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最新更新章節 ...


    黃牙很快就判了,他犯下的事太多,早些年趁著武鬥的時候更是弄出幾條人命,給判了槍決。如今王家的勢力在這小小的武城被連根拔起,一個黃牙扯出了一批人,市裏來的審查組唬著一張臉油鹽不進,凡是有錯的一律抓起來嚴辦。王家人起初還很牛氣,認為這是雷聲大雨點小,竟沒一個跑的,等到審查組來抓的時候,愣是抓了十七八個。


    王家有偷偷往京城裏送信求援的,可左等右等也沒見那位神通廣大的蔣夫人有回音,直到黃牙被斃了的那天,王家人才徹底死心了,一個個灰頭土臉的隻恨自己來不及跑,在這兒反倒成了等死。


    黃牙臨上刑場的前一天差點支撐不過去,他傷的太重,幾度拉了警報。蔣東升去了醫院,他看到主治醫生臉色不太好便開口問道,“還救得回來嗎?”


    醫生聲音幹澀,到:“我們會盡最大努力。”


    蔣東升繃著臉,讓警衛員去附近軍區分院連夜調了幾個腦科醫生來,他站在那隻說了一句,“我不需要他活太久,隻要有一口氣撐到明天就成。”


    幾個醫生合力搶救一夜,總算是恢複了心率跳動。黃牙勉強被救活了,他身體殘破不堪,不止身上,喉嚨裏也插了管子,呼吸都發出粗重刺耳的聲音,腦袋因摔落變了形,經過昨夜的手術紅紅白白的一片還未及時清洗,看著惡心。


    黃牙眼睛裏一片渾濁,當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果能動,一定會自己拔下所有救治的管子,但求死的痛快。


    來帶黃牙去刑場的人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但是很快就把心裏的驚愕壓下去了,他們見過的囚犯太多,這樣的也不是沒有過。他們比那幾個來審判的好多了,當初蔣東升讓人來審黃牙,之所以利落的判刑,除了證據充足犯人無人來保、無法推供以外,多少還是被黃牙這幅慘樣給嚇到了。


    行刑當天,蔣東升帶著夏陽遠遠的看了一眼。


    武城縣的刑場設的偏遠,高牆環繞,周圍的土色泛紅,也不知多少年的沉積。


    夏陽跟著蔣東升站在圍牆外麵,遠遠的瞧見黃牙被套了黑色的頭套,幾個人拽著他下車,送了進去。夏陽看不清楚,隻是模糊看到他被反捆在背上的雙手,還有虛浮無力的腳步——完全是被拖進去的。進了高牆,便什麽也看不到了,這兒荒涼竟是聽到一聲淒厲的鷹隼聲,夏陽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上空那隻孤鳥飛過。


    圍牆內傳來砰的一聲槍響,回聲響了很久。


    夏陽在那靜靜站了一會,蔣東升攬住他的肩膀,半扶半抱的帶著他離開,“走吧。”


    夏陽像是才清醒過來,好半天才道:“好。”


    天空中那隻孤鳥已經飛遠了,遠遠的一個黑點,看不真切。夏陽吸了口氣,一月有餘的陰霾退去,隻這時才看得到天空的蔚藍,聞得到草木的氣味,心裏緩緩安寧下來。


    “張參謀和那幾個人呢?”


    蔣東升道:“我關著呢,留著有用。”


    夏陽見他不想多說,便也閉上嘴不再多問。


    旁邊一直隨行的警衛員湊過來在蔣東升耳邊說了幾句話,蔣東升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過去。”他看了夏陽一眼,笑道:“你先跟警衛員回去,我出去一下,雲虎約我打槍……”


    夏陽打斷他,道:“好。”臨上車的時候,隻垂著眼睛小聲提醒他一句,“蔣東升,你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話。”


    蔣東升看了他一會,點頭道:“好。”


    夏陽離開不多時,雲虎果然到了,蔣東升跟著他的車離開,自上車以後便拿帽子折了半張臉斜倚在車座上閉目養神。雲虎看了一眼那高大圍牆圈起來的地方,隔了老遠還忍不住直皺眉頭,有點不理解道:“我說,到最後還不都是一樣弄死,至於費這麽大勁兒折騰嗎?”


    蔣東升蓋著帽子沒動彈,回了他一句,“至於。”


    雲虎皺了半天眉頭,還是想不通個中緣由,幹脆就放棄了。他又指了自己身上衣服,得意道:“瞧瞧,我這都特意換了衣服出來的,這樣就沒人能看出來了。”


    蔣東升蓋著帽子沒吭聲,隻是嘴角略微挑動一下。


    武城小,全城也找不出第二輛車,這會兒從汽車上下來,任你穿的再低調,也擋不住人好奇看過來的眼光。幸而這裏偏僻少有人來,走的又是小路,一時也無妨。


    雲虎還在那得意,覺得自己便裝聰明了一回。旁邊跟著的幾個特衛一直保持沉默,但是心裏也有個評判,他們覺得今天這兩位小爺都脫了迷彩軍服換了普通的衣服,相比之下,蔣少穿的隨意,但是臉繃緊了還真能鎮住幾個人。隻是他們家雲少所謂的普通,依舊是太過招眼了些,上好的料子,剪裁也可體,一瞧就是世家子弟,一身行頭都是精心準備的。


    汽車一路顛簸,蔣東升坐在後麵紋絲不動,直開到城區邊沿的一處老舊醫院,才睜開了眼睛。


    那醫院的房子上了年頭,房屋老舊,漆著的紅色油漆屋頂都剝落了好些。醫院門口還有一個高大的石獅子,大約是破四舊的時候被砸去了半邊腦袋,隻剩下一隻眼睛怒目圓睜,旁邊放了一個豎著的白底舊牌子,模糊可以看到上麵寫著的醫院名字:武城八景樓康複醫院。


    蔣東升站在門口的陰影處看了那個破舊的醫院牌子,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到他下巴繃緊的線條。他看了一會,便抬步邁進去,卻被旁邊的雲虎拉住了。


    雲虎心知他是來報仇的,抓了抓腦袋,道:“我帶了幾個拳頭厲害的警衛員,那什麽,我奶奶一直讓他們貼身跟著我的,你一會帶他們進去,讓他們幫你揍人。”


    蔣東升搖了搖頭,“謝了,我自己來。”


    雲虎還要說什麽,卻被後麵車上的幾個人拉住了胳膊,道:“雲少,我們在這邊等吧,裏麵都是關起來的,不會有事的。”他們幾個穿的很不起眼,但是身形卻很幹練,下盤也穩瞧著就知道都是練家子。


    他們是雲老太太給雲虎帶的特衛,出過的任務也不算少,但不知為什麽今天突然瞧著蔣家那個十六歲的少年人忽然就有點忍不住提高了警惕。麵前的高個兒男孩雖然瞧著挺平靜,但總讓他們有一種錯覺,覺得這是一隻隨時會發狂的野獸,會突然暴起噬人。


    雲虎跟他們想的不一樣,不過也跟著點頭退回到車裏,理所當然道:“也是,這事兒得他自己解決,別人插一手要我我也不痛快。”


    蔣東升慢慢走進去,醫院裏麵帶著特有的刺鼻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年久失修的牆角縫隙裏生出黴菌的腐敗氣息,這些都讓他臉色不太好。裏麵守著的人見他來,立刻上前道:“蔣少。”


    蔣東升臉色還未緩和,眼神裏陰沉一片,“關在裏麵的人還聽話?”


    看守道:“那個小白臉才被關了一天就開始拚命搖鐵欄杆,喊著讓我們放他出去,他鬧的太厲害,實在沒辦法就都給挪到最裏麵去關著了。其他人關了幾天都老實了,那個斷了胳膊的大漢也沒再折騰,拿了東西過去也肯吃。”


    蔣東升聽到斷了胳膊的大漢,便知道是金老三,當初審他們幾個的時候,便得知是金老三捏斷了夏陽的胳膊,他也絲毫沒含糊,一棍子打折了這男人的胳膊,讓他也感受一下任人弄斷手腳的滋味。“我知道了,你們在這繼續守著,我進去看。”


    醫院樓層低矮,最下麵一層更像是常年陰暗的地下室,幾塊砸破了邊角的碎大理石鋪在地上,踩在上麵甚至能感受到諶出陰冷的水。白色,一片雪白,沒有一點陽光照射進來,連窗戶都用破木頭釘地嚴實。蔣東升繃著臉一路走著,他能聽到自己走路發出的回音聲,一聲聲刺痛他的耳朵,連太陽穴都鼓起來。


    這麽多年,蘇荷就被關在這裏——


    他的母親,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的一個善良、可憐的女人,竟然一直被關在這裏?!!


    走到最後麵的時候,便聽到有人拚命搖著鐵門上一個小欄杆嘶吼的聲音,大概是叫了多時,聲音已經弱了許多,嗓子也喊的破了,聽不出說的什麽。其餘人也在斷斷續續的有氣無力地喊著,一個人聲音落下,另一個也沒了底氣,便隻剩下趴伏在那低聲哭嚎的聲音。


    蔣東升走過去,最先看到的便是半跪在那裏搖晃鐵門上頭那截矮小欄杆的張參謀,他身上的灰色衣服已經髒汙不堪,跟同關在一起的人一樣像是路邊隨時可以躺在臭水溝裏的瘋乞丐一樣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張參謀睜著一雙呆滯的眼睛看著蔣東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立刻猛地動了下想要撲過去,但撞在結實的鐵門上被阻攔了,他不死心,嘴裏發出噶噶的幾聲,從上頭那點鐵欄杆狹小的縫隙裏擠出手臂去夠蔣東升,麵孔扭曲的哭泣起來,“蔣少,蔣少我求求你!求你放我出去……”


    蔣東升站在離他胳膊一步遠的地方,靜靜看了一會,忽然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會抓你們來這裏?”


    關在鐵門和白牆隔斷的小房間裏的人都在求饒,隻有張參謀臉色蒼白。張參謀垂下頭,不敢去看蔣東升,“我、我不知道。”他不能承認,也不敢承認,內心隱隱盼望著蔣少還未完全發現他犯下的錯事,隻要還有一線生機能出去,不在這個鬼地方呆著,讓他付出什麽都可以。


    “我是輕信了黃牙和金老三的話啊,求你放了我……放我出去啊!!”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不該去綁了人送到山上去!求你放了我吧!”


    “錯了?你們沒有犯錯。”蔣東升看著那幾個人嘴角挑起一個弧度,但是眼神裏一絲笑意也沒有。“因為,你們都病了。”


    其他人愣了下,還未反應過來,張參謀卻猛地抬頭,驚恐萬分道:“不,我沒有病!蔣少,蔣少你放我出去,我,我不想呆在這裏……求你放我出去,我沒有病啊!!”


    蔣東升微微向前靠近一點,但卻是在那些人伸出手來也夠不到的地方。他看著那幾個人,眼裏的暴虐幾次反複,隱隱要壓不下去,“沒病?真是巧了,進來這裏的人,都說自己沒病。”蔣東升胸口起伏一下像是勉強壓製住了什麽,下一刻卻抬腳狠狠踹了鐵門,一腳下去,鐵門哐啷巨聲扭曲地變形了,生生凹進去一大塊!


    趴在門口的幾個被這股大力氣震得跌倒在地上,還有想上前求饒的幾個也嚇得縮了回去,他們膽顫地看著蔣東升,被關進來這麽久卻是頭一次感到慶幸,這道鐵門鎖住了他們的自由,但是也讓他們和外麵那隻暴躁的野獸隔離開,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蔣東升盯著他們,眼裏還有沒下去的血絲,看著可怖,“你們該謝一個人,要不是我答應了他……早他媽弄死你們了!你們就給我在這裏好好嚐嚐被關一輩子、當一輩子瘋子的滋味吧!”


    張參謀剛才站在門口的位置,被踢得震倒在地,他見蔣東升離開,立刻撲到門邊,連眼神都有點渙散了,“蔣少!我說,我什麽都說!隻求你讓我出去!我求求你,我不能就在這關一輩子……不能關在這裏啊!!”他是自己一步步奮鬥上來的,當年參軍,全師僅有的幾個考入軍校的人裏就有他啊,他還有很多事要做,他明明比其他人走的更快、更遠,不能在這裏當一輩子廢人啊!


    蔣東升聽著他們的哀號,腳步絲毫沒有停頓,不緊不慢的走了出去。那些人在哭喊,在害怕的顫抖,甚至跪在地上毫無自尊的求饒……但是這些還不夠,他們背後的那個女人他一定不會放過,這隻是個開始。


    十五年,蘇荷這十五年受的苦,他會加倍奉還,一個也不放過的奉還回去!


    蔣東升從那個破舊的醫院出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他心情還未能完全平複,隻閉著眼睛想心事。


    這可急壞了雲虎,雲虎還眼巴巴的想聽蔣東升說怎麽處置呢,人一來就合眼睡下了!蔣老二來的時候閉著眼睡覺,臨走的時候還閉著眼睡覺,這特麽幾個意思啊?!裏頭關著七八個人呢,難道關一輩子?蔣老二人狠了點,但是也不見得這麽陰損吧……能玩兒這種陰招的也就是霍家那個笑麵虎了,他最煩的就是霍明那種人,一天到晚說句話都跟打外交辭令似的,跟他說句話都費勁!


    雲虎到底還是沒憋住,從前頭扭過頭來問道:“哎,哎,醒醒!那幾個人,你打算怎麽辦?”


    蔣東升沒睡,雲虎一開口他就睜開了眼睛,眼睛裏已經清明了,緩緩道:“張參謀我帶走,剩下的六個讓市委檢查組的來處理一下,意圖綁架謀殺,哦,還有顧白蕊提供的流氓罪……這些夠他們在監獄裏蹲幾十年的了。”


    雲虎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跟霍明那孫子一樣玩兒陰的,我剛開始還以為你真要把他們關精神病院裏一輩子呢!”


    蔣東升正色道:“我的確這麽想過。”


    雲虎笑不出來了,臉上有些擔憂之色,眉頭也擰起來,“你玩兒真的啊?這麽多人怕是瞞不住,要是以後被人拿出來說事兒,對你肯定有影響……”


    蔣東升聽他說的認真,難為雲少這榆木做的腦袋除了槍械之外還能勉強為他轉那麽一兩下,嘴角一挑,又把帽子蓋到了臉上,悶聲結束了話題:“我逗你玩兒的,那邊都審的差不多了,等著明兒判了,就把他們送監獄裏去。”


    雲虎還在那絞盡腦汁的替蔣東升打算,聽見他這麽說,一下愣在了那裏,緊接著就挑了一雙濃眉怒道:“你大爺的蔣老二,我這麽幫你,合著你都算計好了,一直沒跟我說啊!你還當不當我是兄弟,你、你給我起來說清楚嘍!”雲虎簡直出離憤怒了,他覺得夏陽那天揍輕了,他就應該在旁邊遞塊磚頭上去,讓夏陽給這廝開瓢兒!


    小劇場:


    “兩口子的事兒不能瞎摻合”篇:


    逃到上麵隻敢露出尾巴的蔣東升:夏陽,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我下回不在你脖子上留印子了……哎喲!


    夏陽(抓尾巴):你給我下來……


    雲虎:怎麽了,怎麽了?夏陽我幫你啊?


    夏陽(打鼻尖):你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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