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花栗緩慢地反應了好久,眼睛才慢慢發出光來,手搭在大腿上反複揉按著,眼前開始騰起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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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氤氳中,他硬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在恍惚中被一雙手按住,輕輕送回軟枕上,給他掖被子的時候,花栗在迷蒙的欣喜中抓住了那雙手,用力地握緊,連牽扯到腰部的傷都覺不出痛來。


    他囁嚅著開了口:“……我想跑,我好想跑。我想打籃球,我已經好久沒追上過籃球了……”


    顧崢看了眼顧嶺,顧嶺的一顆心都撲在了花栗身上,他攬住花栗的肩膀,一手哄孩子一樣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簌簌聳動的肩膀,一手謹慎地護在他的腰間,溫言安慰:“好,等你好了就打籃球,你要做什麽都可以,想做什麽都可以。……不要蜷著,小心腰傷……花栗,花栗?”


    花栗耳朵嗡嗡的,像是在頭上套了一個巨大的布袋,他喘不過氣,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他蜷著身子捏著自己毫無知覺的腿,欣喜過後,竟然被突如其來的難過給逼得瞬間崩潰。


    六年了……已經六年了……


    顧嶺突然感覺手背上多了幾點溫熱,低頭一看,心口猛地一窒。


    無聲間,花栗已經是淚流滿麵,咬著唇哭得渾身發抖,臉上淚痕交錯,他哭得很安靜,盡量不吵到人,隻抓著身旁唯一有溫度的救命稻草,下意識地把頭往他懷裏鑽去,好汲取那一點溫暖。


    小栗子都好像被眼前的情景觸動了似的,停止了蹬籠子,蹲在那裏,兩隻小小的爪子抱著,黑亮的圓眼睛轉來轉去,在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人之間逡巡。


    在它的眼裏,這兩個人幾乎是融化在了一起。


    顧崢把資料悄悄放在了門邊,退了出去。


    花栗沒有這麽放肆地哭過,從來沒有,即使是當初受傷,他也顧念著爺爺的心情,能笑就笑,笑不出來就逼自己想些好笑的事情,總能笑出來的。


    後來他想哭,就哭不出來了。


    現在他覺得自己像是從一層極厚的鎧甲裏解脫了出來一樣,僵死的關節有了複原的趨勢,讓他渾身發痛,這種痛叫他幸福得要命,也委屈得撕心裂肺。


    花栗從哽咽變為飲泣,再變成抽泣,後來,他完全是在毫無節製地嚎啕大哭,像是要嘔吐一樣的哭泣。他感覺自己的肺泡都在爆裂,滿胸腔彌漫著甜蜜的血腥味兒:“顧嶺,我的腿……我的腿,顧嶺……嗚——我的腿好疼……”


    花栗的思緒一下被拉近,一下被拉遠,他在他過往的六年間打轉,像是被困在了一座巨大的迷宮裏,跌跌撞撞的,在迷亂之中,他隻能喊出些不成邏輯的字句。


    “太難了,輪椅我坐不來……”


    “——爺爺,你不要走,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我沒保護好自己傷了你的心了,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


    “嶺南,顧嶺他騙我……他說他愛我……他把我什麽都騙走了,帶去德國了……”


    “嶺南我喜歡你啊……聲音不會騙人的……至少聲音……”


    他的哭聲像是台絞肉機,瘋狂地把顧嶺的心磨碎,打成粉漿,他有幾個瞬間以為自己要疼暈過去了。


    他在不知不覺中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密密的帶血的吻落在花栗的額頭和臉頰上,顧嶺還不敢癡纏花栗的唇,怕嚇到他,他的聲音,沙啞平靜間摻了一絲顫抖:“花栗,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騙你了,再也不……”


    花栗的一腔委屈發泄出來後,當天就發燒超了39度,不停說胡話,打了吊瓶也不見好,醫生護士忙作一團。顧崢去探聽了情況後,回來坐定,眉間有些憂色:“怪我,我說得太直接了點,好消息和壞消息一樣,都能打垮人的。”


    顧嶺手裏轉著什麽東西,沉默半晌後,語出驚人:“姐,我要娶他。”


    顧崢古怪地看他一眼,伸手撫了撫他的肩膀:“小嶺,我不是懷疑你對他的愛,可你得明白愛情和愧疚感之間的區別,你……”


    顧崢的話噎住了。


    她看清了,顧嶺手裏是一枚定製戒指,看尺寸是為男人設計的。


    顧嶺把那指環捏在手心,不吭聲。


    花栗常年做木工,手指受傷是常有的事,因此一年四季缺不了創可貼,以至於指尖要比指根更白一些。


    顧嶺研究過花栗的手,也趁著他睡覺,悄悄量過他無名指的尺寸。


    今天的事隻是讓他更堅定了決心而已。


    他站起身來,走到病房門口,手放在窗玻璃上,看著床上燒得滿臉通紅人事不知的花栗,握緊了拳。


    他欠花栗六年,他不僅要還給花栗健全的身體,還要把花栗這六年來缺失的光陰和疼愛都補給他。


    六年不夠就十二年,十二年不夠就一個甲子,一個甲子不夠就一輩子。


    花栗隻有一個,是他這輩子不可能再碰上一次的珍寶,他愛他,他欠他,他辜負了他,他這輩子都是花栗的了。


    再沒有什麽惡劣的心機和欺騙,再也不會有了。


    這是顧嶺的長期計劃,不可打破的、必然要執行的計劃。


    ……


    與此同時,陸離正趴在吧台上,對著一個酒吧服務員打招呼,笑容曖昧得要命:“唔~你,過來過來。”


    那年輕的小哥走近,禮貌地問:“先生,還需要點些什麽嗎?”


    陸離撐住下巴,小眼神撲閃撲閃的:“你覺得我需要什麽?”


    小哥看他醉眼朦朧的模樣,猜道:“您如果想吐,要去洗手間的話,右轉直走就是。”


    陸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小哥的手,滿眼都是小星星:“猜對了!你果然是我的知己!看在你這麽喜歡我的份兒上,我們的關係再近一步你說怎麽樣?”


    說著,他就伸手去攀小哥的衣領,可還沒等他毛手毛腳地解下人家第一顆紐扣,一隻橫插入的手就打斷了他。


    蔣十方捏緊那發燙的不老實的手腕,向小哥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喝多了,結賬吧。”


    陸離還在那兒死命折騰:“結什麽賬?結賬幹嘛?我們直接走!蔣十方我告訴你啊,一會兒我們趁酒保不注意,就從那個門跑掉,他們抓不到我的!我隻要開了變速齒輪就沒人能追上我!”


    小哥頓時很警惕地盯緊了他們,蔣十方無奈,把那不聽話的腦袋直接摁到自己懷裏,用胳膊夾緊,從口袋裏掏了皮夾出來,摸了五張大的遞過去。


    小哥收下錢,嘟囔了聲“神經病啊”,就頭也不回地回了吧台。


    蔣十方把死豬似的陸離扛出酒吧,打了輛出租,剛把他塞進去沒多久,他又開始作妖了。


    躺在蔣十方的腿上,陸離迷糊地動彈了兩下,那勁瘦的腰身扭動的幅度,讓喝了點酒的蔣十方一時間有了狼血沸騰的感覺。


    他及時地把視線轉向了窗外,可還沒等他緩過來,陸離就摸上了他的前胸,迷迷瞪瞪地揪緊了他的領子:“熱死我了……唔——你給我解開。”


    他指著自己前胸的扣子。


    蔣十方狠狠吞咽了口口水,屏息,抬手把那顆扣子從扣眼裏解放出來。


    半眯著眼的陸離舒服地吐了口氣,才把眼睛全部睜開,他歪著頭看著蔣十方,浸染了酒意的眼睛水汪汪的:“小花花~你長得真好看。”


    蔣十方心裏早知道他這存心一醉是為了誰,這時候也並不覺得多麽心酸,隨口就應了下來:“嗯小寶貝兒,你也是。”


    這下可戳到陸離的心肝了,他癟了癟嘴,看上去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寵物:“我好看,那你為什麽總要看顧嶺……”


    按照蔣十方以往的操行,肯定實事求是地表示其實顧嶺長得比你更好看,但他現在張不開嘴,沉默了會兒,才說:“……那以後我隻看你,好麽?”


    陸離遊離的視線突然聚焦了一下,他盯著蔣十方的下巴看了好久,才笑出了聲,舒舒服服地翻了個身,真的像極了他家那隻懶洋洋的小崽兒:“我說是誰呢,蔣十方啊。……就知道……小花花從來不可能對我說這樣的話……”


    這醉話聽得蔣十方心裏發軟。


    一路無言。


    蔣十方把陸離送到了陸家門口,從他口袋裏摸出家門鑰匙,一開門,餓了半天沒貓糧可吃的小崽兒就撲了上來,張嘴就要咬陸離的鞋子,可抬頭一看到蔣十方,它張牙舞爪的小樣兒就猛地一變,往後縮了兩步,雪白的尾巴在地上不甘心地掃了兩圈,湊上來用兩隻前爪踩了下陸離的鞋,才顛顛地跑走。


    也不知道為什麽,小崽兒特別怕蔣十方,看見就跑。


    蔣十方也不在意這個,把陸離的鞋脫了,搬運到床上,無奈陸離的個子太高,分量也實在不輕,放下他的時候,他滾燙的胳膊勾住了蔣十方的脖子,把他整個人都拉倒在了床上。


    蔣十方倒得猝不及防,雙臂慌亂地一撐,和陸離一起滾在了床上。陸離溫熱的、帶著酒香氣的吐息暖暖地吐在他的耳畔,讓蔣十方竟然一時失聲。


    兩個人摟在一起靜靜地躺了一會兒,蔣十方才聽到陸離壓抑的腔調:“……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因為知道這話他是對誰說的,蔣十方突然就覺得很悲涼,用盡全身力氣回答道:“這種事情不能勉強的。”


    家的氣息讓陸離想起了那天花栗借宿的事情,本來心裏還有點甜蜜,被這麽一懟,他的神誌更亂,提高了聲音:“為什麽不能勉強?我偏要,我……”


    蔣十方突然感覺唇上一熱,柔軟綿和的觸感讓他意識到了那是什麽。


    陸離的眼睛已經對不準焦了,他扯著蔣十方的衣服,翻在了他的身上,小獸一樣笨拙地舔咬著他的唇。


    他並不知道接吻是怎麽回事。


    蔣十方正想著,小腹就被一捧灼熱的堅硬給壓得熱流洶湧起來。


    ……等等。


    等等等等,該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陸離的表情也難受起來,他不知道酒醉後的接吻會造成這樣的生理反應,他開始覺得周身灼燒起來,有個地方突突地跳著,脹痛得很。


    他在蔣十方身上蹭蹭,眼神兒充滿了央求:“……你,你摸摸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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