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抵擋擊出的強勁氣浪把鍾洵逼得後退了幾步,那道光壁也頃刻間被粉碎成了星星點點的亮光,彈指片刻的空當,司淮已經把吾念和素塵母子都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手執山河劍立於門前台階上,與鍾洵相視而立。


    不遠處的地麵上劃拉出一道淺且長的痕跡,鍾洵的劍尖點在劃痕的末端,陰沉的目光睨了一眼不遠處觀看的眾人,低喝道:「都愣著做什麽?!還不來幫忙?!」


    「誒!等等!」盛蘭初伸手攔住了欲要上前幫忙的眾位門主宗主,又飛起一腳撂下了幾個一擁而上的弟子門生,煞有介事地道:「我們這麽多人打一個人,未免有些勝之不武,以鍾宗主的身手和修為對付一個妖龍綽綽有餘,我們人多了反倒添亂。」


    「也是。」眾人齊齊點頭,托腮思索一陣,又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大對,一人道:「我們是仙門正派,他是妖魔邪物,除魔降妖哪有講究什麽公平公正的?!」


    「對啊!」其餘人皆是認同地又點了一次頭。


    不等他們商討出個「到底要不要上」的結果,司淮已經先一步擲出了幾道從素塵道姑那裏討來的符篆。


    黃符以血草草畫就了咒印,打出去之後就在虛空中消散成了縷縷輕煙,灰燼落在地麵上燙出了黑色的痕跡,一道道青藍色的焰火憑空從地麵升起,連成了一道熱浪灼人的半月形屏障,將一眾宗主弟子都隔在了外頭。


    鍾洵不知低低罵了一句什麽,劍鋒一轉擊向了旁邊的燈柱,橫掃過去的厲風吹熄了燈籠裏的燭火,雕琢精美的石柱子被一道橫風帶著擊向對麵長身玉立的人。


    司淮不疾不徐地側身避過,任那石柱子在身後的牆麵上砸出一個窟窿,足間在地麵輕盈一點便掠了出去,手中的山河劍劍芒大盛,挾著逼人的氣勢挑開迎麵劈來的沉淵劍,隨即改挑為掃,從正麵堪堪擦著鍾洵的前胸劃過。


    「難怪這麽多仙門的追殺都沒能拿下你,果真是有幾分能耐。」鍾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飛旋著退至一盞燈柱上單腳站立,手上極其平穩地又是幾道劍氣擊出。


    「你話倒是挺多。」司淮冷冷應了一聲,眼角餘光瞟了一眼尚且安然的吾念,抬手幾記輕挑化去襲來的劍氣,一個翻身落在了虛空上,俯首睥睨下方的人。


    薄唇張合了幾下不知念了句什麽咒訣,隻見淺淡的銀光自他肩頭浮起,霧蒙蒙地罩上了一層白光,輕靈地往下浮動,所撫之處的衣襟和衣袖都變了紋樣,片刻之後,光暈散去,原先穿在他身上的鍾家弟子的修竹袍已經變作了花紋繁複的天青色大袖古袍,翩翩衣袂在夜風中獵獵而動。


    那抹淺淡的青色再次浮上了司淮的眼底,灌注了修為的山河劍從他手中脫出,兀自在虛空中畫出了一個圓,旋即劍芒一綻,分化出了數把劍影,繞著方才的圓圍成了一道普照的藍白色佛光,在他掌間結出的印記的操控下躍然欲動。


    鍾洵大抵是從未被人這般由上至下地壓迫過,本就不大好看的臉色沉得愈發厲害,催動劍訣操縱著沉淵劍正麵迎上,幾聲利刃相擊的清響之後,才借著腳下燈柱使力縱身躍上,握住了迴旋而來的佩劍,擋住了當頭劈下的一道劍光。


    紛繁錯亂的劍影鋒芒交替閃現,你來我往的招式中帶起的劍氣將院中草木斬得遍地狼藉,二人身形極快地遊移在虛空中,擊出的力道看似從容輕佻,實則勢若千鈞,幾個起落便已過手百招。


    司淮一手負於身後仍有幾分氣定神閑的模樣,鍾洵的氣息卻已經有了幾分紊亂,旋身避過從側麵擊來的山河劍,順勢落在了臥房的屋脊上。


    不等他站穩,司淮的身影已經掠到了他上方,回到手中的山河劍迸出更強烈的劍芒,破開刺骨的寒風朝著鍾洵站立的方位劈去。


    「砰——」的一聲巨響,飛簷的屋頂從中間塌陷了下去,壓下的房梁帶倒了右邊的半麵牆,連帶著另外幾麵都晃了幾晃,十足搖搖欲墜的危房模樣。


    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出聲,司淮背對著眾人翩然落下,幾個箭步到了吾念跟前,正要將他背起離開,便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不屑的譏笑聲。


    「我哥哥今夜喝了許多酒,你根本就是趁人之危才贏了他!就算你今日走出了沉月山莊,仙門百家也不會放過你的!」


    說話的是一名身著黃衫的姑娘,彎彎的柳葉眉皺在了一處,一手拉著明嶠的手臂一手攥緊自己的袖擺,清秀的臉上紅撲撲的,似乎憋足了勁兒才說出方才那一番話。


    看樣子,大概就是那馬車夫說的溫和心善的鍾淺姑娘,明嶠的未婚妻子。


    司淮將吾念的一隻手臂繞過自己的脖子,扶著他的腰把他帶了起來,才嗤笑道:「你們想這麽多人打我一人就是光明正大,我贏了他就是趁人之危,這麽算的話,道理豈不是全在你們那邊」


    「我……」鍾淺瞪圓了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明嶠,一時沒了話。


    司淮眼中的青暈未散,微微眯起帶了一絲危險的意味,再開口的語氣陡然變得森冷,沉沉低喝道:「都滾開!他若是出了什麽事,我讓你們所有人都死在這裏!」


    圍堵住了前路的眾人被他的架勢和語氣駭住,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挪動幾步讓出了一條道。


    「你以為你又能活著走出這裏嗎?」略帶幾分沙啞的低沉話音從身後倒塌的屋子裏傳了出來,將塌未塌的房門被人粗暴地從裏麵踢開,鍾洵一手執著沉淵劍,一手握著一柄禪杖,從紛揚的塵灰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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