇臉譜戲。


    謝行儉默默的坐回原來的位置,心裏暗暗嘆息,也不知道這徐大人哪來的魅力,他走到哪,哪的官爺都打聽他。


    但願向大人不會像穆勒一樣,想著將女兒嫁給他,好搭上徐大人這條線。


    謝行儉也是被向景弄昏了頭,不然他絕對不會將事態想的這麽歪。


    要知道向景可是正二品的漕運總督,雖是地方長官,但拎去京城比對比對,和徐堯律的都察院監察禦史的官階幾乎沒大小之分。


    真要比上一比,向景的漕運總督可是個肥差,而徐堯律的禦史一職則是個容易得罪人的差事,就這一點,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做漕運總督而非都察院一把手。


    「是本官一時疏忽,謝小兄弟剛才沒被嚇到吧。」向景撫著嘴角細小的八字鬍,哈哈大笑。


    謝行儉嘴角撇了撇,心道你心情好就稱呼我謝小兄弟,心情不好恨不得直接叫我滾,能不被嚇到嗎?


    不過,心裏嘰嘰歪歪吐槽,謝行儉麵上毫無怪罪,咧著唇角假笑著。


    向景忽視掉謝行儉的不愉快,笑道,「本官瞧你書箱裏擺放的書,好些書都是允之當初去本官府上求來的書單,天下僅此一份,忽而本官見到你也有,便留了心眼。」


    「你又說你出身寒門,寒門子弟卻能輕而易舉的拿到舉薦信,本官自然會多想些,謝小兄弟勿怪。」


    「不敢不敢。」謝行儉微笑擺手。


    向景喟嘆,「允之做官好些年了,當初比你現在稍大些,本官那時候還隻是一個四品文官,允之也不知從何處得之本官是孟先生的弟子,竟然求到了本官府上,非要本官給他找些好書。」


    謝行儉道,「小人的書單難道是大人所寫?」


    「非也。」


    向景搖頭,「本官隻跟他說了幾本罷了,其餘的都是允之自己摸索的,他的書單我有幸看過一眼,所以有點印象,因而看到你書箱裏的書,才會多想。」


    「怪不得。」


    謝行儉嘟囔,這也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吧,機率這麽小的事竟然都讓向大人碰上了,不過也能看出,向大人觀察細微,心思縝密。


    「允之怎會將他珍藏的書單給你?你與他是舊識?」向景好奇的問。


    謝行儉搖頭,將虞縣劫匪一事說給向景聽。


    向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是了是了,允之也是平陽郡之人,難怪會與你有交集。」


    向景不端官架子時,格外的話嘮,期間,全是向景一人在說有關徐大人的一些瑣事,謝行儉則好脾氣的回應「是,嗯,對,哦~」


    向景許是說累了,突然就歇了話。


    謝行儉捧著茶盞裝作喝水的樣子,其實從進船艙到現在,他已經喝了兩杯茶水了,再喝,是真的喝不下去了。


    可看上首的那位,似乎並沒有想讓他出去的跡象。


    謝行儉揉揉鼓鼓的小肚子,暗自嘆了口氣。


    向大人鋪墊了這麽久,有什麽話就不能直接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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