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劉月華在給我找台階,於是背過身去,伸手拿起桌上的洞簫,想去後院吹一曲。


    然後,聽見了關門聲。


    劉月盈這般被我氣了兩次,短期內應該不會再來了吧,一點也不想麵對她。


    她打著對我「在意」的幌子,做了多少實為傷害的事呢?所以,別再對我好了,讓我徹底死心。


    一心一意輔佐聖明之君,多好。


    ==


    從朝鳳宮出來,先是一段大理石鋪成的路,隨後有條幽深的小路在岔路口顯現。沿著小路一直往前走,能到鍾樓。那裏是整個皇宮最高的地方,天子腳下所有雄偉的建築、秀麗的山水可以一覽無餘。


    長公主感受到身邊那人毫不遮掩的低氣壓,一句話也不敢說。


    皇宮裏連風都是壓抑的,它隻會嗚咽,不敢兇猛的吹。


    劉月盈站在鍾樓上,雙手虛扶上閣樓邊緣的欄杆,向遠處眺望。


    連綿的山脈在遠處逶迤,滾滾江水奔流而下,近處是厚重而斑駁的城牆,門闕威嚴鎮守,粗壯的華表沖天而立。


    麵對如此磅礴的江山,皇姐的眼睛好像有點紅?


    劉月華揉了揉眼睛,真的沒有看錯。


    「月華。」聲音輕飄飄的。


    「我在。」


    「你覺得,大興如何?」


    「千裏江山幸得明君之禦,百姓休養生息已久,雖有北羌南蠻侵擾,亦不能阻其繁盛之勢。」


    一聲微弱的輕笑被風吹走了。


    「那大興國都如何?」


    「榮城飽經歲月,歷久彌新,龍脈綿延不絕。」


    聽見這話,劉月盈默不作聲轉頭看著月華,語氣無悲無喜:「枉廢朕讓你去金城的一片苦心,孺子不可教。」


    劉月華低下頭:「皇姐教訓的是,月華一定深刻自省。」


    「唉。」一聲綿長的嘆息從很深邃的地方傳來,又傳到很遙遠的地方去。


    「看不見她心慌,看見她頭疼。」


    四周安靜的隻有風聲。


    劉月華知道皇帝說的是誰。


    「皇姐,咱們回去吧,這裏風大。這些日子好不容易調理好了些,不要再招上風寒。」


    「得了風寒又如何,沒人會在意。」長睫毛往下垂,彎出一個冷峻的弧度。


    劉月華看見皇帝落寞的神情,咬咬牙鼓足勇氣:「月華是臣妹,有些事本不該多管。可是如果連我都不說,就再沒有人敢與您說了。望皇姐恕罪。」


    「說說看。」


    「月華鬥膽,姐姐對陽縷表白過心意嗎?」


    劉月盈好看的眼尾也耷下來,沒有回答。


    「姐姐,大家都知道你把她捧在心尖兒上,既然如此,為何不告訴她呢?」


    劉月盈蹙起眉頭,低聲說:「有什麽可說的,她看不出嗎?」


    「這不一樣,皇姐,陽縷再看得出來,也不如你的一句話。我知道,母後薨逝的時候父皇不準你返京,還對你說了那樣過分的話——那些話太過分了,才讓姐姐總是壓抑著自己的感受,不與外人道。可是,我覺得父皇做的不對。」


    「姐姐,你總是這樣壓製自己是會出毛病的。你若過的這樣不開心,父皇的在天之靈會不會後悔當年那樣斥責你?」


    「別胡說八道。」劉月盈皺著眉頭轉向先帝陵寢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


    「是,月華該打。可我還有一個疑問,姐姐如果真的介意沙鈺,為什麽不直接問陽縷?為什麽要背著她做這些事,你明明知道她一定會生氣的。我想不明白——皇姐你真的愛她嗎?」


    「住口!」皇帝像被踩到痛處,「成天到晚滿口渾話,貴為公主,與那些長舌婦有何二樣?好好的四書五經不看,民間談情說愛的戲本子是不是給你翻爛了?連父皇都敢議論,給朕滾去父皇陵寢前守孝半年,好好反思自己的過錯!」


    劉月盈斥責完長公主,大步流星的走下鍾樓,衣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這才叫真正的惱羞成怒。當然,皇帝是不可能羞愧的,隻可能惱怒。


    第64章 62心生退卻


    太陽還沒升上山頭,但天已逐漸變亮,蒙上一層淡白色的光。


    榮城的老百姓很早就起來了,一家包子鋪的老闆娘搬出長條凳子,在上麵壘起高高籠屜,屋裏的蒸汽順著窗格飄出來,飄上天空。


    一家二層樓高的茶社,小廝打著哈欠抽出大門的插銷木,推開門,就迎來了今天最早的客人。


    「二位客官您樓上請!」小廝看見有人來,立即打起精神將那兩人迎上樓,到好茶水,然後竄到樓下喊廚房開工。


    茶樓的木樓梯被小廝踩的「噔噔」作響,他心道今早上的客人看著非比尋常。


    妖艷的客人端起茶杯喝了滿滿一口,然後舒服地眯起丹鳳眼。


    「他們家的茶可真好喝,嗬嗬~」


    「你這樣牛飲,能品出什麽味來?」對麵的老者穿著白袍,看上去精神不錯,打趣那女子。


    「我這不是心情好嘛,慶祝陽大俠重見天日,又可以在武林叱吒風雲~說真的,你要再不出來,我都準備混進宮去找你了。」


    「說話沒個正形。」陽大俠被逗笑,可笑容沒保持一會兒,又露出愁容。


    「我能被放出來,肯定和小慮脫不了幹係。隻怕她找皇帝說了些什麽。」


    沙鈺一如既往的隨意,繞了繞頭髮說:「那肯定咯,她那個蠢貨能翻出什麽花來,把你救出來,肯定是把自己搭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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