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雍樂等了一陣沒有聽到其他動靜，瘋狂的心跳才一點點平息下來。 他的肚子其實已經比較明顯了，躲在這床下實在算不上好受，加之不確定那主教會不會去而複返，樂神並不打算在這裏多呆，還是想盡快去找真正的爵爺他們匯合。 然而下一瞬，他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仿佛有無形的束縛將他整個人定在了原地，不能移動，無法出聲，甚至連呼吸都被迫放得輕緩。 仿佛隻要他不配合，那隻看不見的手就將直接扼住他的脖子，徹底掐斷他的呼吸。 樂神瞪大了眼，瞬間意識到了什麽珂瑟爾！ 他現在要麵對的，不僅僅是外麵死神般巡視的主教，還有肚子裏的嬰靈和原本就對他存有怨氣的珂瑟爾。 大約是因為他太久沒有動作，彈幕也發現了異常，一個個也都想起了珂瑟爾的存在。 [不是吧？！這個時候下手，也太毒了吧！] [換你你也生氣吧？憑什麽我就要遭遇這些不幸，你就能被寵著愛著……] [珂瑟爾就是一直在等這麽個動手時機吧？之前那些影像分明就是她故意給樂神看的，還差點引得樂神一起跳樓了！] [如果我是珂瑟爾，我也會嫉妒珂賽特的……] [羨慕、嫉妒，之後就是恨了。] [現在不是給boss找理由的時候吧？先想想要怎麽安撫她啊，她是要在這裏殺死珂賽特嗎？] 沈雍樂也正在想這個問題，珂瑟爾要殺死他的原因無非是嫉妒和不甘，另外還有可能是對主教的遷怒。 但主教本人就在附近，她為什麽還盯著自己不放？難不成珂瑟爾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患者，在扭曲的成長環境中逐漸改變了心性，喜歡上了那個施加傷害的惡魔？ 但如果是這樣，女孩子就不會在自殺的時候露出那樣放鬆的表情了吧？ 不，不對，一定是有什麽地方想錯了，這些都說不通…… 沈雍樂腹中還在絞痛，額上冒出一層層細密的汗珠，隻能一遍遍盡量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副本的主線是……珂賽特。 這個珂賽特必然不是憑空生造的一個名字，而是出自雨果《悲慘世界》裏，被冉阿讓收養的那個女孩。 那是個善良的女孩……善良，卻也因善良而殘忍。 沈雍樂之前看書的時候就隱約覺得，在雨果的表述下，珂賽特的“天真無邪”其實有著並不完全是“善”的兩麵性。 她在愛上馬呂斯之後，眼中心中便隻剩下了這一個人，她對馬呂斯的愛越熱烈奔放，就對自己的養父越發漠視。 珂賽特與馬呂斯結婚之後，冉阿讓與她見麵的環境越來越差，次數也越來越少，到後來許久沒有前來，珂賽特卻竟然並不在意，“馬呂斯的一吻就令她忘了這事”。 沈雍樂看書評時曾讀到過這樣一句評價：“她有一種極其殘忍的天真”。 正是她的誤解、遺忘和疏遠，親手將孑然一身的冉阿讓送入了絕望的死路。 沈雍樂記得有一則安徒生童話，講的是中國皇帝垂死之際，他所愛的夜鶯回來為他唱歌，歌聲驅走死神，皇帝便精神奕奕地康複了。 童話故事並不都是騙人的，如果珂賽特也能早一些回到父親身邊，冉阿讓大概也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沈雍樂突然心頭一動。 ……如果這個主線名要說的其實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的珂賽特呢？ 彈幕急得已經炸了鍋，沈雍樂卻是呼吸一滯。 他聽到了門口的腳步聲。 並不是從遠處靠近，而是從門口離開。 原來從剛剛起，主教就並沒有走出房間，而是在這屋裏等待著他出現，現在應該是打消了懷疑，才真的離開了。 沈雍樂的背後忍不住冒出了一層冷汗，這次倒不是疼的了，是後怕。 所以……珂瑟爾剛剛其實是在保護他？ 仔細想想，珂瑟爾從頭至尾，隻是在引著他看各種主教的惡行，最初的跳樓可能隻是鬼魂引導人行動時造成的副作用。 珂瑟爾想做的，其實隻是喚醒被愛情蒙蔽了雙眼、跟《悲慘世界》中那個女孩一樣變得狹隘、麻木、渾渾噩噩的他。 而嬰靈明顯跟珂瑟爾是一夥的。 沈雍樂一開始跳樓時以為是嬰靈故意要害他，才在緊要關頭製造劇烈疼痛讓他差點從樓上摔下去；現在想來，卻很可能是因為那陣疼痛，才讓他從幻境中掙脫出來，奪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包括之前在樓梯上的提醒……嬰靈從頭至尾可能都是在護著他，試圖幫他避過主教。 沈雍樂現下有了第二種猜測，便也不急著行動了。 他現在已經能自由移動，悄悄伸手，從口袋裏翻出道具卡，抽出了那張【法爾範倫鐵諾】。 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副本真正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柯瑟爾：相信我啊！他是壞蛋！ 主教：樂樂，我是你的覺哥啊！第101章 珂賽特（9） 這邊的沈雍樂躲在床下使用了道具卡，另一頭，真正的爵爺與顏也等人還被關在畫後的小屋裏。 莫覺的確如自己所述，並沒有絲毫要放棄通關的樣子，甚至在有玩家要直接出去時攔了攔，反而轉頭向小男孩仔細詢問了兩個珂賽特之間的故事。 小男孩的母親大概並沒有交代他要隱瞞什麽，鬼童知無不言，很快按莫覺的引導講述了兩個女孩之間發生的各種細節，甚至因為鬼童很長一段時間就呆在母親的肚子裏，連她的感情與思想也能隱約感知。 這次的講述更加細致，再結合顏也對珂賽特性格的解釋，倒是讓眾人得以推出了第二種可能性。 那名女玩家原本就覺得其中有些地方說不通，想了想，將之前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稍作修改，又問了一遍：“那你媽媽……跟阿姨感情好嗎？” 小男孩立刻點點頭：“好呀！最好了！媽媽第一喜歡阿姨，第二才喜歡我！”他想了想，又有些害羞地補充，“我也喜歡阿姨，之前我還在媽媽肚子裏的時候，阿姨總是給我留好吃的……” 女玩家聞言頓了頓，回頭看向眾人。 她不太確定地開口：“所以……也有可能另外那個珂賽特額，暫時稱呼她為珂瑟爾吧，或許珂瑟爾是好心，想讓珂賽特認識到主教的真麵目，所以才將她帶走？” 有玩家立刻點頭附和：“應該是的，顏神剛剛不是也說原著裏珂賽特是好人嗎？這個副本原本就是圍繞珂賽特展開的，修道院和其中的神父、修女肯定是壞的，主角一定是好的啊……” 莫覺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他轉頭看向小男孩：“你是在這裏被殺死的嗎？” 珂瑟爾應該在這裏有過不那麽美好的經曆，因此才會不喜歡這間屋子，而小男孩看起來卻對這間屋子並沒有什麽抵觸情緒。 果然就見鬼童搖搖頭：“不是呀，我是在看護室裏被掐死的，是媽媽叫我等在這裏，跟來這的小姐姐們玩遊戲，保證她們在晨禮開始前不會離開……” 莫覺目光一凝，隱約察覺到了異常。 保證他們在晨禮開始前不會離開？ 剛剛試圖引走他們的女鬼跟小男孩顯然並不是一個目的，而小男孩是聽媽媽珂瑟爾的話，也就是說珂瑟爾跟其他人大概也並不是一心，這些修道院的鬼中，大概有一批想要讓他們遠離禮拜堂，另一批則想將他們在這留到天亮。 想讓他們遠離的原因很明顯，是不想讓人發現禮拜堂裏藏著的秘密；而將他們困在這裏是為了什麽呢？ 是想保護他們？還是……用另外的方式傷害他們？ 這其實是一個善惡判斷題。 小男孩的猜謎遊戲顯然並不會造成直接威脅，這個選擇題才是他們今晚需要麵對的最終關卡。 他們是應該繼續呆在這裏，還是應該趕緊離開？ 莫覺很快將這個問題告知了其他人。 之前被莫覺阻止了離開的人現在是一點也不願意走了，他弱弱發言：“剛剛都說了珂瑟爾是好人吧……她說不定隻是不想看到其他有相同遭遇的女孩們也遭到不幸，是想幫我們呢？” 很快又有人補充：“而且出去逛才更危險吧？還記得剛剛走廊上那個女鬼嗎？那女鬼才明顯是想害人的樣子啊！所以她不想讓我們進來，就說明呆在這裏才是正確的吧……” 他們在這個時間點原本應該好好呆在寢室裏，如果在修道院裏亂逛，說不定會恰好撞上修女或者神父觸發什麽厲害的崩人設懲罰，的確還不如老實呆在某個地方安全。 莫覺皺著眉：“但那女鬼最後還是告訴了我們這間屋子的位置……有可能之前那些猶豫、欺騙也都隻是障眼法。” 眾人都不說話，明顯並不太讚同他的看法。 莫覺和沈雍樂之前都沒有經曆什麽靈異副本，所以對相關狀況並不了解，但其實認真說來，目前的情況才算是比較常見的。 畢竟在這種鬧鬼的建築裏，四處亂逛的玩家通常都是死得最快的一批。 d級以下副本很多時候並不會強製玩家完成任務，往往苟著苟著就真的能活到副本結束了，在這樣的背景下，自然沒有什麽人會具有探險精神，隻要積分還足夠扣，都是以保證自己生命安全為先。 這一次會有這麽多人願意出來探索，也都隻是覺得跟著莫覺比較安全罷了，此時察覺到這間屋子比大佬更可靠，本能地就不想再出去。 莫覺補充：“如果不參加明早的點名，也可能觸發崩人設懲罰。” “樂神今天下午也沒參加點名啊，”不知道是誰躲在人群背後小聲反駁了一句，“……你隻是想馬上出去找他吧？” 莫覺聞言微微皺了皺眉。 顏也看了眼人群後麵：“你愛走不走，沒人逼你。” 他頓了頓，又回到了莫覺之前的猜測，“我倒是覺得，那女鬼很可能最後真的在故意欺騙我們。” “怎麽會？”這次出聲的是那個女玩家，她還算冷靜，客觀地分析道，“不知道是不是女生的第六感，我真的覺得女鬼和珂瑟爾他們並不是一夥的。” “我沒說他們是一夥的啊，”顏也聳聳肩，“我的意思是，那女鬼有可能是知道珂瑟爾想做的事，才故意利用了她的計劃。” 女玩家表情認真地想了想，又抬頭看向顏也：“有什麽證據嗎？” “沒有，”顏也聳聳肩，“跟你一樣，直覺。” 顏也道：“我這人挺信直覺的，你們樂神說過，直覺有時候隻是大腦潛在邏輯比表層邏輯快，因此跳過各種分析直接給予了你提示我相信經曆越多危險的人，越具備這種能力。” 他看向莫覺，“而我們這裏，大概沒有人能比爵爺更有發言權了。” 莫覺沒有對直覺的說法做什麽點評，比起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他也更傾向於找到更多證據：“之前小男孩說過，珂瑟爾在學校也遭遇過霸淩，她或許也憎恨所有對她遭遇麻木冷漠的旁觀者……” “我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什麽，但在副本的角度考慮，”他想了想，“如果留在這裏才是正確的選擇，阿克夏不會設置剛剛那個難度的猜謎遊戲。” 這句話倒是觸動了不少玩家心頭的那根神經，不少人都跟著猶豫了起來。 莫覺突然心頭一動，想到了一個驗證方法。 他轉頭看向依舊坐在半空的小男孩：“你媽媽有說過你也要一直呆在這裏到晨禮結束嗎？” 小男孩搖搖頭：“沒有，媽媽隻說我在天亮前必須回去。” 莫覺又問：“那麽，你有再次見過在這留到晨禮之後的姐姐們嗎？” 小男孩想了想，很快天真無邪地給了答案：“沒有哎，她們好像都消失了。”