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進去抓了一把,手心裏就攤滿了星星。


    疊星星的紙很漂亮,是撒過金粉的,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微光。


    隻是疊星星那雙手似乎不是太靈巧,有的星星明顯疊歪了,露出一點白邊來。


    徐伊甸默默地看了一會兒手心,又把星星重新放回瓶子裏。


    有的星星翻著肚皮,白邊寬一些,居然露出兩三筆黑、道,明顯是寫了字。


    徐伊甸皺了皺眉,把那顆寫著字的星星捏出來,才發現那顆星星由於處理不善,已經散了一些。


    他展開那張紙。


    「藺珣,好好吃飯。」


    很漂亮的小字,和徐伊甸的筆跡一模一樣。


    他忍不住又摸出一顆拆開。


    「藺珣,記得滴眼藥水。」


    「藺珣,不要喝酒。」


    「藺珣,小心藺珩身邊的人。」


    「藺珣,以後頭不疼了,就可以開車了。」


    ……


    都是一些不疼不癢的話,但凡是稍微親密一點的朋友,隨口便能說出這些叮囑。


    但是徐伊甸卻覺得,這字裏行間都透著離別的不舍。


    這星星的主人想要留下一些最後的囑託,又害怕看到的人會惦念,所以故意要做出些很平常又毫不鄭重的樣子來。


    或者說他隻是想要說說而已,甚至壓根就不奢求被什麽人看到。


    又或者害怕被看到。


    小心翼翼。


    難以割捨。


    「藺珣,你戴眼罩很好看,不帶眼罩也會好看的。」


    徐伊甸看見這句話,心裏就像被紮了一樣。


    原主真的不愛藺珣嗎?


    他捂住胸口稍稍喘了一口氣,擦了擦眼睛。


    雖然他明白自己是在做一個任務,但卻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一個插足者。


    就像他媽媽一樣。


    書裏寫得明明白白的,原主追了藺珣,結婚之後兩個人關係惡化,很快原主就做出了對不起藺珣的事,連同著原主的那些黨羽,被藺珣趕盡殺絕。


    可是這些字,是真的不愛嗎?


    徐伊甸蹲在地上,慢慢地把那些星星一顆一顆地折回去,甚至把那些一看就沒捏好的星星腳一隻一隻地捏尖了。


    等把星星裝回瓶子裏,他用自己的袖子擦掉了瓶子上薄薄的浮塵,安安穩穩地放回牆角。


    臥室門外的樓梯「咯吱」一響,是有人上來了。


    徐伊甸手忙腳亂地把木板往牆上拚,卻死活拚不上。


    藺珣走進來的時候,徐伊甸還在拚木板。


    「在做什麽?」藺珣一步一步地壓過來,影子落在了徐伊甸身邊。


    徐伊甸剛想開口,卻發現自己鼻子酸得張不開嘴。


    「陳伯說送上來的點心你不想吃,」藺珣的聲音輕輕的,聽不出是什麽情緒,似乎有些小心又似乎帶著笑意,「怎麽,沒有喜歡的點心,要拆房子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徐伊甸覺得自從生了病之後藺珣對自己溫柔了一些。


    要放在平常他一定受寵若驚,可現在隻覺得嘴裏又酸又苦,好像沒從眼裏流出來的眼淚順著鼻子流進了嘴裏。


    「沒有,」徐伊甸清了清嗓子,「我看這個掉了,要裝上去。」


    藺珣似乎把手裏的什麽東西放在了桌子上,發出一聲輕響。


    徐伊甸扶著牆想站起來,眼前卻一陣發黑,讓他稍稍晃了一下。


    藺珣的手立刻就扶上來了,「怎麽了?」


    「蹲時間長了,沒事兒。」徐伊甸扶著牆站穩了,想把藺珣的手拿開。


    「你怎麽了?」藺珣沒鬆手,重新問了一遍,聲音明顯緊張了起來。


    徐伊甸捂著肚子騙他:「有點餓了,沒事兒。」說完話還是把藺珣的手讓開了。


    藺珣的眼睛稍稍眯起來一些,很自然地握住了徐伊甸的手。


    十指交叉,是個躲不掉的親密姿勢。


    「餓著你了,所以要跟我鬧脾氣?」藺珣的口氣淡了一些,拉著他在床邊坐下。


    徐伊甸一搖頭,就把眼淚搖掉了。


    藺珣看著他手背上的一滴水,從桌子上拿過瓷盅,還是那個不鹹不淡的口氣:「餵點糖水,是不是就不哭了?」


    似乎有那麽點哄孩子的意思。


    徐伊甸沒讓藺珣喂,自己捧了瓷盅在手裏,想著這是給原主熬的,嘴裏就變苦了。


    「不是因為餓。」藺珣從床上站起來,蹲在他腳邊,仰頭看著他,「那是受什麽委屈了?」


    那個聲音太有蠱惑性,似乎藺珣隻是一個知心人,和今天徐伊甸猜測的那個故事不相關。


    徐伊甸忍了半天,終究沒說話。


    「你說說我聽聽。」藺珣拿著他的手指搓了搓,「我不告訴別人。」


    他的手有種很溫暖的微糙,輕而易舉地把徐伊甸的防線搓破了。


    「我覺得你喜歡別人。」


    這話一出口,徐伊甸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叫什麽話啊?他又不是正主,在這吃什麽閑醋呢?


    就好像是看見愛豆公布戀情的瘋狂粉絲,雲失戀。


    而且藺珣這種沒有感情線的性格,說不定就把他當個床、伴,聽見這樣的傻話,如果沒有出言譏諷,肯定要不屑一顧地離開的。


    在徐伊甸的窘迫中,藺珣沒有沉默很久。


    他的四指輕輕搭在徐伊甸的肩頭上,拇指挑開那粒銀珠,輕輕在徐伊甸的鎖骨正中摩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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