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幾次險些被飛來的樹幹或落石砸中,躲藏得十分狼狽。 沈雍樂原本還小心翼翼盡量放輕動靜,很快便顧不上這些了。 他比陸凡啟和顏也兩人身手好,反應自然也快得多,經常需要大聲提醒兩人躲開危險,因為環境越來越嘈雜,不得不跟著一次次提高音量。 三人原本以為這次也會跟之前那次一樣,怪物們很快就會消失,然而近二十分鍾過去,遠處怪物搏鬥的一片地區都被夷為平地,這些人類絕對無法對抗的舊日支配者才終於再次失去蹤跡。 沈雍樂一邊伸手按下陸凡啟的腦袋幫他躲過一塊飛石,一邊忍不住微微皺眉:“空間重合的時間又延長了。” 陸凡啟點點頭,十分心有餘悸:“這兩個舊日支配者原本都不怎麽喜歡吃人,但如果我們剛剛沒有改變方向,正麵撞上戰場,多半是活不下來了。” “所以之前那棵突然倒下的樹還真是提示……?”他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什麽,“等一下,這麽說來,之前在顏顏醫務所裏那個翻倒的花瓶,你之前說在操場上聽到過的喊聲,是不是也都是提示……” 他瞪圓了眼睛,轉過頭看向小夥伴,像是連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現在說出的話,“顏顏剛剛說爵爺可能在另一個位麵看我們……所以,那些提示,我是說……那不會是爵爺給的提示吧?!” “因為爵爺在未來啊,他已經經曆過這些了,自然早就知道主線進展到哪裏會發生什麽,所以一直想辦法提示我們?” 顏也看了沈雍樂一眼:“你剛剛原本要說的猜測是什麽?” 沈雍樂依舊走在最前麵,聞言轉頭示意了一下陸凡啟:“跟凡凡猜的差不多,我覺得這些意外分為兩種,一種是致命的危險,另一種則更像是有人一直在提示我們即將遇到的危險。” “不僅如此,”沈雍樂皺著眉,“我覺得那些致命危險的產生原因也很奇怪如果無名之霧是主線,這些舊日支配者就已經足夠給玩家生命造成威脅,甚至跟這些怪物比起來,那些零零散散的意外簡直就不痛不癢了。” 他看向顏也,知道對方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麽意思。 顏也果然也仰起頭,一副思索的表情。 三人都知道無名之霧的吞噬會導致世界融合的程度越來越深,怪物占領這裏的時間也會越來越長,都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好在他們之前就已經走了不短的路程,中途也一直在修正方向往霧氣最濃的地方走,終於零零散散看到了應該是屬於原本主線中複活實驗的東西。 那像是一個已經被荒廢的臨時營地,有兩三個民用營帳,其中一個中放著生活用品,另一個中是被用作試驗品的屍體。 三人忍著胃部不適翻看了一下,確認其中沒有爵爺,便很快離開進入了最後一個營帳。 這裏應該是主要的複活實驗室,裏麵有著一台早期的電擊裝置,還有一些造型奇怪的椅子和頭盔。 顏也翻看了一下桌上的試驗記錄,很快下了定論:“果然是複活實驗。” 沈雍樂和陸凡啟都早有心理準備,並不覺得意外。 18世紀末19世紀初,很多科學家開始投入電療法的研究熱潮,用脈衝電流來刺激肌肉,以期在生物死亡後重新觀測到生命體征。 一位意大利的物理學家就曾發現,在高壓的電流刺激下,牛頭好像“活著”一樣,出現了眨眼、鼻孔閉合等行為。 一些科學家很快開始思考使人死而複生的可能。 1818年11月4日,蘇格蘭化學家andrewure在一個剛剛被吊死的死刑犯身上完成了一次“幾乎成功”的實驗。 他用270伏的電流刺激屍體,“這具屍體通電後好像打了個冷顫,手指非常靈活,仿佛小提琴家的手一樣。屍體麵部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動,憤怒、恐懼、絕望、痛苦、喜悅的表情絡繹出現在這具屍體的麵容上。” 但很顯然的是,試驗最後還是失敗了,他們並沒有能複活這名死刑犯,但卻奠定了“電氣”在醫學中舉足輕重的地位,相當於間接推動了心髒起搏器、電擊除顫等技術的發明。 陸凡啟對那個放在座位邊的頭盔十分感興趣,但好歹經曆了這麽多次遊戲,他很清楚不少東西都沒有看上去這麽無害。 沈雍樂見狀便隨口給他解釋了一下這個裝置可能的來曆:“應該是上帝頭盔的初始版本,用於顱腦磁刺激……” 上帝頭盔實驗是基於rtms為基礎的,它主要指加拿大勞倫森大學神經科學家邁克爾波辛格(mi插elpersinger)實施的頗具爭議的神經神學實驗。 rtms是經顱磁刺激技術中的一種刺激模式,即重複經顱磁刺激。這是一種無痛、無創的綠色治療方法,磁信號可以無衰減地透過顱骨而刺激到大腦神經,實際應用中並不局限於頭腦的刺激,外周神經肌肉同樣可以刺激,因此被稱為“磁刺激”。 “磁這個東西,其實非常複雜,”沈雍樂撇撇嘴,“我甚至懷疑,副本裏的無名之霧很可能就是被磁共振給弄出來的。” 陸凡啟聞言立刻像被燙了手一般將那頭盔扔了。 顏也卻像是被提醒了什麽,突然回頭。 “對,”他開口打斷了他倆對於上帝頭盔的說明,“也就是說……很可能我們一開始的猜測就是對的,複活實驗中使用的大頻率磁信號幾乎不可能地與無名之霧同頻,將其喚醒引發了吞噬。” 沈雍樂和陸凡啟都看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重複一遍這個猜測。 卻聽顏也接著道:“這才是零一律指向的尾事件。” 沈雍樂驟然一怔。 顏也看向他:“不是那些意外事故……安德雷原本就是在指向主線,所以那些看似與零一律有關的危險意外,應該都有其他意義。” 他們之前一直覺得,那些意外事故會接連發生隻是阿克夏為了增加遊戲難度,參照《死神來了》搞出的設定。 之後看到了安德雷柯爾莫哥洛夫的雕像,他們自然而然便覺得一切都對上了,覺得零一律是在說明“多重宇宙中總會有一個宇宙能夠同時發生所有巧合”,因而沒有再深思過這個問題。 但仔細想想這是個克蘇魯背景的故事,不僅沒有絲毫線索與那係列美國恐怖片有關,且死神所在的歐美神話體係與克蘇魯神話根本是兩個畫風,阿克夏副本之前即便出現過多元素,也從未有如此生硬的結合…… 而就像沈雍樂說的,與複活實驗招致了無名之霧比起來,之前的所有意外都太微不足道了。 “那是因為……”沈雍樂若有所悟,“這些意外原本就不是這個副本的主線,甚至有可能並不是阿克夏有意設置的。” 阿克夏不至於,也完全沒有必要,在設置了超難度的關卡後,還在你進門的路上給你撒上些釘子。 陸凡啟也在怔愣後很快點了點頭:“對哎……我也從來沒有看過阿克夏完全不給找線索的時間,一進來就花式要殺死玩家……我之前還當是b級副本特別難導致的來著。” 沈雍樂卻比他想深了一層:“那麽,這個一直追著大家的‘死神’是什麽?” “或許是,時間的自我修複作用,”顏也看向他的眼睛,“也就是說,這個副本並不是平行宇宙,我們遇到的巧合也與零一律無關,所有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在同一條時間軌道上進行,因此重置才會影響爵爺所在的時點。” “而你是門之鑰,那麽……”他道,“爵爺就不應該是保護你的人,而應該是‘追殺’你的人。” 陸凡啟明顯一驚,繼而很快皺起了眉頭:“等一下我沒有聽懂,為什麽爵爺要追殺樂樂?跟他是門之鑰又有什麽關係?” “不是,”顏也想了想,“更準確地說,是因為爵爺很可能在未來殺死了樂樂。” 卻見沈雍樂深吸一口氣:“我懂了,我來解釋吧。” “顏也的意思是,”他看向陸凡啟,一邊說,也是一邊縷清自己的思路,“你和他會遭遇‘死神’追殺,是因為你們都在第一輪死了,因此才會像電腦病毒一樣被時間的自我修複追著查殺。” “而我是門之鑰,所以第一輪一定活到了時空重置的那一刻,然而我也在遭遇這個‘殺毒程序’的追殺就說明,很可能我在第一輪也死了。” “換句話說,覺哥在第一輪結尾,很可能是殺死了我,才成功開啟了重置。”第150章 門之鑰(10) 沈雍樂臉色不太好,倒並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因為他很明白,要讓莫覺動手殺了他,可能比直接讓他自殺更加痛苦。 不過往好的方向想,也許一切對於莫覺和他來說都隻是一瞬間的事他受到致命傷害後立刻回到了過去,而時間在新的周目裏往前推進,一直到再次與爵爺那個時點重合…… 爵爺那邊看到的,很可能隻是他突然消失,隨即便又活蹦亂跳出現在身後。 “所以,”陸凡啟微微皺眉,“一切又繞回來了嗎?開始重置就是需要殺死你?” 顏也已經放下了手裏的資料:“我們還是先將周圍都找一遍吧,邊找邊說,說不定還能找到李老師說的爵爺‘屍體’。” 陸凡啟和沈雍樂都點點頭。 三人陸續出了營帳,因為霧氣太大,又隨時會陷入時空重疊遭遇怪物,三人商量過後並沒有分頭行動,而是保持著互相能看到的距離,站成一排繞著營地開始排查。 陸凡啟其實有點害怕,想說點什麽分散一下注意力,隨口便將目前的信息都總結了一遍。 “按照已經發現的線索,這個副本的主線其實就是複活實驗招來了無名之霧,而我們需要在小鎮被吞噬之前解決無名之霧的事。” “因為這個任務太過困難,阿克夏給了多次機會,允許我們利用【門之鑰】反複刷關。” “目前我們已經刷到了第四輪,成功避過了所有意外、沒有耽誤任何時間,幾乎是一開始就直奔霧氣發源處,找到了無名之霧最有可能的起源,但因為這是個被觸發的尾事件,我們並不確定是不是直接用同樣的方式就能將無名之霧送回去。” 他攤攤手,“其實我覺得還挺渺茫的,畢竟請神容易送神難,而且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我感覺我們前幾輪也能推出來。” “另一個問題是,我們怎樣與很可能還在未來的爵爺匯合?”他想了想,“這應該跟我們怎樣開啟重置是同一個問題……即便我們這輪不重置了,要真的送走無名之霧,是不是也應該先到爵爺的時間點?” “顏顏不是說,真正的爵爺是在另外那個時間點嘛?我們應該不可能不管爵爺直接通關吧?否則這種難度的迷題,連我都能瞎貓撞上死耗子地解出來,應該不至於逼得我們重置四輪……” 顏也就走在他旁邊兩步外,聞言接口道:“這應該還是取決於門之鑰的重置機製。” “如果門之鑰重置回過去是本體的時空轉移,那麽爵爺那個時點就會直接看到樂樂消失但這樣一來,樂樂回到初始就應該也在瀕死狀態。” 陸凡啟點點頭:“而且我倆肯定不是本體回來,否則我們現在就都是屍體了。” 顏也繼續道:“那麽爵爺那邊看到的樂樂本體還在那個時點裏,也就是說門之鑰的重置不是本體時空遷躍,在我們未來的時點裏,始終有重置這件事發生……這個副本就永遠不可能結束。” 陸凡啟明顯沒想到這一點,聞言一時有些咋舌。 “你是說……時間往後推移到那個時間點,我們就還是會經曆重置嗎?不對,甚至除了那次之外,還有三次重置發生,是不是有可能,這其中有幾次並不是我們主動開啟的,而是輪回並沒有被關閉,因此到點就自動觸發了?” 顏也搖搖頭;“不知道,重置後我們都沒有記憶,這些隻能是基於現有線索的猜測。” 他頓了頓,又重複了一遍陸凡啟剛剛說過的懷疑依據,“基於,我們四輪都還沒有完成任務這一線索的猜測。” 顏也的猜測其實為了方便陸凡啟理解,隻建立在一重宇宙基礎上。 但如果這真的是個多重宇宙設定的副本,那麽這個問題就變成了“至少有一個宇宙,在恒重複到某個時點就重新開始輪回”的發展線,哪怕他們現在所在的宇宙有別的發展,也顯然不可能被阿克夏算作“完成了任務”。 “阿克夏如果真的設置平行宇宙時間旅行,就明顯是想讓我們破解多重宇宙問題,它認可的‘完成任務’絕對不單單隻是在某一個單一宇宙裏完成任務。” 但如果真的有多重宇宙,這個副本大概比他們想象中更困難無數倍。 顏也半是自言自語半是想跟兩人討論:“這有點複雜……因為多重宇宙還有各種不同的理論和形式。” 他隨意舉了幾個例子,“比如在量子物理中,‘世界線理論’可以理解為對於每一個似乎隨機的事件來說,隻要它的可能性不是零,它所有可能的情形都會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發生,造成過去的分支。” “也就是說,對於已然確定的一個結果,比如你和爵爺開啟輪回,可能有多種不同的過去都導向這一未來,我們甚至不確定這個副本繼續推進,是否也會抵達同一結論,哪怕已然解決了無名之霧,也不得不再次開啟輪回。” “而啟動了第二次超弦革命的m理論,則認為多個三維的‘膜’可以同時在一個四維的宇宙中存在當然這裏的四維並不是愛因斯坦的三維空間加一維時間,而是膜宇宙學中更為複雜的概念,那麽我們麵臨的問題就要更加麻煩……” 陸凡啟:“……” 沈雍樂覺得美少年臉上仿佛寫著一行大字:你為什麽要為難我小貓咪?! 沈雍樂搖搖頭:“不會這麽複雜,應該是我們還有哪裏沒想明白,或者漏了什麽線索如果通關要涉及人類尚且沒有解答的高維宇宙奧秘,這個副本就太難了。” “我始終覺得阿克夏不會設置玩家無法破解的關卡,因為它如果隻是想殺死我們,沒有必要折騰這麽一大圈。” 顏也眨眨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唔……” 半晌後,陸凡啟做了個深呼吸,終於決定不再糾結這種無數偉大物理學家都沒研究清楚的問題。 “好吧,”他抹了把臉,“我理解一下啊,暫時忽略宇宙多不多重的問題,簡單來說就是,我們不僅要解決無名之霧,還要關閉所有門之鑰開啟的重置。” 沈雍樂和顏也想了想,都覺得他這麽理解也沒毛病。 “那麽……”陸凡啟突然抬手,一指沈雍樂,“樂樂不就是門之鑰嗎?!” 他轉頭殷切看向沈雍樂,“你就不能,努努力用用勁,直接把重置都關了嗎?” “什麽我努努力用用勁……”沈雍樂哭笑不得,“我的人設又不是……” 他突然話音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