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栗一把抓著陸離的肩膀把他扯進了屋裏。


    剛才陸離這直著嗓子一懟,餘音繞梁不絕,起碼四層都能聽到。花栗覺得要是再和陸離在樓道裏拉拉扯扯下去,明天自己就能上小區裏八一八的首頁了。


    防盜門的關合聲,直接響進了顧嶺的心裏,半年前他手指被花栗家的門夾過一次,花栗沒有下死手,傷口也很快就痊愈了,可他現在突然感覺絲絲縷縷的疼直接從指尖滲進了骨髓裏,他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翻滾的醋意,奮力從地上掙紮起身,扶著牆要去拉開門,卻又在門口站住了腳。


    他……以什麽立場去管花栗?


    鄰居?甩了花栗的前男友?


    扶著門框站了半天後,顧嶺轉身回到了輪椅邊坐下,胃從昨夜受寒起就一直不舒服,情緒波動更是隱隱悶疼起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胃,卻沒伸手去捂,而是調轉輪椅,轉頭去了廚房。


    他需要冷靜一下。


    ……


    花栗把陸離拉進屋裏後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陸離看起來被蔣十方刺激得不輕,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一頭卷毛隨著肩膀大幅度的一起一伏而顯得格外可愛。


    花栗對這種天都被狗日/翻了的感覺相當熟悉,他想,現在陸離的感覺,應該和當年蔣十方笑眯眯地告訴自己顧嶺喜歡自己的感覺是一樣一樣的,他正搜腸刮肚地找詞兒安慰他,就聽陸離咬著牙低聲強調了一遍:“我喜歡你!”


    花栗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對。


    他抬頭看陸離,陸離都快哭出來了,扳著自己的肩膀硬是不肯鬆開:“小花花我喜歡的是你!我跟蔣十方沒關係!”


    下一秒陸離就撲了上來,吻住了他的唇。


    花栗的睫毛一顫,眼前都黑了:“嗯~唔嗯——”


    這短促的一聲低吟差點讓陸離硬了,他抬手想要按住花栗的後腦,加深這個吻。花栗在回過神來後,後背像是通了電流一樣,一瞬間腦袋都要炸了,四肢百骸燥熱難熬,後背上的冷汗幾乎是瞬間就淌了下來,逃也似的推開了陸離,慣性讓他在輪椅上向後滑了很長距離,直到碰到工具桌才停下:“你……”


    陸離看花栗不斷擦著唇,臉色煞白的樣子,心裏更酸了。


    剛剛他在門口又看到了顧嶺的卡片,短短的一句話“謝謝你的傘”,卻讓陸離的心像是進了硫酸,難受酸疼得幾乎要炸開,他生氣地撲上去,捏住花栗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像個孩子似的質問:“小花花,是因為嶺南是不是?……嶺南有什麽好?他還能比我對你認真嗎?!他還能比我對你更好嗎……”


    他指著這個房間,慌亂無措地想要證明些什麽。


    花栗鼠小栗子,是他送給花栗的;遊戲,他隨叫隨到地陪花栗打了半年;顧嶺送花他也送,花栗房間裏的吊蘭就是他送的;還有小妮子……他把一直跟小點兒作伴的小妮子掛在了花栗的床頭……


    他已經很用心了啊,蔣十方說的他都有認真去做的,盡可能對小花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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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十方……


    他突然恨透了蔣十方,盡管他知道這種痛恨一點道理都沒有。


    原本號稱能“一個人說兩個小時單口相聲的”的陸離完全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顛三倒四地說了好多話,在他短暫恢複神智後,才意識到花栗已經很久沒吭聲了。


    房裏的寂靜讓他害怕了起來,他小心地牽著花栗的衣袖晃了晃:“……小花花你看著我啊?小花花?……”


    花栗現在還處在遞歸懵逼的狀態,嘴唇成了全身上下唯一有知覺的部位,他定定地看著陸離,倒不生氣,可也提不起別的情緒來。


    半晌後,他歎了口氣,啞著嗓子說:“陸離你先起來。”


    這句話讓陸離摸不到他的脈,他反倒更執著地蹲在輪椅前,抓著花栗要說法:“小花花……花栗你信我……我真的喜歡你。”


    花栗當然信,就算不信,陸離的那個吻也足以讓他相信了。


    花栗垂下頭,握上了他的手,陸離的眼睛一亮,可旋即,花栗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溫柔而堅定地拉了下來。


    陸離說了老實話,花栗也不能騙人。他望著陸離的眼睛,平靜道:“我不行的。”


    那些曖昧、告白和親昵,花栗一直看作是陸離的精分性格使然。況且,他不是和蔣十方……


    陸離那被刺痛的表情讓花栗下意識地回避開了目光,即使知道拒絕的話再委婉也會傷人,他還是盡量把錯往自己身上攬:“我不知道怎麽喜歡一個人。……我好久沒喜歡過人了。再說……”花栗拍拍自己的腿,垂下眼瞼輕聲道,“你看,我是個殘廢。”


    陸離鍥而不舍地伸手攥緊了花栗的衣角,聲音也變得喑啞起來:“我不在乎……我可以照顧你的……”


    花栗搖頭:“這樣對你不公平。”


    陸離小孩兒一樣耍賴:“公不公平你說了不算!”


    花栗被他這麽變來變去的態度弄得哭笑不得:“你看,同樣的道理,我喜不喜歡你,你說了算嗎?”


    陸離被嗆得不輕,可也找不到反駁的句子,索性又繞回了起點:“你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嶺南?”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不對勁了,花栗瞬間白了下去的臉色,印證了他的糟糕的推測。


    當然是因為嶺南,不是嶺南又是能因為誰。


    陸離急忙想要補救回來:“……還是因為我不夠好?……”


    花栗打斷了他,陸離本來以為他是生氣了,可他看著花栗揚揚嘴角,還是那副溫和到骨子裏的模樣:“不是,你很好的。隻是……”


    花栗倒是真不生氣他翻舊賬,隻是嶺南、顧嶺,這兩個名字聯係得太過深刻,每次旁人提到嶺南兩個字,他都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的好,以至於他再聯想到這個id背後的人時,心裏就越難受。


    看著陸離急得額頭冒汗的樣子,花栗都有點同情他了,問:“……你有沒有吃早飯?”


    陸離沒有吃早飯的習慣,這半年來花栗已經清楚了,他先是快速點頭,然後才get到真正的問題,又笨拙地搖頭。


    花栗失笑,說:“那我去給你做。”


    被這麽一鬧,陸離完全沒了一進來時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概,乖巧“哎”了一聲,就交握著雙手坐到了沙發上,像是一隻溫馴的大型犬。


    調轉輪椅快速離開客廳,花栗才覺得臉上滾燙嘴角發麻,他摸上剛剛被陸離強吻的唇,好氣又好笑,百味雜陳。


    ……但獨獨沒有愛。


    他喜歡過一個人,知道那是什麽滋味,現在顯然不是。


    做了個煎蛋,夾著吐司一起送出來,陸離已經徹底退化成了個軟妹人格,接過來就咬,一邊咬還一邊偷眼看著花栗,一和他視線相碰就立刻縮回去,諾諾地繼續啃,沒啃一會兒就捂著嘴一臉痛苦地窩下了腰去,委屈地表示咬到舌頭了。


    花栗忍俊不禁,拍拍他叫他慢點吃,陸離的臉就更紅了,連頭都不敢抬。


    ……剛才明明還是個霸道總裁啊。


    飯後,兩人相對無言,氣氛甚為尷尬,空氣都像是凝滯了一樣,呼吸都呼吸不動,陸離也沒多耽擱,靜坐了一會兒就說要走。


    花栗也鬆了一口氣。


    可在把陸離送到門口時,花栗剛想說點什麽,陸離就回過身來,在猝不及防的花栗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他深深地看著花栗的眼睛,伸手攏了攏花栗的領子:“我不會放棄的,我喜歡你小花花。”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樓道,一通猛跑也沒覺得累,隻覺得腿軟臉紅,等到徹底離開了花栗家的小區,他才喘著氣拿起手機,按下幾個鍵,電話剛一接通就說:“……蔣十方你出來,老地方,咖啡館。我有事兒跟你說。”


    他壓根兒沒給電話那邊的人說話的機會,表明自己的意圖後就掛了電話,心裏依然氣悶得很。


    陸離本能地覺得自己剛才好像做了什麽莽撞的錯事兒,可一時間又朦朦朧朧的摸不著什麽頭緒,最終一腔的怒火全衝著蔣十方去了。


    他倒要看看姓蔣的到底要搞什麽鬼!


    送走陸離,花栗的頭更疼了,癱在輪椅裏不想動彈。


    偏偏兩個多小時後,門又被鑿響了。


    花栗自從出事後就不習慣接待外客,今天又被刷了三觀,精神疲憊得很,真恨不得直接裝死裝聽不到有人敲門。


    ……


    ……算了,說不準是快遞小哥呢。


    可還沒拉開門,花栗就嗅到了一股濃鬱的酒味兒。


    等到抬眼見人,他的臉色才變了。


    顧嶺搖搖晃晃地靠在門邊,臉色緋紅,半張臉沉在樓道的陰影裏看不分明,另半張臉泛著不正常的緋紅色,隻是氣質還是那麽冷,看得花栗有點怕。


    他記得這個角度和這個陰影,那天他倒在泥水和雨水的混合物中,仰頭尋求幫助,那醉酒的司機下來看了自己一眼就跑了,他蜷著疼痛的身子趴臥在路邊,往前爬了半米,腰就疼得受不了,眼前一陣陣炸著星星,耳鳴如同雷震。


    那個時候,顧嶺的車子正巧經過,他就是這樣,坐在後車座上,望著車外滔天的大雨,眼神對準遙遠的遠方,卻落不到路邊像堆垃圾的自己身上來。


    他靠在門邊搖搖欲墜,那半張陰影中的臉也隨著他低下的頭而變得清晰起來。


    他的眼睛裏含著的情緒……想靠近卻又不敢擅動的謹小慎微,讓花栗心頭一顫,立即就別開了眼睛。


    顧嶺輕輕開口,有點煙嗓的味道,是他慣常能變換出的廣播劇腔調:“可以讓我進去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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