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那門縫裏隱約透出了些藍光。 沈雍樂:“……” 咦? 沈雍樂後來回想,才發現從這裏開始事情就已經不對了。 若是換作平時,他怎麽也不可能進入這樣一個一看就有問題的房間。 連那條什麽都沒有的走廊都能搞得他一驚一乍,更別說他看多了恐怖片,非常清楚所有這種鬼屋探險劇情都是“不作不會死”。 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突然忘記了害怕,滿心都隻剩下了好奇,居然就這麽大著膽子,掰斷鎖頭打開插銷,推門走了進去……第111章 怨靈布偶(4) 莫覺比沈雍樂晚了步,很快跟鼠群起被那道門關在了外麵。 爵爺試了試開門,然而門鎖顯然已經老化,被擰動後直接整個從門上掉了下來,被關上的門卻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 莫覺此時已經感覺到了不對。 按理來說,老鼠並不算是攻擊性很強的動物,它們智力超群,嗅覺極為靈敏,通常隻要聞到人類氣味便會遠遠地避開。 即便是他們不小心闖入了鼠群的巢穴,在意識到自己不敵之後,老鼠們也應該快速退避,不應該像這樣前仆後繼地撲上來送死。 況且,般老鼠窩都會建在難以受到人幹擾的地方,種群數量增長受環境容納限量,這群老鼠的築巢位置和數量,都十分不合常理。 莫覺依稀記得看過某篇研究報道,說老鼠的智力非常高,遠遠超出普通人想象,群居的鼠類甚至可能形成社會等級和分工,智慧成熟度甚至能與人類匹敵。 比如現在這群老鼠,就明顯有極強的思考能力,發現他不好對付後,便沒有再盲目地攻擊,而是假裝撤退,蓄積力量,之後再悄悄埋伏在暗中,等待他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再伺機擁而上。 而且角度刁鑽,分工明確,不僅有的直試圖咬他的五官和耳朵,以轉移他的注意力,還有的專門針對他手腳上簡單纏住縫隙的布條,試圖將其解開,好鑽入他的衣服。 莫覺為方便施展身手有幾次原路折返,發現居然連他綁在顯眼處,用於給嶽星梧他們留作記號的布條,也已經被老鼠逐破壞。 莫覺在開門的刹那抽空對付了波再次擁而上的鼠群,忍不住為其有組織的進攻節奏心驚。 有瞬間……他突然覺得這些老鼠似乎是受到了某個高智慧的領導。 樓下,沈雍樂推門進屋,才發現屋內的陳設十分簡單,居然比外麵看起來幹淨了不少,像是直有人在打理。 位穿著黑色旗袍的女人坐在梳妝台前,似乎是聽到他開門的動靜,轉過了頭來。 沈雍樂瞬間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位極為美麗的女人,她五官秀美,皮膚白皙,哪怕不施粉黛,也比所有沈雍樂見過的明星藝人都要奪目。 沈雍樂也算飽覽中外各種類型、年齡、膚色、人工或天然、清純或豔麗、原圖或ps的美人,連他自己這張被稱為盛世美顏的臉都天天在鏡子裏看厭了,卻覺得自己從未見到過比眼前這位更好看的人。 那女人衝他溫婉笑:“你終於來了。” 沈雍樂微微愣,回過神來:“你在等我?” 他想了想,很快意識到不對:“不對,門是從外麵鎖上的……你是被人關在這裏的?” 那美麗的女人已經站了起來,優雅走到了他的麵前。 她麵露落寞:“是的,我被人關在了這間屋子裏……直在等你來救我出去。” 沈雍樂潛意識裏警鈴狂響,覺得這女人哪哪都不對勁,說出的話每句都帶著毒。 然而隻要看到她的麵容……所有的警惕、懷疑、防備便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楞楞地開口:“你是誰?” 那女人掩唇笑,額間落下幾縷細碎的發,僅是如此不經意的姿勢,都足夠傾城。 她道:“你忘記我了嗎?我是婉兒啊,你的藍婉兒……你不是說過會等我輩子嗎?” 沈雍樂微微皺著眉,像是在回憶:“我說會等你?” “是啊,”藍婉兒認真點點頭,“你為我畫了那麽多畫,你答應過給我幸福……你說了,隻要我堅持住,你便也能堅持住。” 沈雍樂眨眨眼,突然醒了。 他瞬間有點背後發涼。 剛剛自己,大概又是陷入了某種奇怪的狀態…… 他怎麽可能答應給別人幸福?!他已經有爵爺了! 他掙脫出來,才發現其實滿滿都是疑點。 這裏明顯很久以前就廢棄了,哪裏來的美麗女人?況且這“美人”明明剛剛還在樓上嚇他,現在卻又裝得仿佛直被關在這裏…… 騙誰呢?! 所以,這個美麗得不似真人的女人……還真的不是人。 沈雍樂心髒又開始不自覺地加速。 他麵上不動聲色,繼續引著藍婉兒訴說,暗地裏卻開始四下觀察。 “你為什麽會被關在這裏?我是說,你這麽好看,怎麽會有人忍心把你直關在這裏?……你已經被關了多久了。” 藍婉兒淒涼地笑了笑:“關了多久?我也已經記不清了,約莫是有五年……十年……或者五十年吧。” 她纖纖挪步,又走近了點沈雍樂,“再漂亮又有什麽用呢?我隻不過是他們手中握著的枚棋子罷了……” 她已經緩緩走到了沈雍樂麵前。 沈雍樂這才發現,她並沒有實體的腿部,從膝蓋往下都是虛幻的,仿佛整個人飄在半空。 樂神整個人都僵了下。 “棋子?誰的棋子?” 藍婉兒收起笑容,表情似乎有些迷茫:“我的母親。” 她又重新笑了起來,“不聽話的棋子,不要也罷,與其放任我破壞她的計劃,毀了她在父親眼中的地位,不如就讓我這麽安靜地‘病死’,或許還能為她博取最後絲憐愛。” “也算物盡其用了。” 沈雍樂抿了抿唇:“你受委屈了。” 他已經稍稍能串起整個故事了。 如果按照藍婉兒所述,她應當是被關在這裏直關到了死亡,而原因無非是因為長得太過好看,卻離經叛道地愛上了名畫家。 民國時期,女孩子們大約還受困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普通女孩都沒有追求愛情的自由,更別說藍婉兒看就出身大戶之家,家教大概更為嚴格,甚至,以她的樣貌,已經足夠成為談判桌上具有分量的籌碼。 被夾在家族內鬥與政商勾結的漩渦中,從出生起,就是母親用來博取父親寵愛的工具……她毫無意外地,被家裏請來畫像的天才畫師吸引。 他年輕帥氣,才華橫溢,每句對未來的暢想都充滿自由與肆意。 被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就這樣,為了那片描述中的天空墜入了愛河。 乃至成為信仰,獻上生。 後來畫家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堅持,藍婉兒卻因為過於倔強,始終沒能重新獲得自由。 沈雍樂記得20世紀初,法國也發生過起類似的事件。 1901年,受人尊敬的巴黎貴族蒙尼爾夫人,被舉報在莊園內囚禁了個人二十多年。 蒙尼爾夫人當年已然75歲,寡居,擁有龐大的地產和財富,因熱衷慈善而在巴黎上流社會中享有盛名。她的兒子馬塞爾是位著名的律師,溫柔貌美的女兒布蘭奇則因年輕時與人私奔後失去蹤跡。 然而在警察進入莊園搜查後,卻在閣樓裏發現了形銷骨立、已然年過五十的布蘭奇。 這是布蘭奇25年來第次看到陽光。 25年前,年輕漂亮的布蘭奇有諸多追求者,她的家族希望她選擇個年輕富裕的貴族,女孩卻愛上了位比她年長的律師,並聲稱非他不嫁,從此與母親鬧翻。 蒙尼爾夫人把她鎖在這個小房間裏,聲稱“何時放棄她的戀情,何時放她”,但布蘭奇卻始終拒絕屈服。 哪怕在十年前,布蘭奇所愛的那位律師已然去世,她仍被母親鎖在這間小小的牢房裏,而整個家庭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般,繼續著他們尊貴的生活。 藍婉兒大概比布蘭奇更加淒慘些,直至死亡,也沒有等來拯救。 沈雍樂知道現在並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 他盤算著藍婉兒到底有什麽目的,自己不可能是她的那位愛人,藍婉兒也不知道是故意在誤導他,還是真的認錯了人…… 她應該不是對每個誤闖入這裏的人都會這樣,嶽星梧他們在這間房子裏做了那麽多布置,甚至大搞拆遷,安裝機關,都沒能把這位引出來。 所以,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或者說……他到底要怎麽修正,才能解開這個誤會? 照現在的情況看,她路有意無意地引導自己,從樓上開始就頻頻出現,幾乎是步步將他帶來這裏,即便他現在扭頭跑出去,估計也無法徹底擺脫糾纏。 沈雍樂時沒什麽頭緒,隻能努力繼續嚐試套話:“你是希望我帶你出去嗎?” 藍婉兒像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麽。 她輕輕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直沒有來,其實早就已經忘記我了吧?” 她語氣中沒有怨懟,隻是有些悵然,“這麽多年了,你也是該忘了我了……所以,你現在是有新的喜歡的人了嗎?” 沈雍樂還沒想好是不是應該坦白回答,就聽她溫柔繼續道,“是這個跟著你進來的人嗎?” 沈雍樂微微驚。 他開始還以為藍婉兒說的是小毛,畢竟小毛跑在他前麵,沈雍樂下意識便覺得他就在附近。 然而他回頭,卻見被鼠群圍攻得捉襟見肘的居然是莫覺。 沈雍樂飛快回過頭來看向藍婉兒:“你要幹什麽?!你在操控這些老鼠?” 藍婉兒搖了搖頭。 “沒有呢,”她溫柔看向鼠群,“是它們在守護我罷了,它們怕你們找到我後,會威脅我的安全……” “沒有人要威脅你的安全。”沈雍樂控製不住回頭,看向那處被藍婉兒展開的畫麵,“讓它們停下來……” 藍婉兒看著他的眼睛,半晌歎了口氣:“他果然是你的愛人。” 沈雍樂也看了她眼。 他定了定神:“你要我做什麽,才能讓它們停下來?” 藍婉兒見他不信自己,似乎有點受傷,又軟語解釋了遍:“並不是我做的。” 她微微側身,露出身後大片散發著熒藍光芒的菌類,“你聽不到嗎?它們沒有惡意,隻是在守護這個。” 她解釋,“這才是我原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