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沉默了一會,行至書櫥前,將厚重的樟木書盒打開,裏麵赫然躺著一封鎏金紅戳的書信。


    穆勒沒有當著謝行儉的麵拿出信封,而是捧出了旁邊的朝廷條令。


    「拿著。」穆勒不情不願的哼哼。


    「嗯?」謝行儉沒聽清。


    穆勒沒好脾氣的將東西塞進謝行儉的手裏,隨後便下了逐客令。


    謝行儉一頭霧水,他垂眸快速地將手中的書信完畢。


    竟然是國子監的舉薦信,由穆勒這位郡守大人親筆書寫。


    謝行儉捧著書信大喜過望,恨不得當場跳得兩丈高。


    他將這封薄薄的舉薦信小心翼翼的貼近胸膛,感受到心髒砰砰亂跳,這時候他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是真實的。


    他可以入學國子監了!!!


    謝行儉拱拱手,謝過穆勒後,正欲離開仰山閣,忽然腳步微轉。


    他有了舉薦信,那門外等候他的魏氏兄弟怎麽辦?


    他躊躇了一會,壯著膽子試問,「大人,舉薦信還有麽,門外兩位是學生的同窗好友……」


    謝行儉的無恥話語才說一半,穆勒氣呼呼的摔過來一塊石硯。


    指著謝行儉的鼻子,穆勒炸毛,「謝行儉,你別仗勢欺人!」


    謝行儉躲開迎麵砸來的物什,低頭一看,竟然是塊碩大的硯台。


    他慌忙蹲下身拾起硯台,小跑的將其放回到穆勒的書桌上。


    「大人息怒——」


    「趕緊走趕緊走!」穆勒現在看一眼謝行儉心就煩,可他又無可奈何。


    都察院監察禦史主掌監察、彈劾,不說與大理寺、刑部關係密切,其他五部見到禦史大人,誰敢放肆?


    禦史大人往皇上麵前一站,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穆勒若是沒做虧心事,他自然不怕禦史盯上他,可壞就壞在,他手上不幹淨。


    謝行儉摸摸胸袋裏的舉薦信,他有些彷徨。


    來郡城的路上,是他和魏氏兄弟三人,而且這場『旅行』,還是他攢的局。


    如果就他一人拿到舉薦信,那魏氏兄弟豈不是白忙活一趟?


    他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


    穆勒見謝行儉站在門口徘徊不走,氣得他咬牙切齒,之前看謝行儉哪哪都順眼,長相好,學問好,背景深,他還想著將幼女嫁給他。


    如今,謝行儉被他嫌棄到吐血,他自詡貪心過重,卻也沒謝行儉這樣的死皮賴臉。


    可穆勒一想到京城那位,默了默,隨後抬出胖手拍拍快喘不通氣的胸脯,忍著耐性道,「一郡舉薦信隻此一封,你既拿了,那麽你的同窗自然沒有。」


    說著,穆勒冷笑道,「你若是大方,可以讓給同窗,正好本官現在不忙,改一封舉薦信的時間還是綽綽有餘的。」


    謝行儉聞言,下意識的捂住舉薦信。


    他是想讓魏氏兄弟也能拿到舉薦信,但前提是讓他退出,那他當然不願意。


    不過,一郡之大,國子監不可能隻收一個學生,肯定還有其他的辦法能進到國子監。


    「學生惶恐。」謝行儉拱手,「學生想問問國子監收學生,可有章程?若有,還望大人能言之一二,學生代同窗感激不盡。」


    見謝行儉語速緩緩,態度中肯,穆勒聽了後麵色微霽,「章程自然是有的,過些時日郡守府門外自是會張貼出來。」


    過些時日?謝行儉暗忖時間有點晚,何況他們三人不可能在郡城久呆。


    謝行儉努力裝聽不懂,得寸進尺得央求道,「大人,常言道近水樓台先得月,學生長途跋涉來到郡城,顧不上梳洗吃喝便來見您,您風華霽月,為官明正……」


    穆勒捏著毛筆,聽謝行儉的碎碎念聽的腦殼發脹,渾身汗毛都根根豎起。


    穆勒大大小小的官做了二十餘年,還是頭一回見有人眼睛不帶眨得站在他麵前胡亂拍馬屁。


    臉皮極其厚的他當年都不敢這樣做,謝行儉一個連鬍子都沒長全的孩子瞎嚷嚷什麽。


    可憐的穆大人顧不上喊下人進來,自個起身哆嗦著肥嘟矮胖的身子,顛簸顛簸的跑到謝行儉麵前。


    邊將謝行儉往外推,邊不耐煩道,「你叫你同窗回家等著,十月下旬來郡城禮房,自會有人領著他們進去做題,入了學官的眼,就可以與你同去國子監。」


    謝行儉扒著門框,死活不放手,他急忙問道,「如何才能讓學官入眼?是考墨義還是考帖經亦或是考詩賦?」


    穆勒是個接近兩百斤的胖子,哪能跟謝行儉這樣年少健壯的孩子拚鬥。


    才推搡了一小會,穆勒就急的渾身冒虛汗。


    他伏在門框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謝行儉憋著笑意立在一旁。


    穆勒撐著門框,雙腿微有顫意,見謝行儉不達目的不罷休,他隻好招招手。


    謝行儉見狀,忙湊上前。


    穆勒對著謝行儉的耳朵輕聲的說了幾句,隨後趁著謝行儉不留神,伸出短腿,照著謝行儉的屁.股就是一腳。


    謝行儉一個趔趄沒站穩,撲哧一下往前一倒,摔了個狗啃泥。


    好在仰山閣院落前鋪著是青蔥草坪,若是換了石板路,謝行儉這張臉可就要毀容了,即便不毀容,口中的牙也要摔斷幾顆。


    魏席坤和魏席時一直守在不遠處的涼亭上,見門口鬧出動靜,兩人連忙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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