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是真急了。


    三天前蔣十方離家,陸離拚命說服自己,他肯定是因為不良居心被自己當場戳破,心虛氣短才跑掉的,他這麽狗的人,肯定是想要吊自己胃口。


    後來他又聽到花栗病重的消息,他就強行把蔣十方拋到腦後,跑來醫院守著小花花。


    然而,就從那天起,他徹底失去了和蔣十方的聯係。


    他開始想東想西,常常和花栗說著話,思緒就飄到了蔣十方那裏去。


    那夜他醉得一塌糊塗,根本不記得出了酒吧後發生了什麽,隻記得和蔣十方耳鬢廝磨了許久,氣氛和動作殊為香豔,他當時以為是在做夢,迷糊中還腹誹了幾句:


    老子長這麽大,難得做個春/夢,主角竟然還是蔣十方。


    所以,第二天看到活體的蔣十方躺在自己身下時,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蔣十方走了,不該是一件很讓人高興的事情嗎?總算沒有人用浪蕩輕浮的口吻叫他honey了,沒有人厚顏無恥地湊上來說不管怎麽樣我都喜歡你了,他再也不用發愁,自己還不起這家夥的人情債了。


    隻是陸離總會忍不住想起蔣十方站在自己臥室門口的模樣,還有他那聲悲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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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自己真的誤會了什麽?


    他今天早上一覺睡醒過來,習慣性地躺在床上放空,一邊擼著小崽兒一邊天馬行空地想著什麽,一片漿糊的腦海又閃現起了那天蔣十方離開前的畫麵。在畫麵閃爍中,他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說起來,蔣十方的腿和腰其實都蠻細蠻白的……


    陸離想著想著就入了神,等到他察覺到自己的情況不大妙時,一股血直接衝到了天靈蓋,情緒激動到差點把小崽兒的一撮毛給薅下來。


    ……扶著牆從廁所裏出來,陸離把自己丟到沙發上,團成一團,不想說話,玩命給自己洗腦。


    這隻是生理反應而已!正常男人早晨都會有的那種生理反應!


    想是這麽想,陸離還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手機,撥通了蔣十方的電話。


    再問問看那天發生了什麽好了,搞不好……搞不好真的是誤會而已,畢竟……


    他剛想到一半,希望就被機械的女聲擊了個粉碎:“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空號?


    捏著手機,陸離蒙了頭。


    以前……他什麽時候都能聯絡上蔣十方,所以他覺得蔣十方很好找,可事到臨頭,他才恍然發現,他不知道蔣十方的家,不知道他的工作單位,不知道任何能和他發生聯係的現實場所。


    維係他們兩個關係的,全是虛擬的數字、賬號、手機號碼。


    他一骨碌爬起來,登陸上了qq,蔣十方的頭像是灰著的。


    他不死心,又登陸了dnf賬號,幾天不登陸,公會裏的信息簡直是鋪天蓋地,叮叮滴滴的提示音響得他心浮氣躁,他根本無暇理會這些,在冗雜的信息中搜索一圈後,他驚喜地發現,【十方來朝】在線。


    他巴巴兒地發了私聊過去:“你坐標哪裏?我找你去。”


    沒人應答。


    陸離著急了,進了服務器,按照記憶裏最後一次和蔣十方照麵的地方摸了過去,沒想到,遠遠地他就在神之都根特工坊街的入口看到了【十方來朝】那一身金閃閃的裝備。


    以前他總吐槽蔣十方這身純金的裝備,走在大街上就是一麵迎風招展、人形自走的暴發戶flag,別人看你這麽騷包,不搶你搶誰。


    蔣十方聽陸離這麽說,也不惱,樂嗬嗬地帶他去了一片峽穀,在一條小裂縫前站定,把裂縫指給他看。


    陸離蹲下來,看著裏麵黑黢黢的一片,好奇道:“這什麽玩意兒?”


    蔣十方蹲下來,勾著他的肩膀,說,你聽裏麵。


    沒過一會兒,就有一個男人的叫罵聲傳了上來,基本上已經處在半抓狂狀態,劈裏啪啦地罵得花樣百出,“十方來朝我艸你大爺”這種話已經算得上很小清新的內容了,可蔣十方就是不生氣,抱著胳膊向陸離解釋來龍去脈:“這裏是個bug區域,附了魔,掉進去的人靠武器、技能根本跳不上來,除了脫掉所有的裝備才能跳上來。所以,一般說來,誰搶我的裝備我就把誰丟到這裏來咯。”


    陸離:……媽/的變態。


    dnf裏所有的職業都隻能被動自殺,他這麽搞,明擺著就是要逼搶劫裝備的人割自己的肉放自己的血,對方得有多心疼,可想而知。


    現在在深淵底下關著的人估計身上帶著什麽寶貝裝備,還舍不得丟,隻能叫罵:“十方來朝你給老子等著!老子砍死你丫的!”


    陸離聽著這聲音熟悉,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是誰,而蔣十方氣定神閑地表示:“那你脫了裝備上來啊。放心,我是個君子,不動手。”


    看著蔣十方那把已經扛在肩膀上的黃金巨劍,陸離表示,他以後寧可相信這世上有鬼都不能信蔣十方這張破嘴。


    蔣十方蹲在縫隙邊緣,對陸離說:“其實這還不算什麽。你可以開你那個彈藥專家的號來,往下砸僵直彈,冰凍彈什麽的。”


    陸離:“……一直砸死麽?”


    蔣十方微笑:“不,砸到還有一絲血的時候,你就可以走了。”


    陸離腦補了一下,覺得如果自己被這麽毆打和羞辱,估計早就半瘋了,如果有幸能出來肯定要找蔣十方拚命,有一條拚一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陸離感歎道:“他到底是搶了你的裝備還是搶了你老婆啊?”


    蔣十方笑而不語。


    兩人和和美美地圍觀了半天那人的垂死掙紮,就離開了,十幾分鍾後,世界頻道上有人買了二百多個喇叭,狂罵【十方來朝】這個損色兒,利用遊戲bug坑人,臭不要臉,其中有條內容,陸離記憶猶新:


    “冊那我就fu/ck了,不就是爆了你老婆一個銀裝護甲麽,各憑本事!你搞什麽秋後算賬!”


    之前那些謾罵,蔣十方都沒接腔,由得下麵人議論紛紛,然而,發完這條後,【十方來朝】的id跳了出來。


    【十方來朝】那我讓你自己扒了你自己全部的裝備裸/奔,也是憑我的本事。


    那人本來已經半瘋了,被蔣十方這麽一撩,直接全瘋,抓狂地刷屏、遛三字經,蔣十方也沒再回複,明擺著是要把他當豬處理了。


    陸離一看到這消息,就想起幾天前自己跟別人組隊打boss時不小心被陰死了,爆了個高級護甲出去,心疼得他要命,怏怏不樂了兩三天,今天才緩過勁兒來。


    他馬上去找蔣十方,開口就說:“太過分了!你居然不告訴我他就是爆我裝備的那個,不然我肯定開彈藥專家的號來一點點弄死他啊!”


    蔣十方笑著說,下次,下次再說。


    想到這兒,陸離的心軟得跟什麽似的。


    以前的他,很少……或者說從來沒有留意過這些細節,他真的以為蔣十方就是講哥們兒義氣而已。


    想想看,蔣十方對自己是真的不錯,自己前些日子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的確過分了點兒。


    他迎了上去,繞著那站在樹下的【十方來朝】走了兩圈,用劍柄捅捅他,也沒有反應,陸離就發了個文字泡出去:“私聊怎麽不回啊?”


    對方沒有回應。


    陸離繞著他又走了一圈:“你身體好點沒有?……”


    想想他覺得這話不對,立刻打了個補丁上去:“不是,我是問,那天我們到底有沒有……我記不得了,真的。”


    “蔣十方?老蔣?小方方?”


    “……”


    “臥槽你究竟要怎樣啊?我知道錯了行不行?那天我不該說那樣的話行不行?”


    “我……”


    陸離急得抓耳撓腮,人明明就在,為什麽不說話?


    他也不知道怎麽跟蔣十方直接開口說話交流,打字還能自然些。他的手速飛快,想說的話又多,很快就掛了一身的文字泡。


    終於,那人物動了一下,發了個文字泡:“……什麽情況???我去上了個廁所而已啊。”


    陸離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剛準備追問他這幾天為什麽聯係不上,就聽耳機裏傳來了一個蠻嫩的少年音:“……你是誰啊?”


    陸離的雙手僵死在了鍵盤上。


    半晌後,他點開了語音,扶著麥克風的手著急地問:“你是誰?他呢?蔣十方……十方來朝呢?”


    少年顯然被嚇到了:“……你……我就是十方來朝啊。這個號是他讓給我的。”


    ……讓?


    陸離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跳到喉嚨口了,胸腔難受得慌,像是有團破棉絮堵塞在那裏似的:“不可能,他這個號很值錢的!他不可能隨便轉給別人!”


    少年:“我不是別人。那個……你認識我哥?我是蔣十方的表弟,我叫蔣羽。”


    陸離捏著麥克風,渾身冰涼:“……他在哪裏?”


    少年唔了一聲,說:“我哥不讓我說啊,他說不管什麽人來找他,都別說他要去哪裏。”


    ……自己那句“你是不是故意的”,真的有這麽傷人?他真的就跟自己這麽絕交了?


    陸離眼窩發了熱,悶悶地趴在桌子上,不再言語,一條條把公會和好友發來的雜七雜八的信息點掉,但點到一半,他的手頓住了。


    他看到了一條係統提示。


    愣了半晌,陸離瘋狂點開了好友的信息。


    三天前,所有人都在問他一個問題。


    三天前,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世界裏鬧翻了天。


    高玩【十方來朝】與高玩【六六】離婚。


    【十方來朝】用了五十萬金幣,強製離婚,根本不需要【六六】的同意。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炸了鍋,陸離再登陸的時候,這波熱潮才剛剛消下去。


    麵對著電腦,陸離都傻了。


    為什麽……


    為什麽能斷得這麽幹脆?為什麽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


    陸離捏著鼠標,無意識中越來越用力,直到快把鼠標捏炸,腦海中才突然跳出了個人名來——


    顧嶺!顧嶺說不定知道他在哪兒!


    ……


    麵對著陸離殷殷的小眼神,顧嶺平靜地給出了答複:“他沒來過這兒。你很關心他?”


    陸離一下緊張起來,瞟了下花栗,壓低聲音:“別亂說!……你……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顧嶺靠著門邊,微微勾起嘴角,說,“你放心。他不會怎麽樣的。”眼看著陸離的表情有所鬆弛,他才慢悠悠地補了一記刀,“……但據我所知,他們單位有個赴法的交流學習計劃,三年。”


    ……三……


    看陸離一副要哭的樣子,花栗都看不下去了,有點責備地叫了一聲:“……顧嶺。”


    花栗突然叫了自己一聲,雖然是出自對陸離的關心,顧嶺的表情還是瞬間柔和了下來,回頭,放柔了聲音,盯著花栗問:“……需要我告訴你他現在的住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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